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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在沙发上坐了近一个小时。夏日祭只有夜晚才有感觉与游玩的意思,更何况白日里的烟花根本无法看见也无法领略到那种多彩色泽绽开的美。虽然是这么想着却一抬手按灭了电视,嘈杂的世界化作长长的蝉鸣和着树木翻卷的簌簌声响带着烧灼感的夏天气息。狱寺隼人将脸埋入双手之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着对夏日灼热温度的微许无可奈何,且不说夏季的炎热简直让人没有外出的一丝念头,也让人从心底里焦躁不安起来。
他来到日本之前有了解过关于夏日祭的些许流程,但那对于一个国外人而言终究是个只知其乐的晚间节目而已。
他等待夜晚但白日太长。
狱寺隼人来到这个岛国已经春来夏去七年之久。他跟随叫做“沢田纲吉”的信仰冬来秋去十度光阴。期间也曾离开过岛国去总部会合,零零散散算在一起还是在此的时间是最长最久的了。
夏日祭其实也并不是第一次去参加。
从喉间浅叹出一口气,狱寺隼人撑起身子从斜靠在沙发的姿势中挣脱出来揉了揉因为思劳过度而有些胀痛的左侧太阳穴。
距离上一次的夏日祭已有五年之久。
五年可以什么都不曾改变也能改变一切。
五年之前,名叫京子的女生和沢田纲吉携手出现在夏日祭的晚会上。仿佛打开了一道锁得紧密的门的契机,自己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堆“比谁都喜欢十代目”之类的话。现在想到这一点狱寺隼人不知是庆幸还是感叹一下那时的自己不会控制好情绪。
于是在自己几乎是胡言乱语醉酒一般说了一大堆胡话之后的第二天,他在羞愧和悔恨之间挣扎难分的时候。
褐发少年…也就是他现在的恋人对他说他和他的心意是一样的。
想到此处,翡翠色的眸子轻弯起,深邃而柔和。
“关于昨天的事情……狱寺君,你没有开玩笑是吗?”
“是、是的。…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呀狱寺君。因为…我和你的心意是一样的。”
成为恋人这样的事情和谁都没有提起。如同最平常不过的每一天,狱寺隼人陪伴着他的沢田纲吉。他知道比较起来苦涩得加多少糖都掩不住涩苦味道的咖啡,浓茶更让彭格列的十代首领能够提起少许精神批改文件。他知道等他终于批改完文件后会想吃些不甜腻的饼干,最好有杯牛奶冲淡浓茶的苦涩。他知道他的一切和那些别人不知道的小癖好。他们是恋人,左手和右手,天空与风雨,一样密不可分。在众人眼前他们是完美的首领与左右手的关系,他们的距离一步之遥,而在一个遥远的谁都不能触及的完美屏障中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他能听见他从鼻息里的属于他的喘息,以及湿潮温热的双手紧扣的涩感。
可是,这不能暴露在白日下。
哪怕他爱他深入骨髓。
成为恋人这样的事情和谁都没有提起,这是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褐发少年也对他的家庭教师只字未提。
自己知道,他想他也知道。像是很早之前暗恋他时写的贺卡,在抽屉里独自泛黄也无人知晓,随着时间静默翻阅起来只剩下惆怅。有时狱寺隼人不敢去直视说着“欢迎”带着温柔微笑的奈奈。有时候沢田纲吉会避开碧洋琪不经意投来的目光。
不能说出口的,得不到他人认可的。
所以他才会那样说出口。
什么“哪怕十代目不是十代目我依然会跟随着你。”还有“请跟我一起离开彭格列”这样不识礼数的话。
他竟然说出口了。
狱寺隼人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的弯了弯唇,将微微躬起的腰挺直他转眼看向窗外,有灼热的风吹过前方的绿化从,不知名的多叶树木斑驳了光影晃摇起来。其实不管过了多久,他依旧是他,是十年前遇见沢田纲吉的狱寺隼人。麻烦的事情也好,开心的事情也好,懊悔的事情也好…那全部来自于他的信仰。
虽然被包容却一直自愧。
明明前一天十代目还夸赞似的说自己沉着稳定的多,到了晚间宴会的时候便就像是双面的镜子透出端倪来。
那些各色的美人簇拥在他的身旁,他看着他局促不安的向他递来眼神,银色发线的男子刚想上去解围便就给一旁的Reborn拦下。
“不是挺好的吗,社交能力可是首领不可缺少的。”
“况且,确实需要一个彭格列十代首领夫人了。”
婴儿拉低了帽沿抿出一个熟悉的弧度来。
狱寺隼人立在原地。他不回答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想过的…早就想过的。彭格列的首领总需要一个能够牵手出席晚会的恋人,哪怕之前他说过“我是彭格列的首领,无论怎么去说明它的好自己也仍然是黑手党,会为别人增加麻烦的事情我并不希望有。”
他总是如此,那些难听的、污蔑的、不怀好意的总是想揽在自己身上。狱寺隼人不止一次的庆幸着自己不会是他的麻烦。
“因为无论如何狱寺君都不会选择离开。”他弯起眼:“就算是麻烦也只能一直留着啊。”
问起时褐发少年看着他扣住他的那双手稍许思量说道。半开玩笑的语气。
而从他的心意从仰慕开始变化时就已经注定了。他将会是他的麻烦,无可厚非,命中注定。
银发少年在宴会上一言不发的在大厅一隅静默站立到全场人群散去。他看见他黑色的礼服挽起袖口露出纯白色的衬衣,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停在他的眼前。
“你在这里啊狱寺君,结束了哟。”语气里微许疲倦但却故作轻松。
他从靠着墙的动作站立起,一抬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他握得很用力因为听见他小声的呻吟,但他未松手。
“和我……”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且姿态狼狈不堪。
被握痛了手腕的人扯起笑:“什么?狱寺君我听不见。”
他知道一开口便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知道。
可他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拜托了!请和我离开彭格列!”
明知道逃不掉却迈开步子拼了命的去逃。犹如己身的命运,明知前方无路却还要踩着荆棘不顾疼痛不顾饥渴不顾血流亡命之人般向前奔跑。
沢田纲吉身形一顿,他的目光缓缓停顿在他的身上,渐渐柔和。
“好啊。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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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浴室湿潮暖和的蒸汽,简单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和称身的短裤,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褐发少年一手拿着白色的柔软毛巾擦着发上滴答的水渍一边扯着大概因为没有擦拭干净水而粘连在身上的衣领。
狱寺隼人从自己漫长如同走进黑暗无尽头隧道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抿出一个浅笑,弧度微上扬,翡翠色的眸子温柔淡然。
“十代目。”
“好像时间有点久了吧。”沢田纲吉不好意思般抿出一个笑歪了歪脑袋,与发色相似的眸子浅浅流光四溢:“抱歉,实在很久没有好好泡一次澡了。”
他的骨架依旧青涩瘦弱。严谨的左右手看着自己的恋人有些宽大的白色衬衫微蹙了眉。这衣服自然是自己买的,显然他对他的尺寸还是显得模糊不清,但也不能什么换洗的衣物都没有。突然说了“离开彭格列”之类不顾后果的话他们甚至没有决定去哪里,但是思来想去愈是危险的地方愈安全便就没有离开岛国而选择去了一个叫做浅草的地方。虽然那个地方游客很多人潮如海。
“因为想去浅草寺。”褐发少年如是说道。
“我呀,从来没有去过寺庙之类的地方呢。”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希冀。
“那就浅草吧。”他点头避开他看来的目光:“听说这几天有夏日祭。”
“啊,好久没和隼人一起看烟花了。”
他看着暴雨之后湿潮的土地从喉中“嗯”了一声,沙哑的。车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湿潮的空气让他喉中涩苦的疼痛。
想要去寺庙的想法让他无法不想到别处,自纲吉上任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十年来他每个周末都会熬夜做完工作去教堂坐一坐。他也只是坐着,狱寺隼人一直都陪着他,沢田一直只是坐着从不上前一步,他便看着,心境缓缓沉淀。
或许少年在忏悔,或许他想从中获得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
去的教堂总是同一个,巴舍里卡风格,名叫“fabricant”。这名字取自于建造者,建筑师本岛国人无神论者,他说“神明存在与否来源于人心”,当然教堂时间已久建筑师本人早就入土化尘,这话是教堂的一位神父与他们说起的。教堂不大建筑面积不广但幸而来往的人总会进去拜见拜见才让这教堂没有因为建筑物逐渐高而多起来被迁拆。教父原名“野上三泽”见沢田面熟却总是未曾走上前做过忏悔所以来谈话。
“如果不被饶恕忏悔也没有用吧。”
沢田纲吉弯了弯眼,时间让他的眉目变得如画般清晰温然:“抱歉,我只是想看看。”
狱寺隼人看着他弯起的眉眼低眉。
“上帝会宽恕所有人,他本大公无私。”
自他接手彭格列以来彭格列更像是初代所建立的初衷一样很少涉入污浊血腥的行当更似一个强大的自卫团。
但那样东西在递给他的时候不是那样完美的,带着血腥味带着泥沼带着污浊……偶尔那些在此工作了几十年的元老反对他的政策他也无法去反驳。
他咬着牙死死撑着,却也熬不住所有。
“如果上帝宽恕我,那么我将是最虔诚的信徒。”
沢田纲吉十年来未逃脱被自己严厉的家教训斥天真。
知道他时常去教堂一类的地方总是一脸“这家伙真是无可救药”的家庭教师拉拉帽沿扭过头冷冷一笑。
“蠢死了。”
狱寺隼人从没有觉得他是错的或是不可理喻无可救药之类云云。他一直这样,变化不多,说是幼稚也好天真也罢…他这样,除了眉目舒展开般变得愈加成熟温润,性格依旧从骨子里那样的温柔狱寺隼人却是高兴的。
对于说是什么“蠢死了”以及“废柴纲毫无长进”话的家庭教师狱寺也并不反驳。如果那个说“如果是这样的彭格列那么就由我亲手毁灭”的少年变了他会拼了命的去救他。什么“蠢死了”什么“毫无长进”他完全不在乎,只要是这样的十代目,只要是沢田纲吉……他便一直都在,并视为最高的信仰。
他从他宽大的白色衬衫上移开眼,翡翠色的眸子暗了暗。
“出去走走吗。”这句话本是问句却被硬生生说成了陈述句,一向严谨的左右手有些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说出“离开彭格列”话的自己带着沢田纲吉连夜从本部逃往浅草,他一夜都在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懊悔……他几乎觉得难以面对依旧温柔注视着他的彭格列首领,他的十代目。
“真的吗~好想出去逛一逛呢。”
褐发少年有些愉悦的上扬了唇角,宽大的白色衬衫露出漂亮精细的锁骨,指节纤细修长,中指因为长期执笔的缘故有着细微的凹凸,他扬了扬漂亮的手,手腕划出一道弧线,弯了眼蜜褐色的眼眸流光溢彩。
他无法不为之窃喜,因为此刻的少年是属于他的。
弯起的眼眸、衣角的弧度、停留在发稍的阳光、纤细的指节、眼底流光……全部,全部。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