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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十章:子房之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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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之地,原本齐国用来网罗天下英才的稷下学宫,如今已成为大秦帝国的小圣贤莊。荀夫子也从广纳门徒的儒家掌门变成了如今的闲云野鹤,整日饮酒下棋。
可惜,下棋同样需要对手,整个圣贤莊里只怕也只有年轻的三师公,张良张子房先生才能与之对弈。这位年轻的师侄在棋艺中的造诣甚至可以让荀老夫子不惜赖皮悔棋,年轻人云淡风轻的笑容让这位长者既爱且恨。尊礼又不拘泥与礼,或许已经成为这对忘年交彼此的默契。
不过,无论是长者还是年轻人,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禁忌,那就是永远不要提及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也从来不被允许在小圣贤莊中提起,十年了,几乎所有人都已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也好像他从未出现在过这里。
这日,张良站在回廊下眺望远方,指尖处捻动着一根羽毛。身后,一个温柔的嗓音缓缓流淌而出。“有心事?”
“听说,帝国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张良的声音很亮,一种通透的亮。
“哦?什么事?”
“师兄竟不知?”这件事,天下人恐怕都已听说了。
“知道也是不知道,不知道反而更好。”二师兄颜路平静的说着。
“师兄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张良一副了然的笑意。
“子房心怀天下,志在四方,我便只在这小圣贤莊里做做学问便好了。”
张良举起了手中的羽毛,笑道“只怕,我需要赴一个约。掌门师兄那里就有劳二师兄多多周旋了。”张良一揖到地。
“你就不怕,我在掌门师兄那里将你的事情和盘托出?”颜路宠溺的一笑。
“小圣贤莊里,只有二师兄你待我最好,定然能护我周全。”张良狡黠的一笑,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你呀……”颜路但笑无语,这么多年唯独对这个师弟毫无办法。
盖聂一路逃离,整个人快被满满的愧疚给逼疯了,对小庄的愧疚,对蓉姑娘的愧疚,对天明的愧疚,以及对整个墨家的愧疚,甚至还有对嬴政对扶苏的愧疚。一路行来,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为什么到最后却是进退两难。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够坚定?我的梦真的错了吗?未来的路又在何方?究竟怎么做才是天下百姓的出路?
既然现在的国家无法给百姓带来安宁,那么,只有建立新的秩序百姓才能看到希望。墨家没有统治国家的能力,他的存在只能成为推翻帝国的助力。然而这样的助力,一个墨家是远远不够的,但我真的能将他们只当做助力吗?一切就如小庄说的一样,我究竟是要驾驭他们,还是同他们一样,只作为别人手中的剑。
浑浑噩噩间,盖聂回到了墨家,已经有墨家弟子率先禀报了高渐离。高渐离忙出门去迎。毕竟,身为一代剑圣,不告而别还是多少有些令人感到不安。“盖先生……你的突然消失,让大家都很担心。”无论高渐离的心中有多少疑惑,他都必须这样说,因为他现在才是墨家真正的掌权人。
盖聂很平静,看不出异样。“有劳诸位惦念,在下无事。”
“去看看天明吧,他这几日都快急哭了。”
盖聂点点头,走进了木屋,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依旧没有转醒迹象的端木蓉,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天明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下子撞开了木门,闯进屋中,一把抱住盖聂,呜呜的大哭起来。“大叔,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都快急死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盖聂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天明凌乱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道“天明,你现在长大了,无论大叔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乖乖听高先生的话。”
天明红肿着眼睛,一面看看自己的大叔,一面又回过头去看看高渐离,他实在不明白盖聂为什么要这么说。“大叔,你是不是又要走啊?”
“天明,大叔不走,但大叔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勇敢的面对一切。”
天明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不管未来怎样,但至少他的大叔现在回来了,不是吗?
韩国是张良这辈子都不愿提起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隐痛,每次回归旧地,都不免勾起他伤心的往事。石阶的尽头是他未知的所在,但那里却有他孰知的人。白发黑氅的男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但迎接他的并不是热切的拥抱,而是一把冰冷诡异的妖剑。
凌虚架住了鲨齿凌厉的攻势,张良翻身后退。一个张狂霸气,唯我独尊,一个灵活善变,游刃有余。虽不似翻江倒海,劈山裂石,但也是大巧不工,别具一格。鲨齿剑步步紧逼,似乎真要把年轻的后生劈为两半,凌虚剑翻飞舞动,每次都惊险的略过鲨齿那厚重的剑身。直到凌虚剑指向了卫庄的脖颈,张良轻轻的扬起了下巴,但鲨齿已经抵住了张良的咽喉。
卫庄轻轻的翘起了嘴角,眼前的年轻人的确进步不少,若在当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已经能在自己手上走上几个回合。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以这种方式来与人打招呼,在下并未卫庄兄的师兄。”
“你若是他,我就真要替师傅他老人家默哀了。”
凌虚还剑入鞘显然不满意卫庄的回答。“幸好我入的是儒家,至少我的师兄们不会如此。”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至少不会比韩国被灭的那一晚更糟……那么你呢?你又过的怎么样?”
“也许,不会再比墨家机关城被灭的那一天更好。”
张良远远眺望,不禁出言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里生存。曾经意气风发的子房,如今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成为嬴政手中的兵器似乎也不是流沙创立的原意。”
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回敬,时代已经不同,每个人都已改变。
“流沙创建的原意?”
“法的贯彻,并不以国家为依存。”
卫庄悠悠的叹道“那你可知道,当年他提出五橐的同时为何又创建了流沙?”
“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不错,术以知奸,以刑止刑。侠以武犯忌,儒以文乱法,这恰恰是国家最大的乱源。”
张良笑了笑。“秦国以法制著称,流沙以法制而立,流沙与秦国的理念本质是相同的。而墨家的兼爱非攻,侠之大义却与法家的以刑止刑的思想有着本质的区别,甚至是思想上对立。所以,卫庄兄就求同存异,宁愿选择成为嬴政的兵器,也不愿意与墨家为伍。”
卫庄心中感慨,张良到底是比一般人看的更为透彻。原来从心底,我已经如此认同并贯彻着他的思想,到头来,自己竟成为了同他一样的傻瓜。“法家与墨家本就是对立。”
“那卫庄兄可还记得,他是死在秦国的!流沙与墨家虽然有着理念上的不同,但却有着共同的目标!”
卫庄愣了片刻,没有说话。当初选择与秦国合作,更多的是考虑到流沙的生存。
“我知道卫庄兄一直都在调查他的死因,可有什么线索?”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们答案。”
话音未落,一个黑衣人便从高高的树冠上栽倒下来。白凤飘然而至,悠悠说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卫庄蹲下身,掀开了黑衣人的衣领,一个蜘蛛的刺青展现在眼前。“罗网……”
“看来,帝国对于流沙并不完全信任。”
卫庄站起身来,冷笑道“只怕,即便我有意与人合作,也会有人不情愿的。”
“我相信,机会总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