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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虎啸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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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过处,树叶在沙沙作响,却愈发显得山林幽深寂静。流水潺潺,万年不变的冲刷着溪水两岸的石头,原本棱角分明的石块早已变得浑圆光滑。世事就像流水,人生更似顽石,再多的个性,终究都会被残酷的现实磨去棱角,褪去光华。
静谧中,倾听着自然的故事,展现着短暂的真实。树下的卫庄,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弧度,讥讽着无常的世事,嘲笑着世人的愚蠢。
惬意中,卫庄忽而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靠近。虽然还是一个少年,但在残酷的逆境中求存的经历让他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否则,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密林,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探向自己的靴筒。却见密林深处,黑影幢幢,分不清是树影作怪,山风的戏弄……
突然,一道硕大的黑影从密林中蹿出,扑向树下的卫庄。卫庄脚下用力,顺势一个漂亮的翻身,跳到了三丈之外,右手中反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双腿微蜷,低伏的身躯降低了自己的重心,同时做好了随时反攻一击的准备。明亮的双眸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的敌人,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攻击卫庄的竟是一只体型硕大并且饥肠辘辘的玄虎,锋利的獠牙突出唇外,四只厉爪抠住地面,抓碎了地上的岩石。贪婪而凶狠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猎物,只恨不能将他立即撕碎。
卫庄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竟是喜上眉梢。“哇哦,我当是什么,竟然是一只花猫,怎么,连你也想欺生……找死!”
话音未落,饥饿的玄虎已经再次扑了过来,或许,对于卫庄这个陌生人初次到访,真的侵犯到了它的领地。
卫庄侧身闪过,匕首用力向上一扬,锋利的刀刃划过了猛兽的肚皮。猛兽吃痛,哀嚎一声,顺势就地一个翻滚。趴伏在地上,蛰伏待机。卫庄冷笑,看来野兽也懂得战术了,是不是该夸这云梦泽的风水好呢。
玄虎厉声咆哮,声震寰宇,迅猛的攻势仿佛弹射而出,迅捷的速度超出人的想象,眨眼之间已到眼见。卫庄知晓,与猛兽近身搏斗,无异于自寻死路,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有着很大的差距,更何况还是一个少年。唯今之计,只有灵活至上,尽快的找到它的弱点,一击毙命,否则,时间耽搁的越久,对自己越发不利。卫庄一直选择侧身横向躲闪,因为急转的角度使野兽反应不及,抓住这短暂的空当,自己就更多一份机会。
溪水岸旁,杂乱无错的岩石阻碍了野兽的进攻,同时也影响了卫庄闪躲移动的速度,手下撑住一块岩石,飞身跳过,与此同时,玄虎已然扑到,如钢勾一般的厉爪划过了卫庄右侧的肩膀,卫庄手中的匕首猛然向外一抬,割开了玄虎的脚掌。
卫庄的右肩皮肉绽开,血流如注,染红了右侧的身躯。有些烦躁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阴沉的气息笼罩全身。野兽危险,而此时卫庄更加危险。面对发狂的野兽再次扑来,卫庄脚下点地,忽然腾空而起,飞向了刚才休息过的那棵树的树干,就在脚尖刚刚触及树干之时,忽而又猛然一蹬,身体弹射而下,居高临下,扑下了地上的野兽。一切只在转瞬之间,野兽拼命的旋转,甩头,妄图把骑在身上之人甩脱。卫庄双腿夹紧,左手死死的揪住玄虎后颈的皮毛,右手中高举的匕首冲着野兽的后颈猛然刺,随即有奋力拔出,鲜血喷溅,只将卫庄全身染了个通透。重伤濒死的野兽仍然不断的哀嚎挣扎,卫庄则毫不客气的又补了一刀。
直到玄虎死透,卫庄才从它的身上下来,用脚踢了踢那沉重的身躯,但见一动不动,才浑身脱力的跌坐到了溪水旁。右肩受伤,疼的厉害,就这样狼狈的回去,岂不是要被那木头样的师哥嘲笑一辈子。借着冰凉的溪水,清洗了伤口,随意的包扎了一下,只要行动无碍就好。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拾起脚下的匕首,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凌然劈下。竟是剥下了野兽的皮,此时还不忘好心的对着消逝的魂灵嘱咐一番。
“小东西,捕猎不成,反倒沦为了别人的食物,要怪就怪你自不量力,下辈子投胎,记得聪明点。”
卫庄出身贵族,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见过,没有品尝过。只是这野生的玄虎肉倒是稀奇。如今自己又饿得紧,不如就借此尝尝鲜。
跃动的火苗上升腾起诱人的香气,如此原汁原味,大快朵颐,当真是一件美事。原本疲惫的身躯也顿时恢复了体力,此时,就算再来十头猛兽,恐怕也不是卫庄的对手,心里想着那木头样的师哥一脸菜色,就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填饱了肚子的卫庄,借着清凉的溪水,洗去了身上的烟火血腥之气,心情也顿时一片大好。扛起地上的虎皮,虎肉,准备回转居所。即使再不习惯,但权衡利弊之下,相比于露宿山林,还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才更符合他的个性和身份。
卫庄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和气息,当他还未曾靠近门前时,屋中的盖聂就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并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让人不由得担心,难道是小庄受伤了?盖聂立身而起,猛然间推开了木门。
本要推门而入的卫庄被突然闯入视线的盖聂惊了一跳,心中不禁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去睡?不会是在等我吧。而此时的卫庄也让盖聂看得心惊肉跳。精瘦的肩膀上扛着一张狰狞的虎皮,血染的衬里被外力撕扯开来,齐肩的短发贴在精致的脸颊上,发梢上仍向下滴着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嚣张的邪气。
“还没睡?”卫庄歪着脑袋,缓解眼前的尴尬。
“你去哪了?”盖聂不答反问,眼前的场景让他不能不担心。
卫庄撇撇嘴,显得很不耐烦。我去了哪里,也用不着你来过问。“闲的无聊,出去透透气。”
盖聂面沉似水。“夜不归宿,师傅他老人家会很生气。”
卫庄忽而凑上前去,挑衅且不屑的说道“师哥,知道我夜不归宿的人,只有你。”说着,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屋里。
盖聂不可察觉的摇摇头,紧随进屋。看见被卫庄丢在地上的虎皮,不禁又是一阵惋惜,跪坐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小庄,是你做的吗?”
卫庄回过头,看着师哥温柔的动作,心中只觉好笑。“怎么?师哥心疼这畜生?没想到想要成为最强者的你竟然也如此的悲天悯人。”
“万物皆有其灵性,我们不应该随意主宰他们的生死。”
“灵性是有,可惜太过愚蠢,跟这世间上的人一样。”
“愚蠢也好,聪慧也罢,只要世人还在不断的求索,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自己的理想?哼,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愚蠢的人只不过是在祈求真正的强者给他们带来的希望。理想只配由强者来实现。”卫庄让自己舒服的躺在床榻上,懒得去理会这位师哥的谆谆教导。扭回头去,忽然就看见自己身旁的几案上竟然放置着一盘点心和一把木剑。
卫庄坐起身,将木剑拿在手中,细细的打量,轻轻的摩挲。“师哥,你这是何意?”
盖聂起身,将虎皮收好,顺手打开了身旁的一具橱柜。“你的那把木剑不是折断了吗,所以,我做了这柄,希望小庄可以用得上。”
初入鬼谷,鬼谷子的关于宿命与对手的一番话,已经在卫庄的心里扎根。此刻,掂着手中这把沉甸甸木剑,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复杂。“师哥,如果我不曾记错,你我之间可是对手。”
盖聂从橱柜中拿出一支小瓷瓶,走过来,放在了卫庄眼前几案上。“这一点,我从未忘记,不过,那是三年以后的事情。现在,你只是小庄,是我的师弟。”
“是吗?”好烂俗的说辞。卫庄不屑的拿起小瓷瓶,眯起眼睛,一阵疑惑。“这是什么?”
盖聂淡淡的说道“伤药。”
卫庄讥讽似的一笑,看了看肩膀上的那一片血红,真的是扎眼的很。“怎么,师哥认为我需要这个?”
尽管刚刚认识不久,盖聂却已经对这个师弟有了足够的了解,一个骄傲到让人不忍同情的人。对他能力的怀疑就是对他尊严的践踏。“弱者没有资格成为对手,我也不希望胜之不武。”
卫庄勾起嘴角,抬手拔出了瓶塞,就在盖聂认为师弟已经接受上药治伤的建议时,他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小小的瓷瓶在空中缓缓倾斜,其中的药粉倾倒而出,被卫庄轻轻吹散。“师哥,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的。作为对手,我始终认为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过分,哪怕你借机除掉我。反之亦然。”
盖聂静静的坐着,这样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觉得有一种隔阂已在两人中间产生,再也无法消弭。“小庄,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不会这么做。”
“那……我呢?师哥认为我会怎么做?”
盖聂立身而起,回到自己的床榻,安静的躺下,冷冷的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卫庄轻笑“师哥还真是自信,是认为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吗?”
盖聂不语。
卫庄随手捏起几案上的点心,看样子味道应该会不错,心情似乎也不错。“有些现实,永远无法改变。比如,宿命。不过,师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着,便将点心填进了嘴里,翻身而眠。一切才刚刚开始,你我有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