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无双3]橘逸话（立花宗茂×立花訚千代）》九夙

2、章二 夢痕跡

　　——大抵是在做梦。

　　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极目望出去，也只能看见那残阳血色的景致而已。

　　朦胧间，似乎听见了未明何处传来的对话声。

　　「——这次……说不定会死吧。」

　　如此、再熟稔不过的女声就这样传至耳畔。

　　原来……是“她”。

　　他想。

　　还真是难得啊，自己……有多久未梦见过她了？

　　转过头，看着那张须臾出现在咫尺的女性容颜。

　　眉眼或是神色都和过往记忆中的毫无差别。

　　坚毅又美丽。

　　宛如白梅一般的女人。

　　立花訚千代。

　　——他的妻子。

　　——也是这世间少有的、能与自己共立于这战场之上的同伴。

　　※※※ ※※※

　　是梦境，也是回忆——

　　「害怕死亡吗？訚千代。」

　　那时他这么问她。

　　闻言，那个身披铁铠的女子却是轻笑出声，就如同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似的。

　　「怎么可能。」

　　「只要能将立花家的荣耀展现在世人面前，我求之不得。」

　　——啊啊，明知道得到的只会是这样毫无余地的答案。

　　为什么……还是想问出来？

　　他突然有些想问问那时的自己了。

　　当然，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吧。

　　于是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

　　属于当日自己的台词轻易便脱口而出——

　　「真是像饿鬼一样啊……」

　　「但死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活下去吧。」

　　「……至少，我是不会死的。」

　　——所以在那之前，你……

　　梦境却在这一瞬中断了。

　　※※※ ※※※

　　睁开眼，入目熟悉的军帐陈设将他的意识一下子拉回现实。

　　下意识地起身抬头看过去，窗外月已西沉。

　　漆黑的夜幕大约又将要退出天地这广阔舞台。

　　他不禁有些嗟叹，毕竟再过不久，便该是大津城此战的最后一局了。

　　随手点燃床头的灯盏，他拿起卷帙，但又不知怎地失去了梳理昨日战报的心情。

　　——是因为那个梦境吗。

　　这般心念闪过之后，忍不住就想嘲笑自己——何时竟沦落到为如斯虚幻桎梏的境地。

　　虽说归根到底，也许仅是因为……那个人。

　　「宗茂大人，您醒了吗？」

　　某些臆想被军帐中突兀响起的问话一瞬间打破。

　　原来是随侍的武士进来了，大概是察觉了大帐内的动静。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寅时三刻刚至……」

　　「大人可是要传唤哪位将军？」

　　「不必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对了，有……三成殿那边的消息吗？」

　　「禀大人，昨夜送往大垣城的信鸽还未归返。」

　　「……是吗。」

　　帐中又一次恢复寂静。

　　就在他以为对话到此终止的时候，却见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成田君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宗茂大人……是在担心訚千代大人吗？」

　　——自己的心思，竟是这么明显吗。

　　也是。稍早前就已经知道杭濑川一战胜负的他，除了……确实亦没什么必要再去问询三成军那边的消息。

　　不过这份被洞悉心状的哑然也仅持续了须臾，就被他一贯擅长的避重就轻简单带过了。

　　「呵，怎么会……她可从来不是需要人担心的家伙啊。」

　　——不是谎言。

　　尽管真正该回答的事终究未说出口。

　　「……是属下妄言了。」

　　而听到回答的成田就像是一下子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跪倒，表情看着甚是自责。

　　他只好摇摇头示意无妨。然后就笑着挥手，让之退下。

　　留自己一人继续盯着手中整理好的战报讷讷无言。

　　事实上，自他认识訚千代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知道——

　　对她而言，比起与普通大名之女一般困于闺阁高楼，战场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为了立花家，她与他都是可以付出自己一切的人。

　　所以，能与他并肩的只有她，能理解自己所有想法的也只有她。

　　——但也正因为他无比清楚这些。

　　所以有时、才更加的难以释怀吧。

　　和世间通常所谓的“夫妻”不一样。

　　她从不是他的所有物，就如同他无法为了她停下自己的脚步一样。

　　彼此都无法成为对方的终点。

　　即便不愿被女性身份束缚的她，与不愿被命运束缚的自己——

　　说不定正是这世上最般配的存在了……

　　可总有一些时候，他也会想要为她再多做些什么。

　　——但这些……纵是在梦境里，他都不曾对之坦白。

　　恍惚间，那段梦境没能进行下去的对话，忽然就在记忆深处默默回响起来。

　　「——不，就算是宗茂，也还是会死的。」

　　「谁叫你做什么事总走在我前面。」

　　「呵，也是呢……」

　　「我、总会比你先走这一步的。」

　　——然后……一直守在那里。

　　——这样等到你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