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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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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勾陈帝君的仙家秘境是海外一座无名仙岛。岛上祥云四浮,树木苍郁,怪石林立,往远了瞧,悬崖下方白浪拍打岩壁,风声鹤唳,而他的小屋正在悬崖上。
“你这地方……看了就冷。”长生帝君对勾陈帝君说。
“我看你挺热。”勾陈帝君扫了眼对方潮红的脸颊,“喝酒了?”
“想咋地?”长生帝君道,“老子成年了。”
“别光顾着说话,快给哥们疗伤啊!”白泽几乎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翅膀折了一只,正侧卧在床板上用力地蹬蹄子吸引注意力。
勾陈帝君走过去,“别动。”
“不动你不过来。”
“再动一下就将你蹄子割了。”
白泽立马不敢动。
对面床板上,勉强保持人形的烛阴气息微弱,青萝元丹被他护在胸口,那血一般的红光是具象化的元神,层层包裹住元丹,免其受到伤害。
武曲星君道,“很棘手,若强硬取出元丹,他就没命了。”
紫微帝君神色凝重,似乎正思考着对策。
据白泽说,他们与两妖一魔恶斗十几个时辰,那女鬼没有吸食魂魄,渐渐支撑不起,分去魔人心神,最终魔人怀抱女鬼而去。同时,烛阴提出让元丹与他融为一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保元丹不失。白泽不必理会他,只需将他的躯体带出妖界交给长生帝君,他自会用尽最后一口气护住元丹,哪怕因此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真的非常爱那狐妖。”白泽叹息道,“所以……要是没办法,强行取出便是,他不会怪我们。”
“那就这样吧。”武曲星君说。
“等一下。”长生帝君走到烛阴床前,看了看对方死气沉沉的脸,又去看紫微帝君,“如果他死在这里,历史怎么办?”
紫微帝君平淡中稍显冷漠,缓缓道,“这只是小事。”
一条性命也是小事?
屋子里的人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长生帝君明白紫微帝君的意思,他们现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千年之前的战争结果不被改变。烛阴是狻猊的手下败将,后放逐西北荒原,从未参加过天庭与妖界的战争,他死了,应该在可控制范围内。
长生帝君垂下眼眸,“老子只是……”
见他这样,紫微帝君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想起清辉殿地下,长生帝君浅浅的哀伤。
“好了。”出声的是勾陈帝君,“白泽,你可以动了。”
白泽长舒一口气,换个姿势趴在床板上。
勾陈帝君转头,眼神落到烛阴那边,过了会儿,他说:“武曲,将他搬至清辉殿地下。”
武曲星君一怔,“啊?”
“搬。”勾陈帝君言简意赅。
武曲星君领命,手指一动,烛阴已经从床板上消失。
“各位,移驾咯。”白泽哼了句,“我再躺会,你们先去。”
长生帝君疑惑地望向勾陈帝君,“把他弄过去做什么?”
“死马当做活马医。”勾陈帝君回答。
不消一刻,清辉殿地下,青萝与烛阴已并排躺着。如若他俩是一对妖侣,必定不羡鸳鸯不羡仙,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青萝痴心错付,九尾终剩一尾。
勾陈帝君走到烛阴面前,眼神漠然,口里却道,“蛇妖,你若有心,可将元丹归还主人。”
没有反应。
勾陈又道,“蛇妖,你若有心,可将元丹归还主人。”
无人应答。
“蛇妖,你若有心,可将元丹归还主人。”
终于,长生帝君偏头看向紫微帝君,“他这是?”
如果一句话就能解决眼前麻烦,紫微帝君早就开了金口,不止一句,说两句也成。然而他也不明白勾陈的做法。倒是武曲星君若有所思盯了勾陈帝君半响才说:“昔年帝君下界捉拿织女,与之周旋三天,凡间三年,看来如今得亏那段经历啊。”
“说什么呐。”长生帝君奇怪。
武曲星君摇摇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两御,“这就是爱情吧。”
紫微帝君似乎先反应过来,默而不语。
长生帝君双眉紧蹙,道,“什么爱情?”
正在这时,藏于烛阴胸口的元丹忽然青光乍现,脱离元神保护悬于半空,最后倏然钻进青萝的身体。
长生帝君愣了,“这是勾陈的话起作用了?”还未等到回答,眼前那巨狐身体刹那间缩小成人形,白色狐毛幻化为云裳,一个袅娜多姿,樱唇银齿的美人慢慢站起来。三位神仙都没说话,只见美人眼神迷离,四周环视一遍,显然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
勾陈帝君离她最近,瞄了眼烛阴,又去瞧她,道,“妖狐,交出曼陀罗的解药。”
青萝吓了一跳,这才完全清醒,看到勾陈帝君及远处三位神仙后连退数步,手中白光一显,出现条毛茸茸的狐鞭,应该就是她仅剩的尾巴。
“别冲动。”武曲星君走出来打圆场,“青萝姑娘,是我们救了你。不过你能取回元丹,还是要靠他。”说着,将青萝的视线引到烛阴身上。
烛阴面如死灰,不知还有没气息。
“事情是这样的……”武曲星君花了不少时间讲述前因后果,这里也只有他最怜香惜玉。
长生帝君看着青萝由戒备转为呆滞,由呆滞变得悲恸,最后抱住烛阴无声痛哭,肩膀抖得像筛子,嘴里喃喃念着吴洁的名字。
“等一会吧。”武曲星君说。
勾陈帝君面无表情,离开站了许久的位置,一甩袖子,出去了。长生帝君跟着他出去,只留下一声轻叹。
来到外面,勾陈帝君道,“你既已回,那本君不必呆在此地。”
长生帝君原来心里就不舒服,听他这么说,跑得比兔子还快,眨个眼人就不见了。
“勾陈,老子毒还没解呢,你再坚持几天吧。”
长生帝君躲回紫微帝君的私宅,靠在锦塌上,拿出吴洁留下的香囊在眼前晃来晃去。这香囊本来遗失在妖界,他前去寻找紫微帝君时,与烛阴一起捡到的。烛阴将两个香囊放在一处对比,果然分毫不差。
长生帝君思东想西,青萝醒了,他却一点不为即将拿到解药而开心。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正望着窗外红梅发呆,紫微帝君大步流星走进来。
结束了吗?
这件事。
他看到一颗馥郁芬芳的褐色丹药。
“行了。”紫微帝君说。
“嗯。”他低头,忽然张嘴咬住那粒褐色的珠子,舌头滑过某人手指,吞咽,然后抬头看着某人。
紫微帝君的手僵在原处,神色也不那么自然,他却横波一笑,“谢谢。”
“不用。”紫微帝君收回自己的手。
“青萝呢?她怎么样了?”
“哭。”
“烛阴死了没?”
“没死。”
“那……”
“长生。”紫微帝君突然沉沉地说:“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本君公务繁忙,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啊?”
“本君先行告辞。”
“啊?”
长生帝君甚至没来得及细问,紫微帝君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
“老子……羊驼啊!”
那之后,白泽来了,连同青萝与烛阴也安置在这里。青萝每日以泪洗面,足不出户,问及魔人身份只字不提,还说逼急了干脆寻死。烛阴依旧昏迷不醒,不过伤不及性命。勾陈帝君道,魔人惧寒,又身受重伤,近半月不会有动静,他领了玉帝旨意,暂时离开长安,不知办何事去了。
过了十来天,年关将至,到处喜气洋洋。
长生帝君已经完全无恙,终日无所事事,拿着壶酒坐在屋顶看雪赏梅。隔壁人家传来敲鼓声,他从这个房顶跳到那个房顶,最后倚在一根光秃秃的槐树枝上往人家院子里瞧。原来这户人家正准备请门神,估计正月要回乡,所以提前将事情给办了。长生帝君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每天吃吃喝喝,压根没多少事情可做。
“哎,闷死老子了。”
“闷?”不知何时,白泽坐到他身边,“既不用行乞,又无公务傍身,紫微帝君都忙成狗了,你还说闷?身在福中不知福。”
“忙?他瞎忙,居然十几天都不来看老……看我们。”前段时间几乎天天与紫微帝君在一起,最长也就三五天不碰面,现在……
“你瞧这都过年了,家家户户办年货,他好歹还顶个太子头衔,也不送些年货过来。”长生帝君格外气愤,直接把酒壶扔进雪地里砸出一个洞。
白泽哈哈大笑,“你说什么,过年?”
“凡间过年热闹,老子还没体验过呢。”
“真是,我那哥们,年兽,又要受苦了。”白泽愁眉不展,似乎受苦的是他。
长生帝君的心情莫名其妙晦暗起来,“不说了,老子回去睡觉。”
“哎,我说,你要是想见他就直接去太子府呗,在这里发什么脾气。”白泽用蹄子按住长生帝君的衣袂,“也是说不过去,这么久不来看我们,枉我还拿他当兄弟。”
“要见你自己去见,老子没那工夫。”长生帝君哼了声。
“我不见他,我要去找年兽。这里有结界,想那青萝与烛阴跑不掉。反正隔壁就是隆庆坊,出事了,紫微帝君与武曲星君自然会到。而且长生,我看好你哦。”白泽讨好地说。
长生帝君踢掉他的蹄子,“行了,要去便去,这里老子看着,不会有事。”
“三克油。”白泽冒出这样一句话。
于是到了夜间,长生帝君更闷了。平日白泽还来陪他下棋,正所谓兴发饮数杯,闷来一局棋,现下倒好,连下棋的对手都没了。
“闷死了……”长生帝君独自坐在观景亭,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