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かれ道/分岔路[Y2/磁石主、翔ALL]》阡落落

6、第六章

　　只是他深深相信，一路走到今天，二宫珍视岚、甚至优于珍视自己的心情，比谁都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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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井翔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车，几乎从东京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把车停在路边，拿出顺路从便利店买来用以果腹的饭团，拆开包装纸狼吞虎咽起来。

　　窗外不时有车开过去，车灯连缀成一串烟火，偶尔会有鸣笛声自低至高又落下去，空旷感像是能够掀起回音。这片土地还没被彻底开发，四围都是算不上高的民宅，一扇扇窗户后面亮起的昏黄灯光愈加衬托出夜的安静。
　　他趴上方向盘，偏过头透过车窗去看马路的对面。那里有一片工地，警示牌圈出范围，卡车闪着橙色的灯。一群工人穿着灰扑扑的制服，或蹲或站，把沙石水泥一点点从卡车卸下，堆到应该放置的地方。工头举着“注意安全”和“保持安静”的纸牌走来走去。

　　摸了摸口袋里的麦茶，还残存着一点温度。樱井咽下米粒，心里有点怅然。
　　快要10点了，他在这儿坐了接近一个小时。

　　而他的目光，始终只聚焦于对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跟其他人相同的灰制服，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细瘦的小臂，猫着背，走起路来懒懒的，推着堆满黄沙的小车却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然而脚下动作并不慢，看得出是有过多年体力活的经验，将车把推起来，黄沙倾泻而下，他皱了皱鼻子，把脸扭到一边。

　　路灯微弱的光落进眼睛，湿漉漉的像总含着泪水。
　　圆圆的鼻头，在脸上落下弧度光滑的影子。
　　压在安全帽下的头发大约是染成了浅浅的黄色。
　　而黄色的细软头发包裹着那张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脸。

　　***

　　在岚的成员中，樱井最琢磨不透的就是那个小气的游戏宅、二宫和也。

　　成立多年来，他们算是组合中最默契的一对儿。能够全力配合自己的胡闹，随便拿足球游戏把自己虐得半死，装傻时总能得到想要的吐槽，疲倦时还能看见对方难得一见的温柔。
　　二宫是擅长与人拉近距离的类型，尽管看上去有点无礼，可那份自然令人完全无法拒绝。他又很擅长调节现场氛围，过去曾有好几次团内争执被他圆滑地平息。他好像什么都能做好，钢琴、吉他，作词、编曲，好像总是没法拒绝别人，面对再强人所难的要求都能够咬着牙完成得漂亮。

　　有的时候，团内有共同的工作。坐在休息室中翻着报纸，樱井偶尔能瞥见二宫在独自发呆。

　　掌机握在手上，青年静静地看向化妆镜所反射出的，各自忙着各自事务的成员的倒影。
　　像有水光泛滥的细长眼睛，慢慢一眨。

　　因此，樱井总怀疑二宫比他们谁都更加明白。

　　可为什么二宫从来都不说呢。

　　从最初连上台发言都略显笨拙的少年，成长为后来在综艺节目妙语连珠的国民偶像。在每一个困难的时候，即使心里有想法，也不爱表达，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凝视大家，并去做要求他做到的事情。

　　他完好地保护着自己的核心，却也低调地守护着身边的人。

　　那次偶然撞见相叶偷偷哭泣，是樱井第一次在私人时间看到二宫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冷淡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二宫对他的袖手旁观感到反感，因为隔天二宫依然笑嘻嘻地黏在大野身上一如往常地甜蜜唤他“翔さん——\"。

　　樱井尊敬大野，宠溺相叶，对松本同时抱持欣赏和歉意。
　　而面对二宫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他深深相信，一路走到今天，二宫珍视岚、甚至优于珍视自己的心情，比谁都要强烈。

　　***

　　夜灯下，二宫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忽地回了头，光影在脸上摇摆闪烁。

　　他举起一只手向谁挥舞，不知在喊些什么，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扶上后腰，隔着这样远，樱井都能够看到他微微蹙眉的疼痛神情，心底猛地震动，险些从车座上站起来。

　　他曾经无数次看到二宫做出这个动作，在巡回演唱会的后半场，或者在录制运动量大的番组时的休息时间。年轻时伤到腰，从此能坐便不站，能躺便不坐，尽管面对团员们总露出无所谓的模样，甚至把这份慵懒恰当转换为形象设定，但每当他见二宫伸手去捏腰侧，就感到连带自己的脊骨都痛了起来。

　　原来即使在这条世界线，也不能避免伤痛折磨吗。
　　莫非是被迫从事体力劳动养活自己，时间长久自然累坏了身体。

　　笼罩着微光的建筑工地，突然显得遥远而绝望。

　　正在犹豫是否要下车把自己带的零食和水交给二宫，樱井突然看到青年撑着腰转身，从地上勾起一只卡其色背包挎在肩头，缓缓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摘下安全帽抱在怀中。
　　晚风轻轻吹起他的刘海，露出额头。
　　樱井只觉得耳膜都随着心脏跳动起来，一片嘈杂。

　　二宫似乎没有在意长时间停靠的轿车，径直穿过它走到路边的杉树旁，猫背倚上树干。他耸着肩膀从制服口袋掏出一盒烟，柔软的包装纸已被压得很扁。两指捏出一支，他又开始四处摸索身上有没有带火种。

　　鬼使神差地，樱井看见自己拉开门，从车内钻出来，清了清喉咙。

　　向二宫走去的腿因为长时间靠坐而有点发麻，步子迈得很小心。

　　近了，他把外衣口袋里的麦茶——早已没了温度——和打火机一并掏出，如同献宝似的举在二宫面前。
　　嗓子里总像梗着什么东西，声音变了调：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

　　这行为太可疑，也难怪娃娃脸的青年瞪大眼睛后退半步，紧紧贴住树皮。
　　那对清澈的棕色眼眸倒映出的自己，衬衫揉得稀皱，头发乱得吓人。
　　于是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向后撤步以显示自己没有恶意，只是说出来的句子难免心虚：
　　“那个、二宫さん…请不要误…会，我，我是相叶君的，朋友…”

　　过了许久许久，或许一直等到二宫眼中闪烁的路灯都熄灭下去，樱井才听见了对方的回应。拿尖细嗓音说出的话语明确划分了敌我界限，青年显然还完全没有放下心来。
　　而那疏远的腔调，在樱井心中再度划了一刀。

　　“哦…樱井さん啊。”

　　还真是，遇见每一个人时都不曾避免啊。

　　他苦笑着，再度抬手递去打火机。这一回，对方犹豫着在裤腿上擦擦手，方且伸出来。

　　圆圆短短的指头，厚厚的掌心。

　　曾经被自己反复揉捏的柔软汉堡手此刻掌心向上，脏兮兮的灰尘都掩盖不住地，布满了老茧和水泡留下的疤痕。

　　“呃，二宫さん…您下班了吗？我也开车来了，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夜灯下的浅色眸子里划过一道疑虑，然后浮现出淡淡嘲讽。
　　樱井佯装没有看见，替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执拗地等在那里。

　　两人僵持片刻，二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我的衣服可不干净哦”，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