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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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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纪元,1593年。今年,对思凡伊尔来说注定不平凡。
午后,班克罗夫·科菲尔大公把自家女儿叫到书房。思凡伊尔一身海蓝色长裙出现在自己父亲面前,金发用夹子别住两边,行了一礼,甜甜一笑:“父亲,午安!”
科菲尔大公看到自己快成年的女儿出落得如此漂亮,不由得声音也温和起来:“女儿,再过些天你就成年了。想好怎么过了吗?”
“就按照传统来吧,晚上举行成年仪式,然后再把家后的草坪辟出来,拿来开舞会。”
科菲尔大公点点头,“邀请人员名单呢?”
“我已经想好了!我平日的朋友都叫上,森林里的长辈们也都邀请来。”思凡伊尔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这是我拟好的名单。”
科菲尔大公接过羊皮纸展开来看:很全面,他的同事们都有,还有个别高级将领,估计是女儿在实践期间结交上的。说实话,女儿的那十年实践真是出乎意料地有收获啊!
“名单很好,就按照这个去办吧。”肯定地说,把名单递还给了女儿。
把名单收好,思凡伊尔苍蓝色的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父亲,好像在说“您还有什么事?”
科菲尔大公咳嗽一声,斟酌着用词,“女儿啊……你也成年了……”
思凡伊尔耐心地等着父亲把话说完。
“弗拉尔家的斯普林,你觉得怎么样?”
思凡伊尔低下了头。
“我瞧着他这些年对你很不错。”
思凡伊尔抬头看看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眼里透着关心。“弗拉尔先生一直都很好,不过……我觉得我和他的事还是不应着急。”
科菲尔大公望着自家女儿,是不愿意吗,良久,终是说道:“好,如你所言,不着急。”
午后的阳光慵懒而舒适。希尔斯躺在软软的长沙发上,头枕在自家姐姐的大腿上,拿着本书时不时翻着。思凡伊尔在这样怡人的午后也放松了对弟弟的管束,让他舒舒服服地躺着,自己则拿着一卷羊皮纸,纸上写着下星期要邀请的精灵的名单。
“姐姐,书上说女矮人也长胡子……这是不是真的?!”希尔斯把举着的书凑近。
“谁知道呢”,思凡伊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羊皮纸上,“以后有机会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不论男女都长着胡子,那我要怎么分辨!难道要我揪出来一个,问‘请问,你是为先生还是位女生?’”希尔斯嘟囔着。
思凡伊尔笑笑,刚要作答。
只听嘭的一声,书房的门被粗鲁的打开,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女精灵魂不守舍地冲了进来。
“安吉……”
“哦,小姐!哦!小姐……”女精灵眼眶里充盈着泪水,两只手在胸前紧紧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希尔斯见状连忙站起来,按着女仆安吉的肩让她坐在椅子上。
“安吉,发生什么事了?别着急,慢慢说。”
“哦,我亲爱的小姐……”安吉捂住脸。
思凡伊尔和希尔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吉,听着,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女仆擦擦流下眼泪的脸,说到:“小姐,刚刚传来消息,说斯…斯普林·弗拉尔先…先生……死了……”
白色。思凡伊尔目之所及都是白色。云是白的,花是白的,连墓碑都是白的。挽歌唱了起来,穿过树木,穿过草地,在寂寂的高岗上随风飘荡。
袭击发生在夜里。敌多我寡,三十多头座狼加上坐在上面的半兽人,6人的精灵分队被包围在南岭谷底,最后时刻斯普林·弗拉尔掩护同伴撤退,重伤。经抢救,死亡。
这是思凡伊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葬礼,她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人们对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人群聚起来,又散开。风吹打着思凡伊尔的灰色长袍,她把吹到脸上的头发抚走,抬步转身,在她身后最后只剩下一片风声……
再一次来到斯普林·弗拉尔(Spring·Flower)墓前,已是七天之后。思凡伊尔牵着自己的灰斑马从东边的森林走上山岗。马上驮着两捆大大的包裹。
多少次了?思凡伊尔从来都不记得,只知道每次只要见到斯普林,他都会送花给她。就算是意外碰到没准备好,他也会马上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找到花摘下来送给她。每次他的台词都是那句“这是从XX摘回来的,希望你喜欢”,每次思凡伊尔都不会答“我很喜欢”,她每次都说“她们很漂亮”。
把马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是大捆的鲜花,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各种颜色、各种样式。
“我把我能找到的花都采来了。”思凡伊尔把两大捆花放在斯普林墓前。她找了七天,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凡是她能涉足的大绿林的地方,她都去了。在她背后不远处,瑟兰迪尔从马上下来,望着她。他刚刚从东部执行任务回来,才知道斯普林·弗拉尔去世的消息。
“思凡伊尔,请节哀!”瑟兰迪尔走过去,说道。
思凡伊尔转过头来,看到是瑟兰迪尔,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并不是很哀伤。”思凡伊尔的语气没有起伏。
瑟兰迪尔心想她的朋友肯定是悲伤过度了,于是决定转变话题,“花很漂亮,我想斯普林会喜欢的。”
“是么。”思凡伊尔突然想哭。几百年了,到底几百年了呢!好像从她记事起,每次人们都问“思凡伊尔,觉得斯普林怎么样啊?”“科菲尔小姐,喜欢弗拉尔先生吗?”“弗拉尔送你的花真漂亮,你不喜欢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你喜欢斯普林吗?你愿意嫁给他吗?你希望成为他的妻子吗?”
“他喜欢,我不喜欢。”思凡伊尔微昂起脑袋,冷冷的说。
这回瑟兰迪尔不说话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思凡伊尔也不说什么,转身牵马就走。
“难道你不知道斯普林喜欢你吗?”瑟兰迪尔扬起声音,对思凡伊尔的背影质问。
思凡伊尔停下脚步,顿了顿,才微微转过身,一字一字:“Flower,I ever never like it!”(花/弗拉尔,我从未喜欢过!)【注释:flower既是“花”的意思,也是弗拉尔(flower)这个姓。所以这句话一语双关。】说罢,思凡伊尔抬脚继续走。
呼旳一阵风,带起思凡伊尔一缕发丝,是瑟兰迪尔骑马从思凡伊尔身边快速擦过。调转马头,瑟兰迪尔坐在高高的马上俯视正下方的思凡伊尔,蓝色的眼睛微眯,嘴角挑起个讥讽的笑,“认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知道……”瑟兰迪尔向前倾了倾身子,讥讽的语气更甚,“思凡伊尔·科菲尔小姐,竟是个没心的人!”
说完,拉起马缰,转身策马而去。
思凡伊尔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转身望了望高岗上那座白色的墓碑。五颜六色的鲜花围着墓碑在风里摇曳,阳光如一只温暖的手缓缓拂过高岗上的一切。晶莹的泪珠随风落下,碎入青色的草地里。
“对不起。”
当他晚上,就是思凡伊尔的成年仪式。
在众人的注目下,班克罗夫·科菲尔把一枚金苍兰吊坠戴到女儿的脖子上。仪式之后,没有舞会,大家只是坐在苍兰府的大餐厅里吃完了丰富而精致的一餐。思凡伊尔平日的朋友都来了:乔伊丝,沙伦,安德森和安德里亚俩兄弟,瑞德家兄妹……瑟兰迪尔没来。
与科菲尔家交好的人家一一上来对思凡伊尔说祝福的话,朋友们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思凡伊尔一个个谢过。月至天心,来的客人都走了。白色大理石修筑的苍兰府又恢复宁静。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餐后,思凡伊尔敲开了自家父亲的书房房门……
一个星期之后,沿着林间小路,思凡伊尔已经走到大绿林的国境线边缘。
“希尔斯,你该回家了。”思凡伊尔骑在马上,对旁边同样骑在马上的弟弟说。
“姐姐,你就一定要走吗?”希尔斯皱着眉头。
思凡伊尔望着远方,淡淡地说:“我已经成年,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
“森林里从没听说女精灵成年就一定要独自远行的,从来没有!”
“那也没说过不可以。”思凡伊尔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
希尔斯气结地看着自己姐姐,没好气地夹夹马肚,领先而走。
“姐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弗拉尔先生的事才离开的!”
思凡伊尔轻轻催了催马,她已经能看到前方的安都因河了。“不是。”
“那是为什么?”
草木渐稀,马上就要走到大绿林的边界了。思凡伊尔看向自己的弟弟,“回去吧,你已经离家很远了。”
“你说清楚是为、什、么!”
思凡伊尔看着自己的弟弟:同样金色的波浪长发,同样苍蓝色的眼睛,五官明朗,英姿勃发。
倾身在希尔斯额头印下一吻:“等我回来就告诉你区分男矮人和女矮人的方法,可好?”
希尔斯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语。
“不给姐姐一个临别拥抱吗?”思凡伊尔张开双臂。
看自家弟弟半天不动,思凡伊尔只好作罢,“那我走了!”说完一扬马缰,马儿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安都因河上架着一座拱形木桥,此时桥上无人,思凡伊尔催马而过,发出嘟嘟嘟的声音。过了这座桥就代表她走出大绿林的国界了。一转马缰,思凡伊尔在桥的那一面停了下来,看着还在对岸的弟弟。
希尔斯金发绿衣,坐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他的身后是茂密的大森林。他的弟弟昂着头,嘴巴紧紧抿着,眼睛里似有晶莹闪动。从小到大,希尔斯就没有母亲,但他有一位深爱他的姐姐,不论发生什么事姐姐都在他身边,如今姐姐居然要走,他真的接受不了!
“希尔斯,好好保护自己!”思凡伊尔在对岸说,声音不大,但她相信希尔斯能听到。
希尔斯没有回话,抓着马缰的手已经捏得发白。
思凡伊尔深深看了希尔斯一眼,“驾”,一夹马肚,奔跑的马蹄带起尘土。思凡伊尔灰色斗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安都因河的西岸。
当天傍晚,思凡伊尔已经靠近迷雾山脉。灰斑马踩着乱石一路向南,思凡伊尔不打算翻山而过,她打算南下绕过山脉,进入那以前只在书里看过的地方。两天之后,思凡伊尔站在山腰的小径上远望东面:大绿林现在在她的视线里是一片浩瀚的绿,那绿色由远及近,由浅入深。那片绿笼罩在淡蓝天空下,天空中浮着柳絮一样的云,有山鹰展翅飞翔,拉起视线的高度。□□的灰斑马刨了刨前蹄,鼻孔喷出气,思凡伊尔安慰地摸摸马脖子。大部分的金色长发被盖在斗篷下,有几缕从前额漏出来,风一吹,抚在了思凡伊尔的脸上。她默默静立在雪山的山腰处,望着远处的家乡。
亲爱的大绿林,她的家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