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心无心》曾木西

26、抽心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千寒在旁边暖暖看着我道：“睡得好吗？”我平身第一次觉得羞涩，想到昨晚脸竟还有发烫。他不识好歹道：“你，在不好意思？”我扯了被头盖住脸，他半天没动静，我掀开一角偷看，他还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没脸示人般，不过想想，所谓的圣典就在今日了，也无所谓羞不羞了。我道：“千寒？”
　　“嗯，我死了以后你会怎么样？”
　　“你不会死。”
　　“你会真的娶别人吗？”
　　“我说了你不会死。”
　　“心都给抽了还能不死？你不要骗我了。”他似还欲解释，我打断他道：“我死了之后，你，你可以娶云姬，要是你不喜欢她，以后遇到了喜欢的也可以娶”，讲到这里我竟有些悲戚。他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你不会死，至少不是今天，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看上去很笃定，我刚要细问，他道：“还睡吗？若是不想睡了，我伺候你起床？”语意轻柔，我道：“我是你伺候起床的第一个女人？”他道：“是第一个人。”还把那个人字咬的重重的。我道：“可是我不想当第一个，我想当最后一个。”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他笑道：“你的小心思也只有这样。”说罢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

　　起床后用了些米粥，他扶我道屋外的躺椅上休息。我懒懒的靠在他身上，今日阳光甚好，暖融融的。我突然觉得很幸福。
　　“寒？”
　　“嗯？”
　　“这一刻，我觉得很幸福。”
　　“以后我们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时刻。”

　　过了一会儿他道：“待会齐昭他们会来看你，然后送你去天幕台，你可能会吃些苦头，刃心取心的时候可能会很痛，不过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
　　我只是搂着他不说话。他轻轻吻在我的额头上道：“我这辈子注定让你痛了两次，一次是昨晚，还有一次是今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过了一会儿他道：“晚照，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我笑道：“恐怕想忘也忘不了。”
　　“有过想忘记我的时候吗？”
　　我做苦思冥想状半晌道：“我眼睁睁看着你‘娶’云姬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快痛死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忘记你，反而记得牢牢的。”
　　过了一会儿我道：“要是我不小心忘了你，你会怎么办？”
　　他淡定道：“即便你忘了我，你也会再爱上我的。”
　　我道：“这可不一定。万一我爱上别人了呢？”
　　他道：“我把你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我才找得到的地方，你谁也见不着，只能见我一个，我看你还能爱上谁。”
　　“你真是个暴君。”
　　“天幕城里的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都是傻子，被你这个大骗子给骗了。”
　　“天下要有谁值得我骗，那个人也只能是你了。”

　　这一日过得尤其的快，齐昭徐子霏还有秦楚和柳含烟都来接我，也不知道是接我还是送我。可惜欧阳桀这次没能来，我向徐子霏道：“子霏，那个等欧阳桀回来了，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说着我将随身带着的木符取下来递给徐子霏。他们几人不知为何这两日我提到欧阳桀时脸色都有些怪怪的，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就连千寒在旁边也显得有些不自在似的。她接过护身符时，面容悲戚，我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含烟突然道：“晚照，我，我给你熬了点药，能，能减轻些疼痛，你现在赶紧喝了吧。”
　　我看到药碗里盛的液体，琼浆玉透，只是里面还飘渺着几丝腥红，甚是奇特，道：“这是什么药？”柳含烟却有些支支吾吾，我笑道：“喂，含烟啊，你连是什么药都答不上来就叫我喝，你是不是又想害我啊？秦楚你也不管管她。”
　　秦楚笑道：“这是我们几个特意找一位神医求的，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赶紧喝了吧。”
　　我将他们几个瞟了一圈，齐昭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徐子霏脸上却是漏洞百出，她是我们几个里最不会撒谎的。我道：“子霏，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吧。”
　　她支支吾吾，旁边的千寒开口道：“这是我派他们去找来的灵药，取刃心时可以使你免于一死。”听到这里我心都凉了半截，刃心取心是万万没有能活下来的可能，除非这灵药是，是帝台之浆，我曾在讲武堂的藏书阁里读到过，帝台之浆位于九泉之下，可治心痛，亦可使人无心而活，可是必须以另一个心甘情愿的人心入药，不过是以心换心，以命换命而已。
　　我克制道：“这是不是帝台之浆？”他们的脸色均是一怔，看来我猜对了。
　　我又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千寒道：“是。”他这一声是彻底寒凉了我，我希望我猜错了。我缓缓想齐昭道：“齐昭，你说欧阳桀去了西域，他什么时候回来？”此刻竟连齐昭都有些不敢看我。上次见到欧阳桀，他就与以往有些不同。血腥味涌上喉头，喷涌而出，我倒在千寒的怀里，他们几个都围在我眼前，我看着千寒道：“这…就是..是你的..安排？”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推开他，扶住桌沿向徐子霏道：“把木符还给我，”她不明所以，但还是递给了我，我重新将它挂在脖子上道：“我要亲自下去还给他，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师父，如今还害死了他。”
　　“晚照，你不要这样。是桀自己心甘情愿的。”说罢徐子霏也泣不成声。
　　“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我转头想千寒道：“你叫他这么做的是不是？”他不语。
　　眼泪不可抑制的跌落，我擦了擦道：“把药拿走吧，我不会喝的。”
　　秦楚急道：“晚照，你若是不喝，桀就白白牺牲了。”
　　我道：“我，我今天晚上就下去找他，如果死后有下去的那个地方的话，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用他的命换来的命我也不要活。”此时天幕城的暮鼓响了，我道：“我们该出发了。”
　　正欲站起来走，千幕寒一使眼色，齐昭和秦楚便过来架住我，千寒走到我面前道：“晚照，你要恨，就恨我吧。”我用力挣扎，可是齐昭和秦楚把我制的紧紧的，我此时已失控大喊大叫，他们却全然不听，柳含烟将药递在千寒手里，我恨恨的盯着他道：“千幕寒，你要是强行灌我喝下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却置若罔闻。

　　后来我被带往天幕台。当我被绑在石柱上的时候，我用眼神定定的看住他，我要让他知道我有多恨他，可是与其说是恨他，倒不如说是恨我自己，因为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天幕台上的那棵白树竟然开了花，据说是因为刃心剑回归了。当月亮照在我头顶的时候，我的心有了感应，刃心剑也有了感应。当它远远袭来，刺中我的心的时候，我反而有了一丝解脱的快慰。今夜的月光是极好的，只怕将来再也看不到了，即便看到也不再是这一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