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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入梦之欧阳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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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齐昭的梦里天色已是傍晚,醒来此刻却是清晨,太阳正升起,我们便依旧向着东面前进。一路上欧阳桀还不停挖苦齐昭道,说他的梦太美,美的离奇,换句话说就是异想天开,还好徐子霏在旁边帮齐昭回他几句,齐昭却一直一言不发。
不一会我们便走到一条河边,河面上有一船夫在船里打盹,“这附近空无一人,这船夫却在这,倒像是故意等着咱们似的”,徐子霏道。云姬道:“大家小心行事。”上了船,船家像是故意般,行的很慢,不知为何大雾突然漫上来,叫我们看不清对面。一转眼船夫不见了,我左手握紧断情弓,右手慢慢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周围突然有三三两两的说话声,雾渐渐散开,我们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码头边,码头上有那么几个人影,各行其是,并未因看见我们而觉得有丝毫惊奇。我此时才稍微放松下来。下了船大家才才反应过来欧阳桀不见了,众人一惊,千寒道:“先别急,我们先上岸再说,就算我们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们的。”果不其然,我们一上岸便有一名仆役上来问我们是不是齐昭公子,齐昭答:“正是。”那仆役道:“我家老爷正在府里等候几位,几位请随我来。”有了上次齐昭的经历,我们已经不再惊奇这街市人物的逼真了,只是想快点找到欧阳桀。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一座很大的宅院,上面三个鎏金大字‘昭王府’,秦楚道:“这个欧阳桀还当上王爷了。”千寒略微皱了皱眉,我道:“怎么,只准你为王,就不能别人也当个王爷,再说这不过是在梦里。”此时我们毫不意外的发现身上的兵刃又都消失了,只有齐昭的与魄笛还在腰间,果然像做梦一样。那仆役道:“几位请。”我们正进门,一头发胡须全花白的老头子老远奔过来拽住我吼道:“你们怎么才来?!”他声音沙哑边说边拽着我往里走,齐昭他们只得紧紧跟上。进了屋,那白胡子老头道:“你们怎么才来?”我正好奇道:“老人家,您认识我们?”他怒道:“什么老人家,晚照是我啊?你仔细看看。”边说还边把头发捞起来,露出整张脸叫我们看。还是徐子霏眼尖,大叫道:“欧阳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们大家都给他的样子惊住。他怒道:“我怎么知道,我变成这样了,刚才我们还在渡船上,一觉醒来,你们统统不见了,我却成了这幅样子。”我们禁不住笑出声来,眼前可不就是欧阳桀吗?眼前的他俨然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只是行为举止倒像是个孩子。连半天沉默不语的齐昭都忍不住要笑出来。欧阳桀拽住云姬道:“云姑娘,你不是说如梦这个幻术里面都是人心想要的吗?可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姬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兴许,兴许,你这是个噩梦?”欧阳桀听了简直要暴跳起来道:“凭什么?凭什么齐昭的大美梦一个,娇妻美妾的,我的就这样?”我们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他老了却脾性一点都没变。秦楚道:“虽然你这老太龙钟的样子,可是精神头倒是在。”还是徐子霏清醒道:“咱们赶紧想办法出了这个梦吧。”云姬道:“这解梦的法门就在于梦者下定决心脱离梦境。”欧阳桀抢白道:“我这决心比谁都大啊,我都掐我自己,你看,你看”他边说边掐自己道:“你看,可是没有用啊,我们不还是在这儿吗?”云姬道:“这个,我现在也不清楚,或许噩梦和美梦的解梦法门不太一样?”欧阳桀颓唐的坐下道:“这可怎么办?”齐昭安慰道:“你先不用着急,咱们肯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 千幕寒道:“这么大个宅子,就你一个人吗?你总该是有家人的吧?”欧阳桀道:“我哪里知道,我一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去找你们了。”
此时,府里像是个总管打扮的仆役进来道:“王爷,沈媒婆来了。”欧阳桀道:“媒婆?媒婆来干什么?”“嗨,王爷,您上回不是召见沈媒婆说是给您留意着要续门好亲事吗,她今天就来了,还说是那姑娘包您满意。”秦楚齐昭都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净等看好戏的样子,云姬也道:“我们静观其变吧。”我便也坐下。那媒婆进来对欧阳桀,也就是这个所谓的昭王爷满脸堆笑毕恭毕敬行了礼道:“王爷,我这回给您寻到的姑娘,保准您满意,这姑娘面相啊活脱脱就是已故的王妃。”我们都等着看好戏呢,欧阳桀似如坐针毡般,不知如何是好,那媒婆又道:“人,我都给您带来了,您见见?”以前但凡说到美人,欧阳桀总是眉飞色舞,今天却是一副可怜巴巴无所适从的样子。徐子霏嘀咕道:“欧阳桀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改性子,不知又要祸害谁家的姑娘。”众人都掩口而笑。见欧阳桀不说话,那媒婆又道:“王爷,王妃就是地下有知,知道您守了这么多年,也会感动的,说不定就是王妃看您孤苦才冥冥之中安排这姑您解解闷儿呢。”我们都等着看欧阳桀怎么收场,他悲痛道:“带进来吧。”那媒婆一招呼,门外便进来一女子,眉目秀丽,眼波流光,叫人有点,嗯,有…有点眼熟。众人均是一愣。柳含烟道:“晚照,你看她长得像不像你?”我一时有点懵,徐子霏也是一愣,随即哈哈笑出来,道:“这简直就是温柔版的你嘛。”欧阳桀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如柔水般:“民女秋雪。”欧阳桀定了定心神道:“沈媒婆,你说,你说她像是已故的王妃?你见过王妃?”那媒婆道:“十年前元宵佳节王爷带着王妃出外赏灯,老婆子有幸远远得见过一回。”欧阳桀冷冷道:“可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像我的王妃。”那婆子一时有点下不了台,一使眼色,那秋雪便会意,便如无骨般直要往欧阳桀身上挨,众人皆乐,欧阳桀却怒道:“出去。”那婆子变了脸色,欧阳桀又吼了一声出去,那婆子才带着那姑娘慌脚鸡似的走了。我在旁边有些尴尬,到是秦楚道:“没想到,欧阳你即便是到老也是艳福不浅。”欧阳桀怒道:“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鬼地方。”徐子霏道:“急什么,我看你就干脆娶了那女子,美人在怀,老有所依,岂不是美事一桩。”此时欧阳桀傻傻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若有所思。还是云姬开口道:“出梦关键要么是梦中人下定决心醒来,要么是找到一件自己在现实中熟悉的物品”欧阳桀猛一拍脑门道:“对,我的剑呢?”立即朝门外道:“来人!”那管家便进来,欧阳桀颇具王爷气派道:“本王的剑放在哪里了?”管家不明所以道:“剑?”那管家忙答道:“王爷难道忘了,五年前王妃去世,王爷便把剑和王妃一起葬了啊,说是没有王妃,这剑也无用了啊。”欧阳桀急忙道:“王妃的墓在哪里?快带本王去。”那管家像是唬了一跳,估计是在想他家王爷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还是道:“王爷,王妃的墓就在后园啊,您平日不总在那待着嘛?”欧阳桀道:“哦,是,是,本王有些老糊涂了,你先下去吧。”那管家便面色狐疑的下去了。
待人一走,欧阳桀道:“咱们赶紧去后园。”我们便也跟着,我心想来不成还真得掘了别人的坟?后园甚是广阔,穿过亭台楼阁,流水曲觞,才见一片空地,墓地不大,修的甚至精巧。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我就彻底无话了,那上头分明写着“爱妻莫晚照之墓。”柳含烟道:“晚照,在齐昭的梦里,你只不过当了个妾,还是跟欧阳桀好些,至少是个妻,还是个王妃。”秦楚道:“你别开玩笑了。”我一时语塞,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觉得这样的梦不是也很好嘛,欧阳桀的那个妻子,或者那个莫晚照,和我不一样的莫晚照应该是很爱他的,他也很爱她,他们一起终老,直到她亡故,他还是想着她,念着她,倒是叫人有些无端感动。此时千寒道:“天幕朝以前倒是有个昭王的,乃是随先祖一起征战的功臣,乃是姓欧阳,后来大业初定,便自请回南塞,先祖封其为昭王,据说这位昭王是个痴心人,很爱他的妻子,后来他的妻子死后没几年他也自殁了。”徐子霏道:“欧阳桀,没看出来,你还挺专情。”秦楚道:“这坟咱们是挖啊,还是不挖啊?”欧阳桀此时却不答话,呆坐在墓碑前,齐昭过去叫他,他仿佛思绪从很远的地方收回来般:“今日天色已晚,要不咱们明…明天再挖?”我对挖自己的坟也有点怵,便看向千寒,他道:“也好。”徐子霏道:“那大家先散了吧。”欧阳桀却道:“晚照,你留下来一会儿好不好。”我道:“好。” 我便与他坐在墓前的石阶上,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我现在很老,很丑吧?”我笑道:“我眼中的欧阳桀,即便是八十岁,也还是玉树临风。”他听了笑得很开心。我看着他那满脸的皱纹,感叹道:“原来你老了是这幅模样。”
“什么模样?”
“老老的,傻傻的,很可爱。”
“我年轻的时候倒没见你夸我。”
“我现在夸你也不迟啊。”
“呵呵,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的不仅仅是容颜,好像连心也一起老了。”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的心也老了啊,不然刚才那媒婆带来的美人,你怎么会拒绝呢?我眼中的欧阳桀向来可是来者不拒的啊。”
“你错了,我拒绝是因为我知道,我妻子,喏,就是躺在里面的那个,肯定是个醋坛子,肯定不喜欢我纳妾。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个什么秋雪,她一点也不像你。”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反倒是觉得里面躺着的那位是很幸福的,即使她可能已经感受不到这样的幸福。
他又道:“晚照,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可以有这样的结局的,即使不是什么王爷,但是可以再南塞的小镇,幸福的双双终老。”
“桀,等这梦醒来,等我们找到刃心剑,等着一切结束,你一定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你会遇见真正属于你的那个人,她或许名字不叫晚照,可是她才是那个值得你拥有的人。你们可以一起慢慢变老,会很幸福的。然后你们的结局就像刚才这样,很圆满。”
“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其实我想说我恐怕过不了这关,但是我始终没开口。
“如果你以后的生命里没有我,你会不会可惜?”
“怎么会没有你呢?我的生命里一直有你,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护身符,我时时带着呢。”我刚把护身符掏出来,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一剑突击,欧阳桀一把扯开我,那剑正好扎在墓碑上,是胭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