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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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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醒来时我还稳稳在千幕寒的怀里。他柔声道:“你醒了?”我静静的看着他,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东方的第一缕阳光从石屋顶的镂空处暖暖的照进来,我有刹那的恍惚。此时资墨在外说是有事禀报,千幕寒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道:“我扶你起来?”我没有要他扶,便自己起身,身上疼痛已然消失无踪,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可是依然心有余悸。千幕寒下了石台不自主的甩了甩胳膊,我看向他,他解释道:“给你枕了一晚上,有点麻。”我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说对不起。他已经能吩咐资墨进来连同锦衣,资墨禀报说是千幕渊召见他,已在大殿之上等候了。千幕寒吩咐锦衣留下照顾我,便离开了。锦衣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问道:“莫姑娘,你还好吗?”我笑笑道:“还好。”她又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道:“可以吗?”她道:“迷城之门已开,你自然可以出去走走的,只要不离开天幕城就行。”我道:“好。”
“那我给你拿身衣服换换。”她便吩咐人拿了衣服进来。我道:“你不用伺候我,我自己就可以的。”一切收拾停当,她又叫人盛了粥进来,我用过之后才在她的陪同下四处走了走,我们又经过那个熟悉的庭院,那棵白树依然在那里,很是萧索的样子,不过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此时竟觉得能这样安宁畅快的呼吸真是再好不过了。“莫姑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是云姬的声音。我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我很羡慕她,因为她还可以有很多个这样明媚的早晨,而我却没有几个了。她有些抱歉道:“昨晚我本来也想去天幕台的,可是寒哥哥说恐怕会有无谓的杀戮,戾气太重,叫我不要去,所以才…..”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看见莫姑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无谓的杀戮,戾气,是指我吗?昨晚他们全副武装防的是我?我在千幕寒的眼中只是无谓的戾气吗?我向云姬道:“谢谢你的关心。”
她又道:“我听说我王今早已经召见寒哥哥和几位长老,商议进入迷城寻找刃心剑的事情了。”
“迷城?”
“就是昨晚几位长老借姑娘体内的刃心打开的的刃心壁,迷城就在那里头。”
“哦。”
“昨晚莫姑娘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寒哥哥心中也很是愧疚,我们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如果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莫姑娘一定相告。”她是在向我宣示她和千幕寒的关系吧。我淡淡道:“你们的王已将断情弓送给我作为回报了。”
她听我这么说有点吃惊道:“我王不是也是你的王吗?你,不也是天幕朝的臣民吗?”我淡淡的笑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身边的锦衣道,“莫姑娘你也出来好久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便别过云姬和她一起往回走,她却没有引我回石室,而是而是回了夕景轩,残雪和风吟似乎很欢迎我回来。困在心芒里好几日,如今不必睡石台,回到床上还是不错的。不过我还是我有些不明所以,她道:“莫姑娘今日无需回石室了,主子说暂时还是安排你住在夕景轩里。”我方放下心来道:“锦衣,昨晚天幕台上众甲士均是全副武装,是为了对付我吗?”
她有些闪躲道:“倒不是因为姑娘你,而是传说刃心可能会失控,所以才那样的。”我心下了然,昨夜确实像是有股很强大的力量欲要支配我一般。
我道:“看来你家主子倒是很是心疼云姬,就连哪怕是不好的场景也不想要她看到。”她像是还想说什么,此时欧阳桀的声音响起,他进来一改往日的戏谑严肃道:“你好些没?”我道:“你瞧,完全没事人一个,这不是好好的嘛?”他才坐下,锦衣便出去了。他看着我,眼神既哀又怜。我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道:“其他人呢?”他道:“他们都收拾行囊去了。”
“收拾行囊?”
“嗯,我们奉命要舍命陪君子,陪同你过迷城入他泽山寻刃心剑,明日就动身。”
“哦。”
“晚照。”
“嗯?”
“昨天晚上,你吃那么大苦头,我们却什么也没能做,我…..我们都很过意不去,齐昭都因为这个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那你怎么好意思来?”
“你在生我气哦?我昨晚想动手来着,可是我们有命令在身,而且若是不把赤色珏从你体内取出来,你恐怕会有大麻烦。”
“你别搪塞我了,要是个什么叫做风心,雨心的大美人儿给捆在石壁上,你不奋不顾身才怪。看是我你就袖手旁观吧。”
“这是什么话,我欧阳桀要是真那样,我就天雷盖顶!”他急道。
我觉得好笑,“得了,你那雷还是留着给雨心什么的顶吧。”我看他羞愤交加,越描越黑,道:“算了,我根本没有生气,刃心找上我,是我的命,我不得不应命,断断不会怪他人的。更不会怪你们。”
“当真?”
“嗯,当真。”我原本以为这样可宽慰他的,谁知他却一脸的寂寥样不甘道:“我倒是希望你朝我大发脾气的。至少这样说明你在乎我,在乎我们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我撅撅嘴道:“好吧,那我就生气了,不愿意搭理你们了。”然后佯装生气的样子。他才终于释怀。说了一会子话,而后沉默,过来半晌他才道:“晚照,你就不要担心,我们找到刃心剑后也会找到其他的方法,一定会救你的。”
我坦然道:“不必找其他的办法了,我已经接受我的命运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南域已现黑雾终日不散,刑乬的力量正在逐渐变强,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刃心剑。”
“嗯,齐昭他们都去吗?”
“嗯,还有千幕寒,还有云姬也自请一同前往。”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复又道:“我们必须赶在下次月圆,刃心壁关闭之前回来。”
我道:“为什么你们全都要去?难道天幕朝就没有人了吗?”
“就算七界堂不派我们去,我们也会自请与你一同前往的。”
“是我害了你们。”
“你是不是对我们太没有信心了啊?”
“可是传说根本没有人能通过迷城,他泽山是不是子虚乌有也不一定,万一你们要是有什么闪失….”
他抢白道:“我们不会有什么闪失,你也不会,我们不仅要把刃心剑带回来,你也会平安无事的,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嗯?”
他说的很坚定,我不想伤他的心,便点了点头。半晌他道:“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我道:“千幕寒拿走了,还没有还给我。”他道:“你会找他拿回来吧?”
“嗯。”
他复又道:“本来徐子霏也吵着要来看你,可是刚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也怕吵着你休息,索性就派我当代表,你没事就好,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好出发。”
“嗯。”
“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再来看你。”
他走之后没多久,千幕寒来了,还把断情弓也带来了。他没说什么话,倒是午膳也和我一起用的。他像是很自在,甚至是当我不存在般,自己拿了本书坐在榻上看得很是认真,真是闲情逸致。我越发容易疲惫了,也无视他,自顾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睡了好几日的石台,今日终于有床,真是百感交集。
等我醒来,千幕寒居然就躺在我身边,而且还睡着了,此时屋里已经暗下来,想是太阳已经落山了。千幕寒为人还真是豁达,不论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他都能睡着,而且看上去还睡的很安稳。我静静看着他的脸,长长的睫毛,坚毅的眉宇,只是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是不是在做着什么梦。我想起身下床,谁知却惊醒了他,他只是打趣的看着,我道:“你好像躺在了不该躺的地方。”他不以为意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道:“我觉得我躺在这里正好。反正昨夜我们也共眠了。”
“昨夜就算是我的错,我处事很不妥当,希望你见谅,同时我不是你的什么玉儿,金儿还是钏儿的。希望你分清楚。”
他坐起来道:“所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天你借了玉儿的身,你也是以同样的方法知道想要轻薄柳含烟的不是羽弟,而是刑乬,对不对?”
见我不说话,他复又道,别不承认,那天晚上玉儿骂我无耻的时候我就猜到几分。
“哦?难道你的玉儿从来不骂你无耻吗?”
“从不,相反,她们很享受我的无耻。”此刻千幕寒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万花丛中的千幕寒了,以为昨夜石台上的他是不同的,这个想法今日很快就破灭了。
“你说的她们包括云姬吗?”
“有什么区别吗?”
我收拾了心神,跨过他,下了石台来,道:“千幕寒,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从未给过我希望。”他也坐起来,看着我,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饿了。”便开门吩咐人准备吃的。不一会儿残雪和风吟便将吃的送进来。我一点胃口也无。他却是胃口大好的样子。用完膳,他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他走就像他来那样轻易而又肆无忌惮。我不能掌握他的来去,唯一能掌握的便是他来去时我的心情。
当晚我试了试手那柄弓箭,不知是我长进了,还是这柄弓如千幕渊所说可顺心而发。有人闪入我房中我毫不迟疑瞄准,没料想我们已经离得太近,我的箭尖离他的喉头仅有一寸。又是他,千幕羽。他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说,你的箭最后会射向谁呢?我猜,一定不是我。”
我收起弓箭道:“你有话就说。”他阴森道:“你帮他们找到刃心剑,他们就会借此取出剑心,你真是蠢,明知是深渊,你却要迫不及待千里迢迢奔向它,刃心重铸之日就是你命丧九泉之时,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哟。”
即便真如他所说,那不正是我等待许久的结束吗?真的就是我所盼望的寂灭吗?
上午欧阳桀问起他送给我的护身符呢,我才想起东西还在千幕寒那里,下午竟忘了问他要回来。便去寻他。今天那些卫兵已不将我当囚犯对待,我在天幕宫里反而可以自由行走。昨日是阶下囚,今日变成了自由人,谁知明日又会怎么样呢。守卫都没有拦我,甚至没有人问我是要做什么,便由得我长驱直入。他房间的门虚掩着,我正要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声,是云姬的,或者是我没有抑制住一时的好奇心,又或许是里面的春光执意要扎到我的眼里来,他俩姿势暧昧,云姬香肩半裸,叫着‘寒哥哥’。不能因为那块护身符坏了人家的好事,我便转身欲离开。竟遇到资墨,他道:“莫姑娘?”我一时也不想搭理他,直夺院门而出。走得太急也不辨方向,醒悟时已然迷路,突然记起这里应该离齐昭他们不远,便找过去,果然就是。没想到卫兵说齐昭和徐子霏都出去了,心里没着没落,正想回去,谁知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有人说话,柳含烟的声音。
“你真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情?”
“含烟,晚照与我们一起在讲武堂长大,怎么会没有私情,你不也是她的朋友吗?
“你敷衍我,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她还余情未了”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我不想听这样的对话,正觉无法自处,想离开,谁知门砰地一声打开,柳含烟冲出来,差点撞到我,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吃了一惊,她眼角还带泪痕,眼睛里闪过片刻的尴尬还有恨意,秦楚追出来,没想到我也在外头,一时愣住,“晚照,你怎么在这里?”
我理了理心绪向柳含烟道:“含烟,我跟秦楚,即便是以前有什么,那也是以前就结束的,一切你比我清楚,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你不要徒增烦恼。”说罢心中竟有些潦倒,只得转身走。今夜是怎么了,一下子要撞到两对。脑子里浮现的竟是云姬那裸露的香肩,心中懊恼不已。
木然走回自己的院子,才发现欧阳桀等在院外百无聊奈的样子,此刻的他是轻松的,全然没有上午的严肃,似乎又跟离开讲武堂时没有丝毫不同。见我他道:“你大晚上的到处瞎窜什么,等你半天了。”
“你等我干嘛?”
“想跟你说说话呗。”
“白天不是刚说过吗?”
“我又想说了,不行吗?”
“进院子里说吧。”
“你看我带了什么来?”
“是酒?今天这么好的雅兴啊?”
“咱们不是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吗?”是啊,以前在讲武堂偶尔偷喝还要担心被师父责罚。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酒壶道:“这次的事,又是我连累你们。”
“你说什么呢?就算不是你,我们身在七界堂,也是要听命行事的。更何况,你从小就惹祸,我已经习惯了。”
我一时无语,道:“你惹的祸也很不少吧?”他笑笑道:“现在想来以前的日子真是很开心。”
“嗯。”我们就各自闷闷的喝酒。
今夜的月亮依旧很明亮。半晌他幽幽的道:“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我死了。”
“你尽瞎说,你不会死的。”
“你不要打断好不好?我梦见我倒在一个美人的怀里…..她,”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道:“你不是说自己愿意死在美人怀里的吗?这不是正好?”
“那个美人脾气和你一样坏。”我撇撇嘴道:“你说为什么我脾气这么坏?”
他不可置信般:“哇,你居然承认你脾气坏了?分开这段时间,看来你变化很大啊?”
“谁变化很大啊?”徐子霏的声音响起,齐昭也在。我乐道:“说你变化很大呢。”
她不以为意。他们俩人也过来坐在廊檐下,我们四人都像是故意避开不提昨晚开启刃心壁的事,就这样说说笑笑,我好像是喝多了道:“你们五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回来。”
喝的有些醉,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全然不记得了,竟然睡过了头,起来慌慌张张的匆忙收拾好东西,残雪和风吟在一旁看我惶惶乱乱的但也帮不上忙,因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连那把断情弓也不能算是我自己的,等这一切结束时还是要还的。开门时竟发现千寒就在门外,像是等了很久,残雪和风吟知趣的退下了。我只得道:“早。”他轻松道:“你昨晚去找过我?”
我道:“是,我昨晚本来想去拿回我的护身符,不过您当时好像很忙,我不太方便打扰。”
“昨晚,我……”
“请您将我的护身符还给我,有劳了。”我打断他道。
他将护身符掏出来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确定是那枚木符,道了句‘多谢’,便把它挂在脖子上,塞进衣领。这可能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是我死的时候可以带着走的,想到这里心里总算是有些许安慰。他冷冷道:“这东西对你有这么重要?竟要如此贴身收着?”
我道:“是。”
他半天不说话,竟像是有些生气,半晌又道:“昨晚的事,”他像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道:“我不知道你所指的昨晚的事是什么事。”此时云姬的声音响起道:“寒哥哥,原来你在这里,我们该准备出发了。”边说边走过来,他们俩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她向我道:“莫姑娘早。”“云姬姑娘早。”
我们上天幕台时,千幕渊还有莲姬率众人居然已经在那里了,无非是嘱咐千幕寒务必将刃心剑在下次月圆之前带回来,还嘱咐囚月率人守护刃心壁。我看了看齐昭他们也都是整装待发,无论如何,我要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千幕寒居然一个亲信也没有带,只带了云姬,据说云姬深谙幻术,得囚月真传。七界堂早已是听命于千幕家的。所以齐昭他们也只有听命于千幕寒,这让我更加不待见他了。就算在此之前有什么误会的情愫,如今就当做烟消云散吧。过了这关,我们互不相干,更何况我是决计活不过下个月圆的,不过三旬而已。如此也好。
据说几百年来,传说得刃心剑者得天下的传言从未止息,历代的千幕家族派遣过很多能人志士试图穿过迷城进入他泽山将剑带出,然而他们都是有去无回,后来刃心甚至消失,通往迷城的刃心壁也关上,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此行不知道到底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