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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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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派师徒三人在医庄住了半月有余,眼见两个徒弟伤势渐渐痊愈,师傅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逝去的过往无法追回,未来的日子同样无法面对。鬼谷子面对医庄的主人念端,几次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早已无法弥合。最终,只化作的一句辞行。
念端没有挽留,也不需挽留,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是根本留不住的。她一个人坐在屋中,一下又一下的捣着药材,沉闷而迟缓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捣进了自己的心里,捣出了那些曾经的过往。
当年,那对意气风发的鬼谷师兄弟,挑动了自己那颗少女的心。曾经的他们,爽朗率直,勇敢真诚。年轻的师弟与纯真的少女,相执的手许下了白头到老,永世不分的诺言。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似的命运总是残酷的,纵横之战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从此天人永隔。鬼谷派手足相残,现任的鬼谷子用他手中的剑,结束了他师弟的性命。也断送了少女最渴求的幸福。想要成为强者的他们,失去的往往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她恨,恨鬼谷,更恨鬼谷的门规。可是,她却爱上了鬼谷的门人,从此痛苦一生,万劫不复。
端木蓉站在柴门前,目送着鬼谷派的师徒三人离开,他们的背影如此决绝,竟不曾有一人回头,哪怕只是一个留恋的眼神。他们的目光如此遥远,遥远的只能停留在天边。他们是要成为强者的人,我不应该成为他们的羁绊。直到背影消失,端木蓉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医庄,或许,至此一别,便再无缘相见,我只能默默关注,默默祈福,愿未来的路一切安好。
“蓉儿”念端看到魂不守舍的徒弟,不禁忧心,便出言唤住了她。
“师傅”端木蓉来到师傅跟前,聆听教诲。
“你很在意,那个叫盖聂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端木蓉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特别?”在念端看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眼睛很深邃,总是透着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悲悯,他在否定自己的同时,却又无比坚信着什么。或许,是在坚信一种力量,可以凭借手中的剑,去拯救更多的人。”端木蓉淡淡的说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那么,卫庄这个人呢?”给念端留下更深印象的人是卫庄。
“那个人,我看不透,好像裹在一团浓雾之中,我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危险,不敢去靠近。”
念端点点头“有的时候,危险反而意味着安全,因为知道危险而不去靠近,才能保全自己。”
“师傅,为什么您起初不肯救治他,而后又答应救人了呢?”端木蓉的心中一直心存疑惑和感激,她不知道,素来仁慈善良的师傅为何见死不救,但又感激她终于救下了那个人。
“或许,正如你所说,他们很特别,那份超越生死的勇气和对信念的执着让他们敢于对抗命运的安排——被称为宿命的纵横之战,或许,同样的悲剧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念端徐徐的说着,她用身为医者特有的慈悲去保全每一个人。
“那么师傅认为,他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端木蓉企盼的目光看着念端,希望得到心中的答案。
“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话,恐怕也只有他们彼此。”
“那他们会成为对手吗?”
“会吧。”
端木蓉陷入了沉默,她在为别人的宿命而担忧。念端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蓉儿,记住为师一句话,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端木蓉略带懵懂的抬起头,眼眶中隐有泪光。“为什么?”
“任何一个与剑靠得太近的人,都会受伤,包括他自己。”
端木蓉默默低头。“师傅,或许已经太迟了。”有的人,哪怕只是一眼,就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回到鬼谷的师徒三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山下遇袭一事。这只是一个插曲,让他们各自都明白的自身的处境。鬼谷子只单独将卫庄一人唤到近前,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却有一双洞察世事的敏锐双眼,他的心太透彻,却又太深沉,深沉到透出一股邪性,用那股邪性来掩盖事实的真相。
“小庄,如果为师的剑没有及时出手,你是否真的会捅穿自己的心脏?”
卫庄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屑。“师傅,这个答案毫无意义,因为,至少现在,我跟师哥都活着,这就够了。”
鬼谷子微阖双目,有时候,过于明了的答案会更伤人,但他必须要确定。“尽管你不肯承认,但为师看得出,你与聂儿兄弟情深,若真到三年期满,你将如何抉择?是否还会有初入鬼谷时的那份决心?”
卫庄冷笑“师傅,您这话,徒儿不解,您是让我手下留情,还是绝情呢?至于心蛊一事,无非是要还清师哥那一箭之情,如今既已两清,便再无束缚,我卫庄的初衷从未改变,若真到决战之时,我只有四个字‘全力以赴’。”
鬼谷子无法说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情感与理性永远无法统一。“小庄,为师知道你的伤势并未痊愈,所以,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休养,一月之后,便是你与聂儿的下一轮比试。”
“哼,现实的境遇并不会因为主观的不便而被推迟,就像我与师哥被敌人围困之时,敌人只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绝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既然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推迟,如果真的败下阵来,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百般的理由都不会对失败的结果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帮助。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卫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不是不害怕失败,只是不想被人轻视了去。
鬼谷子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果然傲气。“好,既然如此,那你与聂儿的比试,就定在三日之后。”
卫庄轻轻的勾起嘴角,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于院中练剑的盖聂看到了自屋中出来的卫庄,随即收招定式,上前询问。“小庄,师傅唤你何事?”
卫庄突然起了坏心,将木剑抱在胸前,不理盖聂,而是自顾自的倚靠在大树下乘凉。“你猜?”
盖聂好气,这个素来嚣张傲气的师弟竟然还起了玩心。“师傅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又怎能猜得透。”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明明心灵透彻,却自顾装傻,傻得有些迂腐。“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什么?”盖聂越发疑惑,这个师弟的葫芦里究竟又卖的什么药。
“你若肯唤我一声师哥,我便告诉你。如何?”卫庄心中得意,也不知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盖聂心中喟叹,怎么又是这种事,刚到鬼谷时的那场风波还没闹够吗。“小庄既然有意刁难,那师哥我只好亲自去问师傅他老人家了。”
“慢!”卫庄一抬头,手中的木剑拦住了盖聂,如果让盖聂去问师傅,那么比试之期必然会推迟到一月之后,这实非所愿。“师哥果然好生无趣。”
“我看,是小庄觉得无聊了吧。”怎么就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卫庄手中的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横在胸前。“不叫师哥也可以,那我们就剑上见真章,赢得了我,我就告诉你。”
盖聂的木剑顺势化开了卫庄的攻势。许久不曾比剑,连对方的剑招都有些生疏了,或许小庄又有了新的进步。“乐意奉陪。”
话音未落,气势陡然而起,纵横之剑以他特有的默契胶着在了一起,唯有此时,两个人才能毫无顾虑,畅快淋漓的酣战一场,不涉生死,不留余地,只一心一意的打败对方。大开大阖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彼此认定的纠葛一生的对手,拥有了并肩而立资格,同样的高度,无人可以企及,再也不允许第三个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两人热血喷张,气血涌动,痛快酣畅,却又难分胜负。这时,盖聂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卫庄前胸,卫庄毫不示弱,以横贯四方顺势格挡,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卫庄的剑招瞬间无力,堪堪避过对方的攻势,便再无后招,踉跄着后退两步,木剑插入泥土,以剑撑地,左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嘴角竟还渗出了血迹。脸色极其难看,额角上布满了汗珠,看上去很是痛苦。
盖聂连忙收招,过去扶住卫庄。“小庄,你怎么啦?”自己的剑并没有碰到他,他又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前些时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次比剑再次触动了伤口?可是并不记得小庄何时伤到了心口,竟然到了吐血的地步。
卫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有些不耐烦的挥开了盖聂的搀扶,直起身子,毫无情绪的说了句‘我累了’,便转身离开了。
盖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剑,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看来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真的有必要去亲自问一下师傅他老人家。
卫庄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恼恨不已,明明战到酣处,偏偏这时候,自己的心脏竟然毫无预兆的一阵剧痛。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好像再一次被生生戳了个窟窿。看来,这伤要比想象中来的严重,若想痊愈,尚需时日。只是莫要耽搁了三日后的比试才好。自己莫名受创,师哥这根木头定然会去找师傅问个明白,那个老家伙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看来,真的有必要再去说明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