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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二十三章:千金窃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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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大营的中军大帐内,素来严谨郑重的氛围此刻竟多了几许家庭的温馨,王翦老将军惬意的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他的女儿王真自咸阳而来,来探望这位终日为国尽忠不辞辛劳的大将军。粉嫩的拳头轻柔的捶打揉捏着因为多年征战而早已发硬的肩膀,力道虽然不大,却是满满的幸福。
老将军厚实的手掌里布满老茧,结实而有力,他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丫头啊,一路上辛苦了,最近家里过的如何?你母亲可还好?”
王真乖巧的歪着头。“一切还好吧,大王对咱们家也多有招抚,吃穿住行,样样不缺,就是太无聊。母亲还是老样子,就是太想爹了。”
“那就好,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
“爹,那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我,呵呵——还跟以前一样。”
王真扁扁嘴,好像突然变得不高兴了。“爹又再敷衍我,什么叫做跟以前一样,每次回来都这么回答。”
“好好,是爹不对,爹现在啊,好得很。马上就能出兵函谷关,拿下东方六国,然后回家跟你和你娘团聚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嗯——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啊。”
“哈哈……”王翦老将军仰天大笑“丫头的事,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爹也答应。说吧,什么事?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小伙子,要爹给你做主?”
王真气得一跺脚站起身来。“爹,你说什么呢,我还不想嫁人呢!嗯——我是想,来到大营之后就不回去了,跟爹一起去打仗。”
王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丫头,莫要胡说,你一个女孩家呆在军营里,成何体统,回家照顾好你母亲才是正事。”
“爹,我也想跟你,跟大哥一样建功立业啊!”
王贲站起来,按了按妹妹的肩膀。“阿真,别胡闹了,如果一个国家要让女人上战场,那还要男人做什么?男人就该顶天立地,为你和像你一样的所有人,撑起一片晴天。”
“可是……”王真还欲辩白,突然有小校进来禀报。
“禀大将军,盖将军求见。”
“盖聂——”王翦心下思量‘这个人平日里安静的很,若无至关重要的地方,他绝不妄加一词,他这时来见我能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盖聂进账,虽然第一眼就看到了王翦身边的王真,但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眼观鼻,鼻问口,口对心,不曾有丝毫越举。“盖聂,见过大将军。”
“哦,盖将军啊,快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说。”说完,王翦又对身边的女儿低声道“丫头,你先退下,你的事容后再议。”
“我不!”王真一扬下巴,有些挑衅的白了盖聂一眼,本来自己在谈正事,没想到这个家伙突然闯了进来,真是好不识趣,着实让人着恼。随即又讥讽的笑道“哟,我当时谁啊,这不是那个老实人吗?”
盖聂脸上一热,略显尴尬,抱拳施礼。“见过王姑娘。”
王翦看了看气氛不对的两人,微微蹙眉。“你们——认得?”
“适才在后营,碰巧相遇。”盖聂中规中矩的回答着,很自然的忽略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只是相遇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仗着自己副将身份动手动脚了呢?”王真撇撇嘴,十分得意的挑衅着盖聂。
盖聂低头不语,他实在不欲辩白。
王翦面色阴沉,只觉颜面无光,还好大帐之中并无外人。“丫头,莫要胡说,盖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人品,为父还是信得过的。”
“爹,你不信我,却相信一个外人!”王真撅着嘴,生气的看着大将军。
王贲也有些看不过去了。“魏章,你是跟阿真一起过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魏章看了看盖聂一脸无辜却不欲辩解选择隐忍的惨样,又看了看王真威胁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干咳两声,缓解尴尬“咳咳,其实吧,确实是巧遇,只不过有个人顺便欺负了一下老实人。”
王真狠狠的瞪了魏章一眼‘你又出卖我!’
魏章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假装没看见。
“好啦,不要再闹了!”王翦终于看过去了。“盖先生,小女无状,让盖先生见笑了。”
“王姑娘果敢率真,直爽勇敢,不让须眉,我等男儿亦自愧不如。”
王翦朗声而笑,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女儿,作为父亲还是很高兴的。
魏章扭回头去,憋笑不止,看着盖聂一脸正直坦诚的说着瞎话,怎么突然觉得好有负罪感。他是从哪看出来王真这么多优点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老实人这三个字才是自己看走了眼,他的老实敦厚恐怕都是装的吧。
“好啦,盖先生不要再夸她了,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不知道盖先生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盖聂上前一步“末将此来,是想向大将军告假数日。”
“哦?老夫素闻盖先生最是尽忠职守,身先士卒,手下将士无不感佩,而且据老夫所知,先生也并无亲眷,此次告假,所谓何来啊?”王翦若有所指的探问着。
“这——”盖聂有些犹豫,若能请的王翦老将军出面求情,韩非先生获救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说着,想到这里,盖聂单膝跪地,上前请愿。“大将军,末将适才听闻,韩非先生无辜蒙冤入狱。韩子入秦,乃末将一手促成,如今蒙难,末将难辞其咎,大将军若能秉承道义,出手相救,末将感激不尽。若大将军尚有他虑,末将亦不勉强,但求大将军准假数日,允末将回转王城,直面大王,以陈利害,救出韩子,以免冷落了天下有学之士的侍秦之心。”
王翦捻动胡须,沉吟半晌,才缓缓出声“你想救韩非?”
“正是!”
王翦摇摇头,此事不可行啊。“盖先生啊,你先起来。并非老夫贪生惧死,也非老夫不通情理,只是这件事情实在不合规矩。在朝言政,在商言商,在军言军。你我身为军人,只需要听从命令,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还是不要过多的干预朝中政事,以免落人口实。人人都说,官场如战场,其实要我说,官场要比战场复杂阴险的多,你可以做好一个将军,赢下一场战争,甚至攻下一个国家,但你未必就能当好一个官。你是一个强者,但不是一个强者就能做好所有的事,而且你还是个有梦的人,如果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还怎么做梦……”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盖聂淡淡的引用的这句话,表明的自己的心志。
王翦冷笑一声“所善?呵呵,老夫之所善在战场,纵然战死,虽死犹荣。”
“秦王睿智,不会不辨是非。”盖聂据理力争。
“我王英明,亦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王翦亦不肯退让半步。
“盖聂并无他求,但以一人之力,救韩非先生出水火,望大将军成全。”
“可惜,军中政务繁忙,你的假,老夫不准。”
“韩子蒙难,在下不能坐视。”
“擅离职守,军中亦是重罪。请盖将军三思。”
“可是……”
“好啦,老夫倦了,你们都退下吧。”王翦摆摆手,微阖双目。“传令下去,没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大营。否则军法处置。”
盖聂死死的攥紧拳头,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躬身退出。
刚刚走出大帐,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盖聂的肩膀,盖聂一回头,却见到的是左将军王贲,身后跟着一脸同情的左庶长魏章。
“盖将军,不要记恨大将军,他也是为你着想,一片拳拳的爱才之心 ,怕你一意孤行,只身犯险,再有什么不测。”
“在下又岂是不懂大将军的一片苦心啊,只是……我答应过韩子,会保他周全。”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诸多遗憾,要看开些。日后若有机会,再向他谢罪好啦。”
“多谢两位将军开导,只是在下不想留下任何遗憾。”说完,便对着两人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魏章气苦的摇摇头。“这人,真是执拗啊。”
“若是轻易就做出让步和妥协,也就不值得所有人对他的敬重和信赖。”
盖聂心绪烦乱的回转自己的营帐,刚一进帐,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桌案后面,随意拨弄桌上的竹简,有的散落一地,甚至包括他潜心默录的《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盖聂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务必虔诚的将地上的书简一一捡起,重新规整放好。“书,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扔的。”
王真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一卷丢给了盖聂“无聊。”
“王姑娘到此有何要事?”
“我最讨厌你那副假正经的模样,太无趣了。别人都在讨好我,围在我身边,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就你不理我,哼,你很个性嘛!”王真拿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案。
“姑娘身边的人已经很多,不缺在下一个。”盖聂低着头淡淡的回敬着,继续收拾自己的书简。
“是嘛,不过很快,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缠着我了。”王真颇为自信的说着。
“也许是吧。”
“你不是要出大营吗?你不是要救韩非吗?我可以帮你。怎么样,来求我吧。”王真一挑眉,很是得意。
盖聂手上一颤,疑惑的回过头来,看了看她,随即又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姑娘,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你不信我!”王真跳将起来,厉声质问。
“这件事,是在下自己的事,不劳姑娘费心。”
“好!就冲你这句话,姑奶奶也不能让你小瞧了去,今天晚上三更天后,就在这,我让你瞧瞧本姑娘的手段。”说完,王真赌气似的一挑帐门,跑了出去。
盖聂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也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气话而已。
直至深夜,盖聂帐中的油灯依然亮着,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慢慢酝酿一个计划,就在此时,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自帐门前闪过,钻了进来。盖聂下意识的扣紧了手边的剑。“什么人!”
黑影进来之后,拉下自己的面罩,得意的一挑眉。“我!”
盖聂定睛看去,竟真的是王真,喟叹一声,颇感无力。“王姑娘深夜至此,于礼不合,赶紧回去吧。”
“赶我走?哼,一会,你会求我留下来。”说着,王真把胳膊一抬,自袖筒之中掉出来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在盖聂的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厉害吧。”
盖聂双眉紧锁,一把扣住了王真的手腕,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东西哪来的?”
王真吃痛的甩开盖聂。“你管我哪来的?有了这个东西,你就可以出营了。也就可以去救你的韩非了。怎么样,求我吧,求我,我就把它给你,机会难得哟。”
盖聂转回身去“姑娘,你还是将它还回去吧,偷符窃令乃是重罪,莫要让大将军为难。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此物,在下确实不敢收,至于如何出营,在下心中已有计较。时间不早了,姑娘请回。以免污了姑娘的清白。”
“你!”王真气的脸色发白。“你当真不要?”
“不要!”
“你,你是个混蛋!”说完,王真便哭着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