《归去来兮》昙祠

3、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芣旖没有想到的是，他布的阵法天不亮就被破掉了。
　　闯入者的动静不小，半夜里就听见阵法被撞击的声音。轰隆轰隆响了半宿，直到快天亮了才消停。阿福和阿宝导行浅，睡得死死的，没有被清醒。倒是白翊，在轰击声想起不久后就来到芣旖的房间，看到芣旖披着一件外衫，歪坐在床上翻书。
　　白翊说：“有人闯进来了，我去看一看。”芣旖摇头：“不用。他这是以蛮力闯阵。没什么要紧的。”看白翊还担心，他安抚地一笑：“你去睡吧。我看着呢。”白翊抿嘴：“太吵了，睡不着。”芣旖点头，知道他晚上是蛇身，蛇的内耳对周围的动静敏感的很，于是拿起一旁放着的酒壶，喝尽壶里的酒，让白翊变小了睡进去，手掌在壶盖上抚了一会儿，再掀开壶盖一看，白翊果然安稳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芣旖披上一件蓝色的袍子，推门而出，就看见一个黑衣的男子跪伏在院子里。芣旖问他：“昨天破阵的是你？”黑衣男子点头，说：“芣旖大人的阵法高明，破了半宿才进来”芣旖淡然一笑：“是你的方法太愚钝了些。”又对他说：“你近前来，我看一看。”
　　黑衣男子站起来，走到芣旖面前，芣旖一打量，看他十七八岁的样子，剑眉星目，只是身量大了些，看着老成。芣旖笑了笑：“叫什么？”男子说：“栽跋。”芣旖点头：“那你就住下吧。”
　　栽跋也不客气，挨着芣旖坐在门廊上。芣旖也不管他，转身进了门。就看见阿福阿宝瞪大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芣旖笑笑：“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人上茶？”阿福和阿宝听了这话，互相推搡了几下，最后阿宝鼓起勇气问道：“大人，那个人是狼吗？”芣旖点头。阿宝又问：“那他要常住吗？”芣旖又点头。阿福阿宝互看一眼，担心之情溢于言表。芣旖一笑，示意跟在后面的白翊上茶，然后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儿，把他们带到栽跋面前说：“这是我的俩个小童，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他们说。”
　　栽跋看了他们一眼，把阿福阿宝吓得直哆嗦，芣旖对他们说：“去吧，玩去。”说着松开了他们的手。
　　阿福阿宝猛地拽住芣旖的袍子，不撒手。芣旖轻声安慰了一会儿，他俩才别别扭扭的跑到院子里，离门廊远远的。芣旖对栽跋说：“你看你把我的小兔儿吓得。”栽跋歪歪头：“他们过一阵子就不会怕我了。”

　　山中的岁月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像白驹过隙，当白翊第七次蜕皮的时候，芣旖知道，自己该找燕以敖回来了。
　　刚回来五十年左右的时候，芣旖去山中看过古谭的情况。潭子在一片幽深的竹林深处，潭口十尺见方，不大，却深得不得了。潭子的水很清澈，冒着寒气，渗透到人的骨子里。人们常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芣旖知道，这里头鱼是没有，却有其他不得了的东西。
　　守着潭子的是只老鹤，叫考槃。老鹤和燕以敖颇有些渊源，却谁也没说破。老鹤住在竹林靠外的一座竹屋里，离潭子还远，却是再也不能靠近了。
　　芣旖和考槃熟，燕以敖带他来过几次。这次看到芣旖一个人前来，考槃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仿佛燕以敖的离开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几百年的时间从未流逝一般。
　　考槃的竹屋永远都是青绿色。他给芣旖煮了茶，用紫砂的茶盅奉上。又用嫩白的笋做了饭食，盛在里青外黑的瓷碗里。待芣旖吃罢喝罢，考槃拿出一支竹萧，吹奏悠扬一曲。箫声穿过竹林，带动一片沙沙声响，无端生出一股悲意。
　　芣旖安安静静听他吹完，拂拂袖子，面前出现一面棋盘，他捻起一枚白子，对考槃一笑：“下一盘？”考槃点头。俩人摆开阵势，在方寸之间你来我往，周围的静完全挡不住整整杀意。最终，芣旖的白子将考槃的黑子死死困住，俩人丢下旗子，芣旖点头道：“我知道了。再过几年吧。”
　　考槃递上一把绘着青竹白鹤的伞，作揖相送。芣旖顺着山路回去，在回院子前烧了手中的伞，把凭空落下的一支鹤羽收进了怀里。
　　时隔几百年，芣旖打算再去老鹤那里一次。不过这次他带上了白翊。栽跋本来要跟着去，却被芣旖留下来，守着阿福和阿宝。

作者有话说

　　名字还是诗经里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