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晚晴》捉月

21、第二十一章

　　一路风云过眼，待韶君心神清明时，抿袖抹干眼角泪珠，发现自己竟已置身于一个极阴之境。定睛一看来往侍从小童均是青色衣衫短打扮，想必这里正是书中所提清虚元年时太上道君亲自为水神所选的安置之地。水神乃上古的神君，自己一区区万年魔女况且又如此狼狈实在是失礼得很，边想着再寻一处地方歇息。既然这里便是大地水脉的源头，想必再下行一段便是人间了，于是又御云一程，果然不时就见白山黑水绵延。

　　韶君在人间流离了万年虽然不必食人间烟火也没动过思凡之心，但毕竟是长大的地方，山川河泽早已深刻于心。想着前面约摸便是个城镇，吵吵闹闹，还不如在这雪山环抱里栖身一阵。

　　谁知仅走了不到一里山路，竟发现这雪山荒岭间竟格外热闹，座座二层木楼建于片片山中平地间，错落有致。来来往往之人均衣着华丽，佩兰，佩剑，可见都是些风雅富贵的凡人，韶君左右打量心道此处必是有什么盛会。

　　本想再找一处清净地谁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一脸讨好地小跑过来：“欧阳姑娘！您可是欧阳姑娘？！”韶君还未来得及错愕，就见书生左手握拳砸入右掌嗔怪自己道：“看我这榆木脑袋，能自由进出这万古雪山的女子怎会有她人呢。姑娘一路辛苦，青书这就给您带路，请。”周围来来往往的几位公子已经投来打量的目光，与韶君的眼神碰上便恭敬地作揖行礼，看来这所谓的欧阳姑娘是个不常露面于人前的女子。

　　韶君本想澄清身份，可想着也不知这些人聚在这万年雪山里谋划些什么，若贸然离开起了冲突，怕是不到一刻哥哥便寻了来，还是将错就错等天暗了再走不迟。

　　跟着青书走了一段路，便停在一座木楼前，木楼与其他的无异只简单地装饰着青色纱幔体现着楼主人是位女子，无牌匾无题字，看来这主人也未曾给这楼下过什么心血。

　　“欧阳姑娘，想必您也累极了，青书告退。”便作揖退下去了。

　　韶君颔首，见他走开后，推门提裙迈了进去。

　　楼里摆设也同这木楼外面一般了力求简洁，虽无华美之言但书案卧榻一类倒也齐全。桌椅地面不垢纤尘想来长年都有人打扫，屋中央摆着巨大的铜炉，炭头在里面烧得噼啪作响。窗前案几上用山间腊梅随意插弄了个瓷瓶，清香阵阵暖风徐徐。

　　韶君这才发现自从离开魔界已好久未合过眼，不由得觉得乏的不行，自己寻了锦被便倒在卧榻睡了起来。

　　再醒来时天已墨染，梳洗一番，天界之事便又上心来。心里酸酸苦苦的，一片深情被人负竟是这番滋味？

　　收拾了心思正准备偷偷离开，青书正巧叩门，唤着欧阳姑娘。应声进来二人，除了青书还有一名老妇，青书先在桌上摆了一叠衣物钗镮，又添了些炭，便留下老妇与韶君掩门出了去。

　　老妇往前几步，稍一打量便眼神犀利地说道：“姑娘何许人也？可是与我家小姐欧阳萇仪相识？”

　　韶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冒名顶替，一时羞赧地摇摇头。

　　走近老妇身旁低低地说道：“小女一时误入深山，被人误认为一位唤欧阳的女子，本想暂且休息一时便离开，冒名顶替实在是失礼得很，多有得罪我这就走。”

　　谁知老妇的手有力地抓住韶君手臂，叹口气说道：“天已黑，你一个弱女子怎能忍心让你走呢。韩妈本意也并非赶你走，只是抱有一线希望是我家小姐来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来找韩妈即可。”说到最后韩妈的语调竟带了些哽咽，用袖口抹了抹眼睛便转身合上门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韶君的身份虽已被韩妈识破，但韩妈青书二人依然待韶君极好。韶君见自己虽不是欧阳姑娘但他们也没有把她一个弱女子赶进雪山的意思于是也打消了再寻一地的念头。

　　几日相处下来韶君便从青书口中对这隐匿雪山的一群人有了些许了解，这一切都源自一位名叫欧阳萇仪的女子。据说是韩妈年轻时伺候的小姐，这位欧阳姑娘自幼独具慧根对参道极具悟性本可成仙，但却世袭了父亲的城主之位成了不远处的大荒城的第一位女城主。欧阳萇仪虽为女子却励精图治，只是天意难测近十年连年大旱民不聊生。欧阳城主颁布了不少政令却收效甚微，之后便命人在这人迹罕至的万古雪山修了栋简易的木楼，每年来此地向水神祈福，旱灾竟也稍见起色，于是城中书香门第的公子有不少效仿萇仪自建木楼每年便来此地祈福，望水神福佑族人。只是一向虔诚的欧阳城主今年却并没有来。

　　“青书，你当真没有见过欧阳姑娘？”韶君手中攥着几粒松果，百无聊赖地同正在晾书的青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青书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上的薄尘，头略一歪地说：“不曾见过，只是总听韩妈提起，要不怎会初次见韶君姑娘便认错了呢。”

　　韶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便塞了两个松果进嘴将脸颊撑得鼓鼓的。青书转身又取出一摞书册摊在院中的长桌上，接着说：“我是去年才被韩妈带进这万古山的。韩妈起初像个话唠总是叨念这欧阳姑娘的事情，我本想着今年便能见到真人了，看看韩妈如此吹嘘是真是假。只是今年欧阳姑娘却恰好没来，估计这十多年的旱情总算是彻底结束了，这拜水神便可有可无了。按说这旱情结束了本该是件高兴事，可韩妈却一日比一日消沉更有几次我还看到她一人偷偷抹泪，许是想欧阳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