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斯特尼

3、心理诊所的午后时光

　　苏云生是一个海归。在大陆时本科学的是心理学，意图改造自己，不想却被反改造，毕业后出国深造是他最后一拼，不想归来时已经全盘接受了改不了的自己。一下飞机回到老家，二话不说跪在守寡多年的妈妈面前，全盘托出一一道来，说尽多年心事，最后一句“我尽力了。”让老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唯一的姐姐狠狠敲了他一脑勺子，忍着眼泪说：“兔崽子。你给我起来！”

　　苏云生喜欢男人，从青春期开始，这种抹不去的认知让他一直提心吊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还刻意和男生保持着距离，和女生们走得近但他又不娘，和女同学传过绯闻，也伤过几个女生的心。这个情况让家里的的两个女人都觉得颇是自豪，毕竟说明了苏云生的长相还是很可以的，即使家里经济情况不好，往后嫁娶的事也不愁心，只是不曾想过，真相竟是另一番愁。

　　元舸启第一次到诊所，完全是偶然。后来的苏云生说，这种偶然，其实对于元舸启来说是一种必然。

　　那天是元舸启的生日。正常的下班时候过后，路灯亮起，诊所稀稀拉拉只剩下一些加班的人。元舸启愣着一脸绝望的表情呆呆站在诊所一楼大堂，典型需要心理辅导的状态。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正好路过，停下来担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元舸启的回答，让当时在现场的苏云生后来想起，都觉得荒谬。

　　一个成年男子，在一个中年妇女面前，张着唇还没说话，眼泪就先簌簌滚了下来。

　　苏云生当时正在前台跟前台小妹说着话，元舸启在大堂愣站的那会，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下看着这个1米8几的大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哭起来，心里轰的一下，哭笑不得：有什么事这么大不了吗？

　　本以为元舸启跟着女医生进了诊室就没什么事了，很快女医生却找到苏云生，说：“他想找个男医生。”

　　苏云生亲自去瞧了元舸启这个哭得眼睛都红了的患者。

　　元舸启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狠狠吸了吸鼻子，悲伤地开始说第一句话：“今天我生日。”

　　苏云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元舸启昨晚睡眠不足正头疼着，见苏云生走了神，自个儿傻笑，心火又上来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苏云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听着呢。”

　　“那我要怎么做。”

　　“脱光扑倒吃光抹尽。”

　　元舸启白了他一眼：“认真点。”

　　“我很认真。那些都是你想做的，你想要的结果，那你就去做不就可以了吗？”

　　“那我怎么继续和他一起？”

　　苏云生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和元舸启总重复地谈论同一个问题着实无聊。

　　“让他爱上你。可是怎么爱上你呢，爱是不能勉强的，就算他现在没有爱的人，也不一定就爱上你，和你都一起那么久了，日久生情也早该生了，现在没有，应该就是没有了。还有，吃同一样东西吃一辈子会腻的。”

　　“我这么多年都没腻过，最贪新鲜的年纪都不腻，老来沉稳了还会腻？还有，你怎敢断定他不爱我。我都没向他表白呢。”

　　“如果你有足够的把握断定他爱你，你早就表白了。还用到我这儿来找安慰？”

　　元舸启没说话。苏云生说的是事实。

　　“午休时间过了大半了哦。不用回公司？”

　　“嗯，待会就回。”元舸启枕着沙发闭目养神，突然又睁开眼睛。“几点了？知平真的不过来了？”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苏云生不耐烦埋怨道。“话说，我也觉得你真是奇葩，怎么会觉得唤起他前任的记忆是对你有利的呢！”

　　元舸启哼笑。“你不懂。”

　　“作为一个心理师，我不懂难道你懂？”

　　元舸启闭着眼睛，微微笑着：“他刻意忽略，说明他有心结，有心结，即使他对我有感觉，可能都不会接受我。”他刻意这样说，预设在对方的心里留了自己的位置。

　　苏云生冷笑：“我说你不懂吧。你越是让我这样做，俞知平想的越多，就越是对那个人牵肠挂肚的。”

　　“他怎么个牵肠挂肚了！”元舸启像被戳了一把，从沙发上弹起来。

　　“哟，不好意思，看来我不小心说出事实了。”苏云生夸张地道歉，完全是调侃的意思。

　　元舸启瞪他一眼，闷闷不乐地又翻身躺下，躲在沙发里。

　　是不是事实，元舸启现在其实不知道。元舸启最后一次在俞知平面前提起那个令人介意的男人，已经是在半年前的元旦那天——两人都放了假，窝在公寓里过着“二人世界”。元旦那晚体育馆有烟花汇演，两人捧着热咖啡裹着被子坐在阳台的寒风里等着看，烟花绽放的同时，零点刚过，元舸启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显示新信息，俞知平的手机则叮叮叮响了几下。俞知平拿起手机看着，捧着咖啡杯却转身往厨房走，回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收好，捧着杯倒满的咖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坐在烟花散尽的夜空下。

　　“秦穆思有给你发信息吗？”元舸启一直悄悄注意着，心里无比在意刚才的短信声。

　　“嗯？”俞知平不解地看向他，一会了才了然，尴尬笑了笑，说：“没有，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刚刚，都收到了谁的信息？我的一下子就50条了呢，，好像都是同事们的。”元舸启尽量使自
　　己像随意交流的样子。

　　“也是同事的。”

　　这话要是其他的人说，连元舸启的耳边都擦不到，但从俞知平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进了耳朵又钻心的。听着就是假的话让元舸启的心都堵得发疼。

　　“是吗。”元舸启怕自己再多说一字情绪就出来了。元旦的凌晨，他抱着大熊在床上辗转，怎么想怎么生气，气自己一直弄不懂俞知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