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吹》1观沧海1

6、滴血之恩

　　莫段云的伤所幸并没有特别严重。当时流了很多血，我被吓到，毕竟他伤到的地方是头，如果出问题，一定不会是小问题。
　　那天，我妈是带人撬了他们家的锁才能不打招呼的进去，已经触犯法律，她又打伤了他的头，如果要追究，我妈说不定会被判刑。
　　但莫段云并没有说什么，当时没有，到了医院之后没有，现在也没有。
　　这次我妈没有再闹，只是发过短信问莫段云的伤势。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我也在医院做了三天陪护。
　　虽然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但好像我才是那个真正需要疗养的。

　　住进病房的第一天，我就被隔壁床的骨折大妈数落了一顿年轻人再生气吵架也不能动手把自己老公头打破，无论我怎么跟她解释我们不是夫妻，她也只是翻给我个白眼自顾自的教训人。
　　莫段云在一边看我笑话，就是不帮忙澄清。他受伤很大责任在我，我即使生气也不能对他发作，只能在心底默默咒他以后真的娶不上老婆。

　　给他诊疗的医生是他朋友，经常来病房看他，每次来都会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我，总是看得我遍体生寒。大概莫段云跟他说过受伤的原因，所以他在帮莫段云用这种瞪人的方式谴责我。我只能默默承受。

　　莫段云的嘴巴非常挑，不吃黄瓜，不吃韭菜，不吃胡萝卜，不吃速冻食品，不吃外面饭店做的饭菜。我每天给他想食谱都能想得头疼。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除了沈天天和Lance居然没有别人来看他，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原因，他说有我在干嘛要劳烦别人来看他。

　　他可以再无耻一点。

　　我就这样在地狱里煎熬了三天。

　　他今天出院。

　　沈天天和Lance都有课，只有我一个人来接他。
　　出门的时候突然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说找我有事需要面谈十分钟就好，我来大学两年，只在开学典礼和新生见面会上见过她，不熟悉她习惯的我觉得去医院时间尚早就答应下来先跑去了学校，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后她仍然没说重点找我要干什么。
　　我说一会儿有课让她有话直说，她爽快的笑着夸了我半个小时后终于说了她的目的，学院要举办庆典活动需要拉赞助，希望我能为学院出一份力。
　　搞笑了，我能赞助学院什么，免费劳力？
　　她见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就又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迂回曲折的隐晦的提了我妈。
　　她想让我妈出钱。

　　我就因为这种事在这里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我不知道她名字她不知道我是谁的辅导员。
　　我真他妈有病。

　　迟到是肯定的。等我奔到医院，莫段云早就离开。我想给他打电话，才发现没带。本来想直接去他家，走到半路觉得不妥又折了回来。回到家拿手机一看，死定了！我又要被他的卫生眼埋到地底下。

　　摸着良心想想莫段云认识我之后似乎过得异常辛苦，虽然我也糟了他不少的罪，但总的来说还是脑袋上缝了针的他比较可怜。
　　我特别想表达我的歉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好点，结果又干出放鸽子这种事。痛定思痛，炖好鸡之后我才敢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很有可能睡了，因为一个人收拾东西累的。

　　沈天天觉得我干的事太丢人，坚决不陪我去莫段云家请罪，Lance则被她强留在沈家扎马步。
　　我又是一个人去找莫段云。
　　因为想好好跟他解释，就没乘电梯。没想到十七楼也不是多远的距离，我连怎么打招呼都没想好，就爬了上来。

　　被我妈撬坏的门锁已经重新装好，这他也没让我赔偿，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能放他鸽子。我真是太不知好歹了。这么一番催眠之后，我猜赴死一般按了门铃。

　　门一开，我立马将鸡汤举过头顶以示诚意：“锵锵锵！Surprise！我炖了鸡汤给你，喜，欢吗？”什么情况？开门的不是莫段云！是个眼神犀利的长发美女？！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嘴巴已经收不住，因为太丢人，道歉的时候恨不能鞠躬鞠个180度：“对不起，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送鸡汤的，请转交给莫先生，麻烦您了。”

　　长发美女接过鸡汤：“你要不进来坐坐？Cloud应该快醒了。”

　　听这女主人的语气，那她应该就是莫段云传闻中的女友了。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连忙的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送鸡汤的。”

　　“宋如风？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不进来？”

　　莫段云可能刚醒，声音有些沙哑。他站的地方刚好布满灿烂的霞光，看不清脸，但凭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他一定非常不耐烦。

　　他跟他女朋友在家，我一个外人进去当电灯泡似乎不好，何况他女朋友还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我：“我就是来给你送个鸡汤，没别的事，”拜。。。。。。我拜还没说出来，就被莫段云拎进了屋。

　　他这是在干什么？想伙同他女朋友跟我秋后算账？切，他是不知道我武力值有多高吧？

　　“呀，你干什么，放开我自己走！”我一挣扎他就放了手，心理上没防备差点摔倒。

　　“哇哦~这小姑娘是谁啊？”

　　“呦，Cloud你行啊！”

　　“看来我们Jennifer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是不够啊。”

　　被提到的Jennifer还击：“当人小姑娘面你们一群大男人在胡说八道什么！金宇靖，尤其是你！让你洗的生菜洗好了了没！”

　　呃。。。。。。
　　原来眼神犀利的长发美女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女同事。他的同事们知道他今天出院，一起来给他庆祝。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失的进来，真是没一件事情做得好。

　　他们在打量我，我也尴尬的看着他们。

　　名叫Jennifer的美女非常热情的拉我过去坐，邀我跟他们一起吃晚饭，我匆忙的瞥了一眼莫段云，他完全不care我，任我被拉走，扭头去了卫生间。

　　这不合适吧？

　　我一坐下，立马被围攻。

　　一个看着特别善良的男人上来就问我跟莫段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是他弟弟的师父，也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呵呵，朋友，朋友。”

　　善良的男人又问：“那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说话口气就像他真的在跟小孩子说话一样，让人觉得不爽。我说：“25。”

　　他们都表示没看出来，直夸我长得年轻，看我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戏谑。除了Jennifer。她虽然很热情，但是对我存着恶意，从我进门之后就表现的更加明显。

　　果不其然，开口带刺：“据我所知，宋小姐还是学生吧？25岁？一定是入学晚，我猜的对吗？”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认识我？莫段云说的？

　　“怎么，难道不是？还是说，你在撒谎？”她笑着说出来，看似是在开玩笑。

　　另外几个人见有了火药味，都闭上嘴准备看热闹。

　　我也笑出来：“阿姨你认识我？知道我姓宋的话，那也应该知道我今年几岁，你看起来跟我妈差不多，我叫你阿姨没关系吧？”

　　几个男的都低头闷笑，有个戴眼镜的还笑出了声。

　　Jennifer愣了一下随即做了个不跟小孩子计较的表情，说：“不愧是你妈的女儿，嘴巴真厉害。你仍盘子的本事肯定也跟你妈一样让人刮目相看吧？”

　　一个胖子插嘴道：“Jennifer，你这话里有话啊。”

　　Jennifer瞪大眼睛，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东旭你不知道Cloud的伤是被她妈弄出来的啊？”

　　几个男人一起惊叹“OMG”，看来他们都不知道。
　　这女的八成是因为我害莫段云受伤她才这样不客气。

　　“宋小姐，跟我们说说那天的经过怎么样？Cloud就是人太好，不愿意跟别人计较。你妈这种行为，都能算得上故意杀人罪了吧？”

　　她说的没错。莫段云跟我只不过认识，我跟我妈害他住院，他完全可以起诉同我们要求一大笔损失费，但他什么也没做。

　　“Jennifer，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女朋友。已经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谢谢你们能来看我。”莫段云又鬼神一样让人察觉不到的突然出现，一出现就赶人还绷着张脸异常冰冷。

　　气氛不对，那个叫金宇靖的慌忙圆场：“Cloud，我们就是跟她开玩笑，Jennifer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小姑娘你不生气吧？”

　　莫段云没给我回答的机会，直接把我拽到他身边径直去了玄关。要赶人也没有这样的吧？

　　在餐厅里坐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表情尴尬至极，不知谁先起身，纷纷跟在那人后面出来。

　　莫段云面色不善，就站在门内跟人家告别：“非常感谢你们来看我，我因为失血过多精神还没恢复，招待不周还请谅解。路上小心，公司见。”

　　他话漂亮到让人家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尴尬的连再见都要说不出口，尤其是叫Jennifer的美女，看起来既尴尬又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莫段云似乎火气很大，可门有什么错啊。

　　“那么，我也告辞了！鸡汤喝完之后我再来拿保温桶。再见。”今天是一直在给人鞠躬，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没骨气的一天。

　　莫段云比我高太多，抓到我后衣领子就跟把我拎起来一样：“你觉得你现在走合适吗？”

　　“欸？”

　　他用下巴跟我示意餐桌上的那一堆东西。
　　呃，刚才人家准备好等着开吃的晚饭。

　　莫段云坐在厨房吧台上喝鸡汤，边喝边吐槽我做的又咸又淡又没火候没味道。

　　我就只能咬牙忍着这些废话收拾餐桌。

　　桌子上有菠菜猪肝汤，盛在一个蓝色的塑料汤碗里。莫段云的餐具都是陶瓷的，这汤被这样单独放出来，显然包含了太多信息，其中最重要的，肯定是盛汤的人希望喝汤的注意到它。可惜他不知道莫段云不吃胡萝卜，好好的一碗心意只能便宜垃圾桶了。
　　话说回来，人家好心来看他，饭都准备好了，他一醒来说句谢谢就把人赶走，没眼色到这种程度真的可以吗？

　　我去厨房扔垃圾，顺便问他：“那个，莫先生，你就这样把人送走没问题？”

　　他扫我一眼：“有什么问题？”

　　我说：“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他说：“什么不妥？”

　　我深吸一口气，说：“人家大老远来看你，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起床，可什么都还没吃就被你赶，就被你送你，得多伤心。”

　　他嘲讽道：“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能放他们进来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敲到了我的脑袋：“你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是你同事吗？”

　　他嘴一撇：“确切的说是同事的同事。”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只是前些日子一起合作过，我大概跟他们见过一面？”

　　我说：“那人家还能来看你，多难的！”

　　他说：“是看我还是想上我？”

　　我脑袋被敲的好疼：“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意思。你就带这么点来？我今天可一天没吃饭。就因为某人信誓旦旦的说会帮忙，让我千万等着她。”

　　我嘿嘿一笑：“说什么呢这是。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笑，说：“不着急走了？”

　　我说：“我，有吗？给你做鸡蛋饼吧，你爱吃的。”

　　他皱起一张脸：“就做鸡蛋饼？喂，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又为你流过的血的人，你就这么报答我？”

　　唉嘻！所以我不是一直在给你当牛做马嘛！

　　做了四菜一汤，莫段云几乎吃个干净。他既然这么饿，刚才为什么叫我把饭桌收拾了？就为了使唤我？真搞不懂他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连他们家马桶都刷干净后才离开，到了公寓门厅才发现外面下着大雨。都要入冬了雨还下的这么欢，老天爷一定姓莫，都这么叫人难以捉摸。

　　这儿离得沈天天家不远，我徒步来的，压根没想着没带伞，外面马路上也没看见出租，打给沈天天她居然拒接，没办法我只能冒雨回去了。

　　双手举过头顶当伞，刚要跑出去，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小臂。身体本能的作出攻击反应，对方被轻易甩开，我转身运劲作势踢那人小腹，回头却发现居然是莫段云？
　　他要是挨我这么一下子，估计又得进院了。我急忙回力，不想再害他，却因为脚底不稳一个趔趄跌进了他怀里，看起来就像我突然回头抱住他一样。
　　脸刚好撞在他胸前，有种不好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估计是被我吓得。

　　他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他脸色颇怪异，说话还结巴：“我说。。。我是说，我是说你这人一直这么不听人话吗？”

　　“什么？”我又没真的踢到，干嘛骂人。

　　他把我拉回门厅，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我让你等我送你回去，你是没听到？下这么大的雨，你就打算这样跑回去？你不知道自己穿的什么衣服？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会背非礼勿视？你就这么喜欢淋雨？又想大半夜的发烧发到四十度把人吓个半死？”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我就隐约的听见了“雨”、“衣服”这样的词语。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那张越看越奇怪的脸上。
　　他原来就长这样？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陌生？他的睫毛这么长，这样垂眼看东西的时候不会扫到脸？

　　因为我双目痴呆没反应，莫段云气的直摇我双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欸？”

　　他气得拿手拍头：“站在这里等我开车过来，别动！”

　　等看不见他背影了我才回过神来：“我又不是你真的女朋友，应该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