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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许多事情,年幼的天明都还不明白,比如墨家兼爱非攻的信念,比如身为巨子的责任重担,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察觉到,从机关城去桑海这一路上,大家都变了。小高愈发不苟言笑,雪女更冷了,班老头徐夫子更苍老了,连盗跖都有些沉默寡言,大铁锤更是常常一副要喷火的表情盯着他。不可懈怠的使命感与前方路途的莫知去从总是让人迅速地疲惫和苍老,墨家新任的巨子却还不懂这些。
      墨家首领们在商议着巨子的废立,天明偷听了几句,便愤恨又难过地走开了。他想去同少羽玩耍,可是少羽最近愈发用功,这么晚了还在听范师傅授课;墨家的弟子们都离得远远地,围坐在一起休憩,没人同他说上一句话。天明转了一圈,关于自己这巨子身份的表决还没有结束,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路走回马车去找大叔。

      盖聂在机关城受的伤还未痊愈,白天赶路时候便在车厢里吐纳调息。师弟那一剑虽然不致命,却也伤他不轻。况且他带天明这一路行来,嬴政明里派出军队必要杀了他们以后快,暗地里又有黑武士胜七和赵高手下的六剑奴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小庄手下的流沙不知为何也追着他不放,盖聂虽剑术高超,却也是血肉之躯,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

      天明走到马车边,只见医仙躺在车厢里昏迷未醒,天明原本不喜欢墨家众人,机关城一战过后,却也明白大伙对他都是好的。天明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见大叔盘腿坐在车顶上,立时拉住盖聂伸出的胳膊爬了上去。

      “大叔,他们在商量不让我当巨子。”天明本是一肚子委屈愤懑,却被盖聂短短一段话安抚了下去。他低头想了一会,觉得大叔说得很有道理,打定了主意,便想要说几句雄心壮志的话向大叔表表决心。天明抬起头,叫了声“大叔”,却看见盖聂正对着漫天朗星出神,似是没听见自己叫他,也就悻悻地不再说话,自己也盯着那北斗星看。
      天明有时觉得奇怪,为何大叔哪怕眉头紧锁,他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丝毫疲累,总是显得明亮又年轻。或许,这世上也只有小庄才明白,师哥永远是那个在清澈潭水里仰望夜空的少年。

      剑圣盖聂有个很是简单的喜好,喜欢看晴朗夜幕,满天星斗。
      十年前的某个让师弟永生难忘的夏夜里,盖聂曾在鬼谷后山的潭水里漂了一夜,其实他并没有被烦乱的思绪纠缠太久,有些梦,哪怕遥不可及,决定了便也再不会犹疑。至于他为何迟迟没有上岸,只是因为当是之时,水天相映,碧波荡漾,繁星似在天幕又似在水中,静静围在他身边,盖聂很是喜欢。

      小庄来鬼谷之前,盖聂便常常在晴朗的夜里去到鬼谷后山,从月悬中天看到星沉日升。小庄入了鬼谷之后,曾在一天夜里在后山找到他的师哥,后来便常常同师哥一起踏着夜色出门。两人轻功都是极佳,几个起落间便纵上山崖,有时练剑,有时静静伫立。他们也曾迎着升起的朝阳说出一些在心中放了许久的话,却谁了说服不了对方。

      流沙一行人是在去墨家据点的路上被六剑奴缠上的,如果小庄心情好,或许会很给面子的把“剑奴”这个名字狠狠地讽刺几句。但是小庄今天显然没什么耐心,鲨齿招招狠厉,缠斗了不一会,林中传来鸣笛声,六剑奴刹时便都撤掉了。卫庄示意白凤等人不必去追,今天,他有重要得多的事情。

      所以说,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莫测。小庄找见了墨家一行人,他们中了阴阳家的尸神咒蛊,被星魂,大死命,少司命以及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围攻,有的人逃了出来,有的人收了伤,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师哥的眼睛像一谭深水,对这世间所有的繁枝末节,他都极有耐心,这种温柔的表象让许多人不可自持的沉迷。小庄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为了保护墨家而重伤将去之时,面对墨家众人时,师哥脸上依然流露出的安抚之意。
      师哥,大概从来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般温柔,实在是太过残忍。

      盖聂离开鬼谷已经十年,他这十年经行天涯,走过云山万重,宫墙百里。盖聂不曾后悔过自己的抉择,却不能说没有放不下的执念。
      月下比剑,彼时少年一笑间。天涯踏遍,归路仍是旧华年。

      鬼谷前山朔风狂戾,师徒三人昔日的居所却一如往昔,虽破败了几分,却仍是个流水不腐的景致,一潭碧水映出旧时竹舍。
      卫庄这迢迢一路赶来,却是一刻也再呆不下去。这是昔年拜师之处,与师哥相遇之所,亦是,师哥埋骨之地。
      聚散流沙,合而势聚,散如风砂,流沙首座早已看淡生死离分,此时却觉心中万分空落,似乎心头热血都冷了几分,涌上刻骨的孤寂寒意。卫庄从未承认他会如此这般地在意一个人,他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却终究骗不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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