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鬼差》樱玥曦

31、生死一念

　　这林雨虽然是个混蛋，但死的也确实悲惨，要是照着连廷以前的性子，也难免要感叹一下，顺便教育一下白无常，但此刻他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收了那还在泛着火光的武器，转头对程珏冷语道“把你的令牌给我。”虽说这是不是程珏的错，但人就死在他手里了，连廷是一时半会也没法好声好气的对他。
　　“难不成你要回地府求程洛给他续命？你也看得出来，这小子的魂魄本就是碎的，现在还收的不全，程洛他就是本事再通天，怕也是回天乏术了。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这么算了吧，你把那些魂魄收着就做个念想吧”程珏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刚刚刚一番说辞推脱的意味也太过明显，碰上白无常这办事不经脑子的，以为程珏也是看钟毓不顺眼，不小心打死了就算了，没有救的必要了，帮腔道：“二殿下都这么说了，看来是没救了。”话没说完，被黑无常忙的捂了嘴，连廷正在气头上，就这话不是找死嘛。
　　在场的除了死人和白无常，剩下的人脑子里还是有几个弯路，倒是猜出了几分门道，联想到前日里席臣那家里闹得那一场，这钟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他们想的要复杂，连廷心知再和程珏纠缠下去也是没结果，便那包裹这魂魄的衣服小心收好，抱起尚有余温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灵瑜看着走的决绝的连廷和呆立在原地的程珏，两头为难。上前握住程珏的手，说道：“你给他便是了，救不救得活另说，你这么做，以后大家连见面都不好了。”但程珏满手的冷汗却惊了他一跳，程珏甚至对灵瑜的靠近都不察觉，只呆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那日席臣的说辞他又何尝不知是什么意思，本想着钟毓不计较，这事瞒着也就过去了，但自己却一掌把这事推到了浪尖上，心里悔意顿生。
　　灵瑜见得程珏这幅摸样，刚到嘴边责怪的话又是生生咽了回去。

　　连廷半月不回地府，此刻对地府的变化都是颇感震惊，平日里洋洋洒洒数十里的曼珠沙华此刻都蔫了大半，颜色也不似以前鲜艳。程洛平日里对这些花花草草甚是宝贝，也是他这人好面子，即使是表面功夫也是做的十足，后来灵瑜在这河边做了领路人，闲来无事也是时常摆弄这么玩意，这些花一时也是地府的一景。
　　随手寻了条船，将钟毓安置好，便往地府中心处划去，这一路倒也清静，平日里这渡鬼的河还是相当热闹，河的宽度不是很宽，两鬼相争掉进河里的事也时有发生。今日倒是安静的有些不寻常路，这划了也有七八里，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抱着钟毓走上岸，这才见着两个熟人，是地府看门的守卫，平日里和连廷的关系也算不错，见连廷匆匆忙忙赶回来，手里还抱个素不相识的人，不仅关心道：“连廷哥这是怎么了，平日这地府只收鬼魂，今日为何连着尸体一起拿回来了。”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还请看在咱们的情分上，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吧。”
　　这两人此刻才想起阎王的命令来，这地府从前几日起，便不再让人进了，就是今日灵瑜来的时候，也是拿着二殿下的令牌才可以通行，这两人此刻倒是有些为难。“要不连廷哥你和阎王自己商量商量，我们这办事的也不容易，这阎王大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要是生气了我们可就惨了。”
　　“那就只能先得罪两位了。”连廷闪电般劈出两记手刀。两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瘫软在地，连廷的出手的力道算的刚好，两人半小时后便会醒来，也不会留下什么疼痛。
　　连廷念了句抱歉，便又匆匆往阎王的处所奔去，还没进房，便在门口遇上了判官，“崔先生是文官，连廷不会和先生动粗，还请行个方便，连廷不过是想救个人罢了，并不是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崔判官看起来三四十的年纪，与这地府里看起来的张牙舞爪的鬼差不同，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的气质，说话间总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与世人坊间流传的铁面判官的形象相去甚远。
　　崔先生看了一眼满身血污的连廷，叹气道：“你跟我来吧。”转过身去似不忍再看，摇摇头往前走，连廷紧跟在身后，怀里钟毓的身体已经冰冷，连廷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无奈他也是个冰凉的灵体，没有一丝温度。
　　绕了几个房间，才走到一个屋子跟前，房门微开，门缝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躺在榻上，“还死在门口干什么，要救人还不快点。”这嚣张的语气一听就是程洛，这阎王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嘴里都说不出好话来。
　　连廷走进房间，把钟毓放下，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恳求道：“求阎王大人开恩，将钟毓的魂魄重塑，连廷不以为报，随便阎王大人您怎么处置。”
　　程洛连直起身子都不乐意，冷笑道：”连廷啊，这话你听着不耳熟吗，我可是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那日你求我保下灵瑜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几句话，你这条命早就不是你的了，更何况我现在可不稀罕你这条命。”
　　“对，我现在没有任何筹码来和阎王大人你谈条件，我只是求你，我在地府几百年，我就卖这个交情，希望你可以卖我个面子，救救钟毓吧。”连廷把头埋得更低，几乎陷进地里去。事实上连廷赌的阎王和钟毓的关系，赌的是这关系是不是硬到程洛愿意花费巨大的灵力来救他。
　　程洛站起身，走到钟毓身边，细细瞧了一眼“那碎片拿来我瞧瞧。”连廷恭敬的将碎片递上，程洛掂量了一下，说道：“只有这么多，要是搁在平日，我还有回天之力，到如今我自己也是这般模样，怕是有心无力了。”连廷也早就注意到了，程洛如今只有平日一半大小，原本合身的金黑色锦袍现今穿在身上拖在地上长长一截，看起来有些滑稽。“阎王大人你怎么会这样，今日一路上也到处是萧条败落的景象，在三界大劫难道是从地府先开始的？”
　　“这与你无关，我既然派你去了人间，你就给我好好看着人界的事便行了。”程洛急切的打断了连廷的一大串提问。
　　“那钟毓就是真的没救了吗？”连廷再次回到钟毓的问题上，这阎王大人都拒绝了，这天地间比程洛法力更高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也不是他成连廷认识的。眼前一黑，连廷陷入无边的绝望里。但是心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也许席臣可以救钟毓，况且他和钟毓交情不浅，找他应该没问题。
　　“连廷最后求阎王大人一件事，还请告诉我找到席臣大仙的方法。”程珏早就料到连廷会想到这一出，也不急着告诉他，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你说吧，现在在你心里，灵瑜和钟毓到底谁更重要。”这个话题终于是暴露在了阳光下，这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多狗血的选择题，“算了，我也不关心答案，你自己去他面前慢慢想去，不过你最好在这尸体烂掉之前下给我想明白了，那个白头发老妖怪自己会来找你的，你回去慢慢等着吧。现在我要处理一点家事，你走吧。”
　　“进来吧，一个两个都喜欢呆在门外干什么。”程珏拉着灵瑜阴沉着脸走进来，拦在连廷面前：“你不能走，你怨我也好，反正他已经死了，我就不能让他复活。”说罢劈手就要夺连廷手里的碎片，连廷紧紧护在手里，程珏几下都打在了连廷的身上。
　　“你真当我这个哥哥是死的吗？”程洛只一手就止住了程珏，连廷也趁机带着钟毓离开。程珏急的直蹦，声音你也不觉提高了几分：“哥，你怎么真放他走了，你知道的，钟毓要复活的话，灵瑜就要死了。”灵瑜这当事人倒是很淡定，仿佛谈的是无关人等的生死，连面色都没有变化一分。
　　“来人，给我看住二殿下，别让他瞎叫唤。”呼啦啦冲出一大堆鬼差，就把嚷嚷着的程珏给拉走了，一会功夫，整个屋子就只剩下程洛，灵瑜和崔判官三人，程洛表情复杂的看了灵瑜一眼，便转头对判官说“还是你说吧，这话我怎么着也说也不对。我还是和我那个傻弟弟慢慢聊天去。”加快脚步走出房子。
　　两人半晌没说话，灵瑜倒是先苦笑一声，自嘲道：“我命本就不长了，判官就不要浪费在和我大眼瞪小眼上了，我这命本就是白捡来的几百年，如今人家来要回去了，我难道还能死气白咧的赖着不给。”这一路上，程珏倒是把他和钟毓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还催促着他赶紧躲起来，千万别给捉着了，倒没想到这天地间哪有他躲藏的地方。
　　“连廷绝不是这般狠心的人，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哪能下手要你命。”崔判官实在不知怎么和灵瑜说，只能这么劝慰道。
　　“我本就知道他这么多年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如今找到正主了，那还有我留下来的理由，倒是，我还有一事相求，还请让我最后和二殿下再看一眼，我也劝劝他，他放了太多心思在我身上，我怕他想不开。”
　　“我会和阎王大人说的，这点愿望想来他也不会阻拦。”
　　“那有劳判官大人了。”灵瑜目送着判官走出门去，再回神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在地府做个引路人，觉得自己见惯了生离死别，甚至还觉得那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实在太过难看，没想到这事真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似乎想将手脚从身体分离的钝痛感，几乎就将他击倒，要不是他强撑着这分脸面，在连廷走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如泼皮无赖一般立刻扑上去，求他不要杀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