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无良媒》大王叫我去巡山

10、第十章

　　几日后，当陈立卿走进后山的小树林，远远看见顾知晓蹲在小河边的树干旁，一边用小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一边自言自语。
　　只见顾知晓突然站起，手中树枝豁然指向地上一处，喊道：
　　“呆子！你又在偷吃！”声音尖脆响亮。
　　而后顾知晓又颠颠地跑到另一边，先是学猪吭哧吭哧叫了两声：
　　“大师兄，我饿。”声音憨厚。
　　“你个懒猪，师父呢？”又恢复尖脆。
　　只见顾知晓缩着脖子，弓着背，傻里傻气地装做从另一个方向跑来，说道：“大师兄，不好啦，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顾知晓面部表情之丰富，动作之夸张。
　　陈立卿止住脚步，面露惊异，几番思虑，本来他想找顾知晓道声谢，那天被欺负，也算是帮了他，算下来苏修和顾知晓说不定以后可以作为他的同盟。
　　然而，谁能来告诉他，顾知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若如此，函麓院怎会收她？难道是半疯癫？平日看不出来，这会就发作了？怕不是个聪明人。如若不然，那天怎会莽撞参与其中。
　　陈立卿犹豫了，片刻，转身返回。
　　好多年后，陈立卿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常常回想，如果当初他不要那么多的猜疑，如果那天他上前与顾知晓说话，后来的自己会不会不一样？那个身披暖阳的小身影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陈立卿来了又走，裴子烨是一直看着的，对于这个同窗，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文采不错，勇气欠佳，他为什么而来，裴子烨也是心知肚明，不甚放在心上。
　　反而是阿顾，第一次让他看到了这样的她，此时的顾知晓眼神灵动，样子有趣，这算是自娱自乐么
　　那头顾知晓还在继续‘演’，裴子烨就远远地在一旁看，阿顾说的这些恐怕是比这一年和他说的都要多，裴子烨自嘲。
　　顾知晓自导自演了一版熊师父带着仨傻徒弟的故事。
　　最后还来了个官方谢幕，右手搭在左肩，向四周的花草树木，甚至还有路过的小兔子挨个躬身，说道：
　　“各位观众，今天的演出到此结束，谢谢观赏！”
　　说完，直起腰身，双手打开举向天空，顾知晓那欢快的笑容一下子闯进裴子烨的心里，让他不自觉也跟着轻笑。
　　顾知晓隐约听见笑声，疑惑地四周张望了一下，却没发现人，收拾收拾衣裙，遂转身向书院方向走去。
　　边走边看她这两只大粽子，心中嘀咕着：哎呀，不用练书法啦，太棒啦，啦啦啦~~碰不了操作刀了，不开心。。。嘶，怎么有点疼，哎呦，可要好好养着，千万少碰水，嗯嗯，记着，记着。。。
　　‘哗’边想边走，她也没看路，这当头一泼水，让她瞬间呆愣，浑身都已湿透，头发、衣袖都在啪嗒啪嗒滴水。
　　“这不是顾知晓吗？”一道甜腻且尖细的声音又远及近，“最近可出了不少风头啊！”
　　来人是个与顾知晓差不多大的少女，声如其人，长相甜美，一脸蛮横，身上环佩叮当，所有能戴首饰的地方都被挂满，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差不多的女生，来势汹汹，要么狠狠盯着顾知晓，要么一脸鄙夷，有的还故作高雅。
　　顾知晓不认识这些人，只觉她们莫名其妙，而且造型感人，宛如人型移动首饰架。
　　所以，她这是被校园欺凌了吗？
　　嗯，这个问题值得思考，说！你们是谁的脑残妹？！
　　顾知晓面色平静，心中澎湃，嘶，她的手好疼。
　　“让让，让让，哎给我看看什么情况？”苏修和楚莲生费力从被围起来的人群中挤进去，本来只想看看热闹，一看情形，登时两人火冒三丈，忙上前守在顾知晓旁边。
　　“你谁啊你，光天白日下欺负人是不是！”苏修扯着嗓子直指面前这几个人，撸着袖子，碍于好男不欺女，只能虚晃两下，狠声“找抽！”
　　‘首饰架小团体’有点被镇住，领头那个直了直脖子，佯装无辜道：“谁说我们欺负她了？”遂又对着周围人说道：“你们看到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事发后才围过来的。
　　“就是！”‘小团体’之一看没人说话，也虚张声势。
　　“我看到了！怎么样？”楚莲生一脸愤愤，“你！”手指向其中一个，“你左手衣袖湿了一大块，难道不是你在向知晓泼水的时候弄湿的？”对方本来就心虚，被这么点出瞬间有些畏缩。
　　“嗤！”人群中有人冷笑，是武嫣，抱着手臂对着‘小团体’冷嘲：“陆霜，你们也真够蠢的，第一次见有人作案后还自己跳出来‘耀武扬威’，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的，问问刚刚路过上面阁楼的人不就知道了！像群傻子！”
　　“你！胡说什么？！”陆霜她们有些气急败坏。
　　众人大多也都明了，陆霜一伙人向来骄横，男学生不屑计较，女学生能避则避，这次找茬，许是因为上次打架里受罚的有她心上人，全算在顾知晓头上了。
　　事后顾知晓知道原由，瞅瞅自己再次被团起来的手，碰碰额头上已经好了的伤，心中哀嚎：为什么她总是无辜中枪？！
　　陆霜的脑回路真够清奇的，当时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身旁的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回她：你也就敢背后说说。
　　而现在，顾知晓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主角还是自己，心中顿感微妙，风吹过，有点冷，不由打了个寒颤。
　　正当时，一个有力的臂膀轻揽过她，若有似无的怀抱靠近，却也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她感觉很熟悉，转头看去是裴子烨，他抿着嘴，好似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眼神清冷，对着‘小团体’说道：
　　“汝肆意妄为，今日欺她在先，此事必会追究到底！”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威慑力。
　　全场被他的一派威严震得一时安静，小团体吓得瑟缩。
　　语罢，他拉着顾知晓离开了众人视线。
　　顾知晓当时哪知裴子烨在函麓院地位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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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顾知晓将备用的衣袍换好，发现裴子烨还等在门外，独自站在廊柱旁，双手负于身后，定定望着远处，一身淡漠疏离。
　　回身见顾知晓从房门走出，唤道：
　　“阿顾，过来。”
　　顾知晓闻言乖巧走过去，在裴子烨面前站好。
　　“手。”
　　干嘛？她面露疑惑，还是听话伸到他的面前。
　　裴子烨的手刚一碰到她的手，顾知晓下意识缩了回去，却半路被他的眼神制止，又期期艾艾地伸了出来，大哥，你又想干嘛？
　　裴子烨拉过她的手腕，轻柔地将潮湿的布条一圈圈打开，檀雪给她缠了这么多，他也耐心着解开，越接近手心处越是小心。
　　最后一层打开后，果然里面的布条也湿透了，又看见顾知晓的手心里的伤。
　　“受罚了？”裴子烨轻笑，好似在说“让你闹腾”。
　　“嗯”，顾知晓闷声，低下头，右脚尖搓了搓地面，“我爹那天打的。”
　　裴子烨一只手托起顾知晓的手，一只手轻柔地涂抹药膏，她扫了一眼栏杆上的小药瓶，一眼认出是杜家的。
　　“阿顾。”
　　“嗯？”思绪被打断，她迷糊应道。
　　“可还记得有一次你、我还有苏修在洛安城外荒野迷了路？”
　　“记得，那次你为了保护我们，还被一头孤狼咬伤了。”顾知晓想起苏修当时看见裴子烨血淋林的手，当场吓哭，她也是面色惨白，呆立不动。
　　“你和苏修都受了不小惊吓。”裴子烨唇角微勾，擦好药膏，捧着顾知晓的手轻轻吹拂了一下，惹得顾知晓好痒。
　　“是裴大哥先救了我和苏修。”
　　“我伤的不轻，那只狼最后一口气想要反扑我，你用一块大石头砸死了它，所以你也救了我。”裴子烨复道。
　　回想起那个黄毛小丫头怕到全身都在颤抖，那时他就确定顾知晓一定表里不一，或者说，有其他地方隐藏着，只有自己发觉了这点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当时你还撕下衣袖帮我止血”他不紧不慢地开始给她缠上医布，“就好像现在我在对你一样。”
　　顾知晓一愣，对上裴子烨眼含笑意的双眸，幽深到感觉自己快被吸引去。
　　“好了，小姑娘。”裴子烨习惯地拍拍顾知晓脑袋，感觉到熟悉的柔软，很满意。
　　顾知晓不满意了，她的手再次被包的严严实实，比之前更圆，这下还真成小叮当了，她自嘲地想。
　　“裴大哥，刚刚祈渔哥哥来过了吧？”她状似随意问道。
　　称呼的不同让裴子烨心中稍起波动，告知只是来送药，对怎样被他半路劫药避而不谈，转而讲述陆霜欺负她的原由，顾知晓表示对自己躺枪很无语。

　　裴子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郁闷，有点好笑，熟稔地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回去。
　　顾知晓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没想到后续仍在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