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宁夏定盟 ...
-
“报!门外来了一位杨大人,想要求见千户大人!”这一日,柴延敬正赤膊在后院中演练兵器,守在府中的亲信通传道。
柴延敬闻言立刻丢下手中的大斧,捡起扔在一边的短褐,胡乱穿上,一边整理一边道:“来得正好!请他去大堂稍坐,我随后就到。”
“是!”
杨一清就这么一路畅然无阻地来到了大堂。堂内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武”字,字迹苍劲有力,犹如蛟龙出海,气势恢宏。若不是尚未装裱,只怕是要给人误以为此字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了。京城武定侯府,果然藏龙卧虎。
“杨大人,闻名不如一见。久仰久仰了!”正在思量间,柴延敬已出现在了门口。
来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袭粗布短衣,丝毫不见半点官架子。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七尺,背阔腰圆。还未待走到自己跟前,已先抱拳行了一礼。
杨一清起身还礼,道:“柴大人一路颠簸,杨某未能早尽地主之谊,实在是惭愧惭愧。”
“唉,杨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柴某本就一介武夫,行军打仗最是正常不过,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二人由寒暄开始,渐渐熟络起来。很快,谈到了这次叛乱。
“还不是刘瑾这个挨千刀的弄出来的,江山社稷迟早要毁在这个死太监手里。”柴延敬拍案而起怒道。
出乎意料的,这次杨一清并没有说话。
柴延敬略带疑惑地看着杨一清,杨一清恍若未见,只是垂目看着手中的茶碗。
先前的谈兴一扫而空,柴延敬泄气地坐回到椅子上,略带尴尬地向杨一清拱了拱手。大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杨一清自觉不自在,稍坐了一会儿,便找借口告辞了。
“柴大人请留步。”府门外,杨一清止住前来送别的柴延敬道:“多谢大人盛情款待,日后杨某少不了要在公务上劳烦柴大人,到时还请大人多多赐教。”
“客气客气!”柴延敬拍着胸脯笑道。
送走了杨一清,柴延敬屏退左右,一个人随便逛着,来到了韩星愿的居所。
此刻,韩星愿正在习字。
柴延敬一个箭步窜到桌前,韩星愿猝不及防,手中的毛笔竟给柴延敬夺了去。几滴墨水给柴延敬大力一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未完成的书法上。
“字都写的这么好了,还练什么?随我到院里去,让我看看,几日不见,你的拳脚功夫长进的如何了?”柴延敬随意地把毛笔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韩星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不生气。只把毛笔涮净,架好,随着柴延敬走了出去。
院中,阳光正好。柴延敬手执开山大斧,韩星愿双手持锏。二人你来我往,电光火石之间,兵刃撞击之声响彻八方。
一场酣战过后,二人歇坐在树荫下。韩星愿心知柴延敬的怒火已去了一半,遂忖度着开口道:“大爷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不妨说与我一听。”
柴延敬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还不是给杨一清这个书袋子气的!明明恨刘瑾恨得要死,现在却跟我面前装糊涂!”
“大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柴延敬冷笑道:“想当年,他给刘瑾害得丢官入狱,堂堂三品大员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饶幸捡回一条命罢了。你说他恨不恨刘瑾?”
韩星愿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与大爷联手,共除奸人?”
“这他妈就是让我最来气的地方。今天我跟他骂刘瑾这个祸害,本来是想着他能表个态,结果可倒好,他一句话都没说。我看呐,他是这几年赋闲在家待得人都傻了。”
韩星愿想了想,提醒道:“或许杨大人是觉得大爷的话缺少证据,所以才不肯轻信的。若是能把刘瑾祸国殃民的罪状拿到杨大人面前,杨大人应该是能听得进去的。”
“对呀!”柴延敬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顾實樊造反的告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那阉人的罪状呢。我这就叫底下人去拿它个几十张,到时候铁证如山,我看杨一清那个书袋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一清回到住处,反复思量着白日里发生的情形。不是他不愿相信柴延敬,实在是柴延敬此人在朝廷中名声太差,口无遮拦,好逞匹夫之勇。如此行事鲁莽之人,真的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吗?
日子转眼进了六月。几番接触下来,杨一清的确对柴延敬改观了不少:柴延敬为人还算随和,驭下也很宽仁,甚至还特意给随从左右分发了一百两银子,前提是不许再以任何名义索要百姓一分钱。虽然做事欠缺考虑,但杨一清对柴延敬的态度逐渐友好了起来。
这日,杨一清正伏于书案前处理公务,柴延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应宁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柴延敬一进门,也不管杨一清,把手中的纸张往桌上一放,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得意地翘起二郎腿。
“这是顾實樊的反叛告示,我已经看过了。”杨一清放下手里的文书,平静地说道。
“他之所以反叛,就是因为刘瑾!上面写的条条框框,哪一条是胡编的?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刘瑾这个混蛋十恶不赦,也差点害得你家破人亡。不是吗,杨大人?”柴延敬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杨大人’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一清冷笑了一声,反问道:“那柴大人你又能如何呢?”
“当然是拿着这些证据去向圣上说明隐情了!”柴延敬指手画脚地道:“只要皇上看到安化王造反的原委,刘瑾到时必定罪责难逃!”柴延敬信誓旦旦地说道。
“千户大人,你还是三思而行的好。”杨一清劝道。
“怎么?你以为我会怕他?”误以为这是杨一清的激将法,柴延敬怒道:“我柴家自追随高祖打天下那天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太监,我还会怕他不成?”
杨一清收起了僵在脸上的笑意,拿过放在手边的地图。指了指京城又指了指宁夏,起手在二者之间画了一条横线。
柴延敬好奇地凑了过去,看了看杨一清,又看了看地图,不解地皱了皱眉。就在杨一清起手的一瞬间,柴延敬所有的表情全都化作了震惊。是的,他明白了,自己在宁夏,刘瑾在京城,天时地利人和,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刘瑾,而刘瑾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置于死地。
柴延敬脸上得意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他面如土色地打量着依旧泰然自若的杨一清,只觉背后冒出一阵凉风。
“不行,现在还不是服软的时候。”
柴延敬吞了一口吐沫,举起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站定,向杨一清福了一礼,拜道:“多谢杨兄及时提醒。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若有用得着柴某人的地方,柴某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下眉头。”
杨一清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柴大人不必客气。大人一片忠心可昭天地,应宁有生之年能与大人结交,实乃一大幸事也!”
柴延敬看着面前这个弱不经风的文官,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五体投地。
没办法,带着失落和不甘,柴延敬起身告辞了。杨一清目送着柴延敬离开的身影,渐渐地攥紧了拳头。
柴延敬心有余悸地回到住处,却见韩星愿早已在门口等着自己了。“唉,星愿,”未等韩星愿开口,柴延敬一把揽过韩星愿道:“今晚咱们什么都不说了,走,陪我喝酒去。”
韩星愿能够感受到柴延敬身上的戾气,此刻多说无益,韩星愿只好奉命去捧了三大坛酒。
“去他妈的!”刚掀开坛口,柴延敬一把夺过坛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大爷,家里派人来说,”趁着柴延敬微醺,韩星愿开口道:“府里派人来说,上个月夫人给您新添了一位小姐,长得粉雕玉琢,甚是讨喜。老爷特意命人来给您报喜,还说,小姐的名字由您来定。”
柴延敬苦笑一声,道:“我来起?好,我来起就我来起。一个女孩儿,五月生的,乳名儿就叫粽子吧。柴、粽、子,怎么样?”
“大爷......”
“谁管她叫什么名字!老爷子不管的破事,都拿来问老子。去,拿酒去,告诉那个人赶紧给我滚。再在我跟前碍眼,老子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