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鬼差》樱玥曦

32、小十阎王

　　灵瑜失魂落魄的站在屋里，刚刚与崔先生讲的那一番话虽是出自真心，但心里也是有些不甘的，这也不怪他，任谁好好活了几百年，突然有人告诉你，说你这条命是你捡便宜捡来的，你占着不放就是不应该，就应该心甘情愿的去死，这种事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恍恍惚惚的走出房门，居然没有设置结界把他困在屋里，阎王大人倒也是格外施恩了，还给了他最后的时间来告别，而不是任他在这没人的屋子慢慢消散死去。
　　灵瑜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却是想不起自己应该和谁告别，想来也怪自己这性子着实生的古怪，这地府呆了几百年，刨了受刑的那几十年，大部分时间都孤零零的站在河边，认识的来来回回也不过这数十个鬼，恍惚间走到了当差的渡魂河边，一路上也碰着了几个不算相熟的鬼差，灵瑜虽然是最低等的鬼差，但是这地府大大小小都要卖二殿下几分薄面的，对灵瑜自然是要客气上几分。
　　“灵瑜哥，你和二殿下不是去办公差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二殿下和连廷从前闹的这一出这地府可是轰动了整个地府，二殿下虽然被阎王狠狠地打了一顿，但是当他带着一身的伤，一瘸一拐的走到灵瑜身边时，这般胜利者的姿态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灵瑜忍住声音的颤抖，低声答道：“刚还在的，这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嘴角的苦笑将他的情绪掩饰的极好。“二殿下还有看丢的时候，真是难得啊。”两个鬼差感叹了一句，和灵瑜道了声别，匆匆往前走去。
　　等待两人走远，灵瑜终是没忍住早已翻滚不息的情绪，缓缓蹲下身，努力不哭出声来，“是灵瑜吗？怎么一个人这里。”伴随着轻轻的划水声的是一个苍老而温暖的声音。灵瑜立刻止住了哭声，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老者用力划了几下，小船迅速地朝岸边靠去，从船上蹦下个白白胖胖汤圆似的孩子，及时抓住了灵瑜的衣角，奶声奶气道：“灵瑜哥，怎么见着我便跑了？”这汤圆本就走得不稳，为了抓住灵瑜跑的稍急了些，眼看这就要摔倒，灵瑜赶忙转过身，稳稳地抱住了这小小的一团。这团子也是相当机灵，赖在灵瑜的身上便不肯下来，黑溜溜滚圆的大眼珠四下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程珏那惹人嫌的身影，抱着灵瑜的胳膊便又收紧了些，撒娇道：“祺儿要灵瑜抱抱。”这团子的心思一看便知，只能感叹这二殿下居然平常连这种小孩子的醋都吃。这团子名唤程祺，是十殿阎王中最小的一个，虽然说这名义上也是是地府的主人之一，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真让他去做判刑这种复杂的事，所以这十殿也就一直空在那里，程祺和程珏虽是兄弟，但是打小就不对盘，目前已经发展到见面就打的程度了。
　　这小孩子的眼睛到底是毒辣些，团子马上就发现了灵瑜眼角残留的泪痕，原因也不问就自顾自的气上了，挥着两只胖手，怒骂道：“一定是程珏这老混蛋欺负你了，灵瑜你别怕，等我去好好教训他。”这说话间的口气倒是和连廷一模一样。
　　团子挣扎着跳下来，看这架势倒像真的真的要去给灵瑜报仇，撑船的老者此刻早已停好了船，走到岸边一把抓住了气鼓鼓的团子，灵瑜朝老者微微一拜，恭敬道：“张老，刚刚是灵瑜失礼了。”
　　这位张姓的老船工须发皆花白，但身板看着还算硬朗，一把捞起不老实的团子，对灵瑜叹气道：“你这孩子，真不知说你是礼貌，还是说你和我这老头子生分。”灵瑜低着头，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自己和这老者自然是不生分的。张老是这引魂河上资历最老的摆渡人，具体的年岁到底有多长，张老摇着他花白的脑袋，笑说着老夫自己也是不记得了，当年灵瑜还在这河边当差的时候还是戴罪之身，和地府这些正式的鬼差有些不同，看在连廷和二殿下的面子上，明着当然没人敢欺负，这暗里诸多闲言碎语多难听的都有，“你瞧他也就这一张脸看得过去，整个人冷冰冰的像个石头一般，也不知这地府的大人们都是怎么想的，个顶个的都被猪油懵了心么？”“对我们这些走卒自然脸色是要差些，谁知道他对着二殿下的时候又是一副怎样的妖媚的嘴脸。”灵瑜听到了大都只是嘴一撇当是个笑话听了便罢了，这心里的酸楚对着谁都是不好讲。
　　张老明里暗里都帮着灵瑜处理了不少这样的事，这日子长了，地府里的人对灵瑜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灵瑜对张老的身份一直很好奇，程珏见着都是恭恭敬敬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渡人，灵瑜倒不是什么好奇宝宝，既然张老自己不说，他也不便去深问。
　　灵瑜眼下这种状况，自然是不想说出来又平白让张老担心，心下一转便顺着团子的话说道：“刚才和二殿下争执了几句，心里有些难受就负气跑来这河边，真是让你老看笑话了。”这话让团子一听还得了，胖脸都气红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立马就挣脱了张老的控制，喊打喊杀的就要去找程珏。
　　“祺儿乖，程珏哥哥不生气的，当心他叫一大群牛头马面把你抓去做生煎。”灵瑜怎么也拦不住愤怒下的团子，只能说这种不入流的威胁看看效果，没想到这团子今天是铁了心，怎么劝都没用。
　　正当灵瑜二人苦恼的时候，河对岸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黑仔你干嘛拦着我，这破丹药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连廷和二殿下差点打起来哎，他们打起来可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唉，都怪你害我没看到哎，你说你怎么赔我。”白无常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本想跟着程珏一起回来，但不想被黑仔拦了下来，非拖到会场拿了丹药这才匆匆的赶回地府。
　　不想团子一听这白无常的声音，顿时吓得一抖，嘴里叽里咕噜骂人的话也停了下来，急急忙忙的就往张老的怀里躲去，这白无常对团子来说，那就是吃人妖怪般的存在。
　　“爷爷，我怕。”团子把脸埋在张老的胸前，软软说道。白无常倒是一眼就看见了河对岸的一行人，忙的嚷着就凑上前来。团子见他还走了过来更是缩成一团便不动弹了。
　　“张老好。”黑白无常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白无常看着长老怀里白乎乎的一团，又忍不住的逗弄；“哟，这白团子是谁啊，怎和我昨日吃的汤团似得，难道是我昨日剩的，今天还成了精，这可不行，快让我收了这小汤团精。”伸手就要抱过团子。
　　这团子哪经的起他这般恐吓，这白无常手还没碰到他，团子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还边骂：“你才是汤团精，你才是汤团精。”这团子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这狼狈的模样看着甚是可怜，张老抚慰了他两句，对着白无常笑说道：“这小十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阎王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对小白你怕成这样。”
　　“这团子比他的哥哥们都小上那么一截，这么小的孩子我看着孤孤单单可蛮可怜的，也就时常带着他一起玩，要说这地府还是我和这个团子最熟了。”事实上分明白无常硬是把我们最尊贵的十殿下当成了宠物，还动不动就拿油炸当威胁。
　　等白无常玩够了团子，终于是想起了灵瑜还在这，忙的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连廷和二殿下那两张脸都黑的和锅底似的，莫不是我少来这一会，他们都拆了半个地府了吧，看吧，黑仔都怪你拦着我。”白无常看人脸色的功力实在是差了点，半点没看出灵瑜脸色的不对，反倒是在自己的脑洞里越陷越深，一出狗血的四角恋爱惨剧编排的跌宕起伏。
　　灵瑜看着白无常欲言又止，黑仔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匆匆和张老道了别，照平时这团子决计不可能这么放灵瑜离开，不过今日被白无常这么一吓，倒是对这事不怎么执着了。

　　三人离开了河边，走到一个僻静的小院，白无常刚想细问，灵瑜便是咬了咬牙，对着黑白无常深深的鞠了一躬，恳求道：“灵瑜这么多年受了二位诸多恩惠，却没有能力回报，现在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二位偷偷带我见二殿下一面。”灵瑜从没有如此大声的说过话，这几句话，仿佛是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白无常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半天没说出话来，阎王还是把二殿下关起来了吗？事情怎么会闹得这般大，这个剧本写的不对啊。在白无常当机的时候，黑仔四处望了一下，幸而这个小院比较偏僻，一时也没有人会靠近，松了一口气。
　　三人间静了一会，灵瑜明白了两人的犹豫，咬着唇不再说话，但这世上除了这二人，他实在是再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虽然还拜托了崔先生，但他也明白阎王大人是绝不会在允许他见二殿下了。
　　黑仔本想拒绝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万一拖了白仔一起下水，这阎王的惩罚肯定不会轻，但看到灵瑜这幅样子，这一个不字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好吧”心下一横就答应了。“来我们三个商量一下等会的行动吧。”白无常虽然身在云里雾里，但是黑仔都答应了，这个忙就没有道理不帮。

　　此刻人间已近黄昏，连廷抱着钟毓奔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打在钟毓苍白的脸上，为他添了一丝的血色。装着灵魂碎片的包袱还在胸口，这原本没有温度的东西连廷却觉得它滚烫，烫的胸口气都喘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