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かれ道/分岔路[Y2/磁石主、翔ALL]》阡落落

4、第四章

　　没关系，向前走吧，不必回头。

　　***

　　闭上眼睛，日光灯在眼睑上落下暗红的痕迹，好像能分辨出毛细血管的细密分布。
　　樱井翔向后仰倒在办公椅上，放松全身肌肉。方才以生病应付过部长的责备，又处理了几件杂事，好容易清闲下来。太多陌生信息满满地塞进大脑，纵然被众人誉为精英，也难免有累到思维混杂的时候。

　　但是这种关卡，反而不想让自己手头无事可做。
　　因为一停下手中的事情，就会开始不可抑制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有把铁锤在不断地敲击着太阳穴，耳膜无规则地跳动，仿佛有个声音贴在耳边轻轻地吐气：
　　“翔さん。”

　　停顿片刻，略微尖细的声线消失，取而代之的音色甜美，带着点儿鼻音的犹豫不定。
　　“…翔君…”

　　***

　　若干年前，作为“岚”的他们五人经历过长时间的停滞不前。那时被工作与大学功课同时压得喘不过气的樱井，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团内气氛的异常僵硬。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不被外界认同的压力感逐渐内化为对自己与队友的怀疑，团内也爆发过几次相当规模的争吵。
　　他还记得有段时间，自家团内年龄最小的队员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工作。说是叛逆期，倒不如说是对于自己和未来的迷茫。因为工作不顺，Leader时而被叫去上头责备，回来时带着比平常更压抑的氛围却对内容闭口不谈。

　　二ノ一如既往只是默默看着队员，什么都不说；雅纪忧心忡忡地坐在休息室里，失却了过去那样没心没肺的笑脸；Leader长长的沉默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在某次团内讨论中，对于未来发展方向的意见不一，导致他与松润激烈地辩论起来。

　　年轻时只要觉得痛快，什么都敢说出口，全然不考虑听话者的心情。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法收回那些伤人伤己的话语，自那之后，知名度与工作都像是触底反弹，广播、电视剧、映画；深夜档、黄金档、个人冠名节目，一切开始慢慢走起上坡路，每年都以为将要到达顶峰，可地位却还是在近乎不受控制地继续上升。
　　国民组合，名利双收。可是偶尔在娱乐番组中撞上松润的眼睛，还会觉得微微尴尬起来。

　　樱井突然回忆起两三年前的强化合宿，晚间自助烧烤时，二ノ因为有个人工作不在场，松润蹲在篝火前烤着厚厚的牛肉，看着快要熟了，他从上面切下一小块，拿夹子朝樱井送过来：“翔さん——”
　　那方向本来是朝着他的嘴来的，可樱井在张嘴的前一刻看到摄像机而迟疑下来。连忙伸出手去接那片肉，没敢去对松润的目光，心里渗出一点窘迫。

　　好像没办法像十七八岁时那样自然地、像对待其他队员那样自然地与彼此相处了。

　　***

　　但是当他看见身处这条世界线的松本时，突然觉得过去纠结的、因为骄傲而迟迟不肯放开的事情是多么幼稚而无知。

　　站在其他人身边作为“岚”而存在的松本润太陌生。
　　对着其他人展开笑颜的他、被其他人亲昵地称作“润”或者“J”的他，都太过陌生。

　　假如自己必须得要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下去，那么大概永远都看不到那个浓颜的青年面对自己曾经露出的那种，犹疑又羞涩的、想要和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情。只能在下班回家后独自一人的晚餐桌上，咬着筷子面对电视屏幕里偶像突破尺度的卖萌犯蠢笑得前仰后合。

　　绝对、不想要这样。

　　***

　　没有松润的岚没有办法称其为岚。
　　可是只有松润的岚也没有办法接受。

　　脑海里顿时闪过恍若隔世的昨夜，两人面对面坐在休息室里检讨。早已成长为立派青年的末子捏着原子笔点在台本上，微微皱眉，向他一句句罗列自己的想法。
　　就像Leader说得那样，润总能看到其他成员看不到的细微地方。

　　他绝对不想要失去润。

　　昨夜与润的告别很潦草，心里想着尽快回家睡觉，连拜拜都说得异常敷衍。溜得很快的二ノ，还有智君与雅纪，似乎对谁都没有认真告别。
　　毕竟在一块儿已经近15年了。即使人气提升之后几乎再没机会朝夕相处，他依然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另外四个人分别。

　　就算今天不在一块儿，明天也还会再见面的。就算明天没找到机会见面，总有一天还会聚在一起。
　　他曾经以为来日方长。
　　于是无意地放开了相处的每一秒。

　　可是现在……

　　***

　　反盖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猛地将重心移回来，樱井伸手去拿，是大野智传来的邮件。
　　短短几行，却像能够看到那个沉默包容的男人认真凝视自己的目光一样，令人眼角潮湿。

　　“翔君
　　“我帮你打听了
　　“二宫さん大概仍在都内相叶さん据说回千叶了
　　“如果想要人陪你去千叶的话 我可以的
　　“大野”

　　把手机塞进西装口袋，迅速站起来走向吸烟室。拉开门时，淡淡的烟草味萦绕上来。他向来自负对成员的了解颇深，突然闻到熟悉的某种品牌的烟草香味，不由得顿时联想起相叶某件散发着相同味道的藏蓝色的套头毛衣，和他穿着那件毛衣扭过来大声唤“翔ちゃん”时的灿烂傻样。

　　回拨出大野的电话，将听筒贴近耳朵。
　　这一次，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大野君…”
　　光是这句话就竭尽全力。

　　听筒里传出来沙沙的、吐字有点含糊不清的声音：
　　“怎么了，翔君？”

　　“…智君…”

　　“嗯？”

　　为什么不论在哪个时空，你都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们呢。
　　明明在你的认知中，我们不过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地帮我呢。
　　果然没有智君是不行的啊，不管是岚，还是自己。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还能够被这样温柔相待。

　　充盈于心的话语太多太多，然而樱井向来在表达自我时有点笨拙。良久，他只是默默吐出一口气，笑意攀上嘴角。

　　“智，谢谢你。”

　　电话那段的声音也带着笑：“总觉得应该帮翔君一把，别客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周末，我想去千叶试试看。”
　　“要我一块儿去吗？”
　　“如果智觉得没问题的话。”
　　“行，那到时候联系吧，我得去上课了。”
　　“上课加油——辛苦你了。”

　　***

　　“翔ちゃん今天也很帅哦”
　　曾经有个男人在月曜的深夜，给他发来这样的邮件。

　　想象中，烤焦面包脸的青年窝成小小一团，头困得一点一点，可还是坚持看到自己并不太感兴趣的深夜新闻节目的结束语，然后带着懒洋洋的笑在手机敲下赞扬的文字。

　　尽管从来没有承认过，大概今后也永远说不出口，可樱井总觉得那份十多年来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在身后就像是无形的手掌般稳稳地护卫着，偶尔也会轻轻推上一把，但却宁静坚定地告诉他。

　　没关系，向前走吧，不必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