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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情重 ...

  •   *****

      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疲惫困倦过了头,时焉奇异的睡不着了。睁大了眼睛看着车窗外,华灯初上起笙歌,夜色中的的都市是另一种迷人的样子。

      “停车。”

      时峥摘下眼镜,揉眉骨,有些脱力的说:“怎么了?”

      “哥,我们去吃那个吧。”

      时峥扭头注视着时焉,从下飞机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叫他哥。他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到车外焦黄的灯光,心一下子暖了。

      桥下转弯处是一对光雾里的老两口,一个烤串一个卖卤煮。烤串晶亮,肉质嫩滑。卤煮的味道也道地,量又足。

      时焉神情愉悦的吃着路边摊,在国外这些年,最为怀念的,便是这些温热含情的食物。也只有此时,心肺都烫起来,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家乡的温度。

      肚子吃的溜圆,时焉笑着拉着时峥散步,美其名曰:消食。时峥也随着她,只不过,走了不到五十米时小姐依照惯例开始耍赖。

      脱下外套披在妹妹身上,时峥认命的把她背起来,一步一步极稳的往前走。

      外套还带着热气,全是时峥常用的薄荷味道,时焉趴着时峥瘦削的背上,岁月一下子就退了回去。幼年的记忆里,父母都在部队,大她八岁的哥哥是她初初时的守护神。多少个孤单的夜里,陪伴她的,都是这个被她恶言相向的哥哥。

      年少时,谁又能明白,那刻意的坏脾气,肆意的搞破坏,只不过是为了争得多一点点的关爱。

      鼻子有些酸,时焉伸出白细的手臂搂住时峥的脖子,轻轻的说:“哥,这几年你很辛苦吧。”

      时峥脊椎骨一僵,半晌才嗯了一声。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时焉觉得自己没有用,完全帮不到家里,以前只会不懂事的惹祸 。

      当年,他……是不是也是如此茫然无措?

      时峥没有再出声,就在时焉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才听到时峥凉凉的开口说:“你回来了就好。”

      …….

      不远处,黑色的迈巴赫一路尾随,严楷烦躁的抽完第三根烟,狐疑的看着只盯着那两兄妹背影的慕宸温。

      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对方的心思,三十好几的男人,一面之缘而已,就能情根深种?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脑补无能的严楷最后只能将目光移至慕宸温手里的企划书上。

      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
      演出地点:国家大剧院
      演出团体:美国大都会芭蕾舞艺术剧团

      呵~那是慕宸温最近投资的芭蕾舞剧。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时焉睁开眼睛的时候,耳鸣已经消失,清脆的鸟啼阵阵,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揉着头发下床,嘟嘟囔囔的走出房间,“这是几点了啊,哥你也不叫我,我还要去排练的,耽误了演出,你要负责的。”

      “懒丫头!”

      时焉所剩无多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瞪大,惊喜的要跳起来,“爸爸,您回来啦!”
      时耀伸出手接住扑入他怀里的女儿,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溢出笑容,高大的身躯微曲,板正的蓝军装有了皱褶。

      父亲比她离开家时消瘦了许多,心里揪痛,脸上不敢露出半分。眷恋的靠在时耀肩上,贪念父亲身上的气息。

      “咳咳…..没人欢迎我,是吧!”

      时焉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来,这才发现父亲身后的人。时嵘,时焉的堂哥,时嵘的父母在时嵘十岁那年在一次空难中双双罹难,出事后时嵘被接来大伯家,照顾至今。时焉对着同样一身灰蓝色军装的时嵘做了个鬼脸,没好气的说:“你还用我欢迎?不是你应该恭迎本宫吗?”

      时嵘随着时焉的话,两手互拍,“奴才恭迎凉凉回宫~。”还夸张的拖了长音。

      噗!时焉没忍住,笑了。

      时耀脸一沉,厉声呵斥:“身上还穿着军装,像什么样子!”

      时嵘直接扭头吼开:“哥,你来看呀,大伯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啊。”

      时峥推了推无框眼镜,摊手表示喜闻乐见。
      哈哈哈,时焉现场版上演,小人得志。

      “都进屋吧,吴嫂包了饺子,爸爸难得回来一次。”时峥说。

      时焉的眼神在三个男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低低的问:“妈呢,没回来吗?”

      时耀拍拍她的肩,“你妈她忙,过几天才回来。”

      “就是,大伯母她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时嵘补充道。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呢。

      时焉低下头,她当然知道母亲一直很忙,忙到时焉从小几乎没怎么见过她。所有人都这样告诉她,忙,是工作上事情太多,是部队走不开。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谁家的母亲会忙到不见孩子呢。
      ……..
      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只生过小峥一个孩子!
      七年前的那个寒夜里,母女间痛彻心扉的对白,亲人间无以为继的感情。

      时焉以为七年的逃离,可以让她忘记那一切,只是回忆仿佛是这院中的石阶,任风霜雪雨冲刷,仍然坚固如昨。

      在抬眸,眼底已是雨停风歇,撒娇的抱着时耀的手臂,刻意忽略父亲眼里的关切,亲亲热热的说,“爸爸,咱们快去吃吧,您不知道我在国外这几年多想吃吴嫂的饺子呢。”说完不忘对着身后的时嵘说:“二哥,你等下给我少吃点。”

      “喂喂喂,这可真是时家小霸王又回来了哈。”时嵘接过话头神气活现的说,“我这肚子也就靠着回家来打打牙祭,多储存些油水。你说不让吃我就不吃啊,力争上游是我军一贯的优良品质。”说完脚下生风的向屋里奔去,快若闪电。

      时焉怪叫着追上去,一顿饭吃的你争我夺,战火纷飞。
      这个家,在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有了生机与活力,不在如死水一般沉寂。

      **

      时司令的宝贝女儿要演出,自然少不了攀交的人来捧场。加之时峥时嵘豪气的广邀同事战友,故而演出当晚高朋满座,时焉透过厚厚的幕布间的缝隙注视着场中的观众。

      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不是他,这个不是他,那个也不是他,都不是他!有个声音透过重重的岁月传来,来自忧郁虚弱的少年。

      小焉,我会陪着你,欣赏你的每一场演出。
      等你二十五岁演出的时候,我向你求婚,好不好?
      这是我们的约定,小焉,你一定要等着我。
      ……
      是否,青春期里的男孩都曾许下这样的诺言。

      等我有一天来娶你,带给你幸福。

      他,终是没有履行承诺。

      轻扯嘴角,苦涩的滋味在喉头翻滚,左脚隐隐泛着疼痛。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因激进的心态过度训练,身体劳损严重。

      她恐怕等不到他的赴约了。

      胸口泛起一阵抽痛,极浅,却也真实的存在着。

      ……旋转、跳跃,在众人瞩目中起舞,酥麻的感觉弥漫全身,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能量发挥出来般。舞台是唯一可以让她心无杂念的地方,忘记所有,只想绽放。

      脚部的疼痛无法忽略,演出行至一半时,时焉再也支撑不住。在后台慎重的对Boris说明了情况,她坚持不到演出结束了。纵是心里再多的不甘,身体总是骗不了人。

      舞团对于这种突发情况都有应急方案,替补首席舞者整装待发,年轻的台湾女孩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散场的钟声敲响,剧终人散,大剧院观众席空无一人,每一次演出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是孤独寂寥,在独自起舞的七年里,她总是期许那个人会突然出现,一如当年他悄然的离开。

      时焉站在舞台中央无声痛哭,在等待的尽头才幡然醒悟 ,那个人早已消失在人海,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任何一次谢幕。

      时焉换了衣服,在停车场找到时峥那辆奥迪A8,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看清驾驶座上的男人,时焉惊呼一声。

      怎么是他?慕宸温!
      稍一冷静回想就埋怨自己刚刚的神智恍惚,这…..怕是上错了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拉开车门就打算下去。

      “时峥有别的事,我送你回去,怎么?时小姐嫌弃?”慕宸温从驾驶座侧过头来,脸色并不怎么愉悦,高挺的鼻梁配上没有温度的深邃眼睛更显冷漠。

      “啊?不嫌弃,怎么会嫌弃。”时焉讪讪的把伸出车外的脚收了回来,红着眼睛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时焉心里把时峥骂了一百八十遍,怎么回事啊?让慕家的少爷给她当司机,这是脑子坏掉了吧。
      慕宸温冷哼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驶离停车场。

      实在不想给时峥惹麻烦,又真的不知道怎么跟这位曾经的慕先生交流,官方的交际应酬语言说不出,索性闭着眼睛装睡,谁知竟真的睡了过去。

      灯火辉煌的都市,路灯有规律的投射在黑色的车身上,光影不时照向慕宸温的脸,忽明忽暗,冷厉的五官渐渐柔和,身旁传来女子低浅的呼吸声。抬手调高车内的温度,空调呼出的暖风像是能够融化心肺。

      唔!时焉目瞪口呆的瞪着车窗外,晨曦微光普照大地。

      她竟然在车里睡了一夜,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会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视线转向驾驶座的慕宸温,他的眼底泛着青,显得有些疲惫。

      凭是谁开一夜的车,也会受不住的吧。

      “咳。”时焉过意不去的轻声说:“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慕宸温不甚在意的瞥了她一眼,淡道:“饿吗?”

      果断摇头,共处一夜已是尴尬至极,难道还要一起吃早饭?但…….肚子很不识时务的叫了起来,时焉耳根都红了,真是丢脸到家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呀,演出前她是习惯不吃饭的,昨晚到今早,便是铁人也熬不住。

      有了底气再抬头,见到慕宸温嘴角的弧度,又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巷子口,灰砖青瓦,民国时期留下的宅子。

      跟着慕宸温步行百米走进一家小粥铺,门面不大,曲径通幽。美食通常都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时焉开始期待今天的早饭。

      店主似乎跟慕宸温很熟,见到他身后的时焉,更是难掩眼中的雀跃八卦。

      “你看着做。”慕宸温这样说。

      穿着白色厨师服的胖老头,激动的连蹦带跳去了后厨房。时焉目光专注在他随着奔跑而抖动的软肉上,职业病爆发想着等下要劝劝这位老先生注意一下自己的体型。

      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槐树叶子已经泛黄,添了几分萧瑟的味道,室内古朴的装饰,纯白的桌布,可能因为时间太早的关系,整间屋子只有时焉与慕宸温两人。相对无言,时焉正苦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时,胖厨子端着托盘送了吃食来。临走还不忘对着慕宸温挤眉弄眼一番,表情很是滑稽。

      时焉忍不住想笑,又怕慕宸温察觉,急忙低下头。青花瓷碗,乳白色的生滚鱼片粥,翠绿的青葱作为点缀,渺渺白雾中,时焉小心翼翼的挖起一匙。

      文火砂锅烹制的佳肴,口腔内充斥着鲜美的味道。她从小就爱吃鱼片粥,奈何家里的保姆吴嫂是北方人,烹调关于水产的料理总带着一股腥味。鱼片粥,只有母亲偶尔在家的时候能吃到。那记忆深处的味道,即是现在时过境迁,也让她难以忘怀。

      抬头凝住对面优雅吃粥的男人,他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淡淡的光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宁静温煦的早晨,入目的一切如定格了一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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