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咖啡舞

21、Chapter 21

　　下午一点整，关悦准时到达办公室，打开电脑，泡好茶，MSN自动联机，新消息窗口立马跳了出来：
　　张诚【今日无事】：今晚约人了没？
　　悦然：没啊
　　张诚【今日无事】：咦？今晚没有温馨接送情吗？
　　悦然：他出差了
　　张诚【今日无事】：那正好，让我也有机会做一回护花使者，下了班一起宵夜
　　悦然：^_^ 不怕我当超级电灯泡啊？
　　张诚【今日无事】：呵呵，不怕不怕，丁叮也说有好久没一起聚了
　　悦然：那你还签名“今日无事”？
　　张诚【今日无事】：今天是没什么事啊。国际版今天缩编，你没收到邮件通知？
　　悦然：哦？我还没来得及查。
　　张诚【今日无事】：国际部的各位同事：鉴于今天有重大突发事件的专题报道，经研究决定，国际新闻版暂由八版缩减为四版，希望各位同事予以配合，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工作。总编室
　　张诚【今日无事】：就是这个
　　悦然：哦。那我们怎么弄？
　　张诚【今日无事】：工作量减半，考评不变。
　　悦然：好
　　工作量减半，自然比平日轻松，临近五点，关悦已经做好版。张诚是负责版式，程序上是在她的工作之后。关悦正边喝茶边等张诚一起下班，随意浏览着网页，社会新闻的编辑夏璇突然在MSN群上发了一条消息：
　　璇：CZ****航班今天下午从S机场起飞后不久即在飞行途中发生机械故障，与地面指挥塔失去联络，不排除发生空难的可能，机场方面尚不肯证实这个消息，我们的同事已经在前线了，如无意外，这是明天的头条。
　　璇：这个劲爆吧
　　她愣住，颤抖的手指敲下键盘：
　　悦然：是今天下午飞北京的航班吗？消息准确吗？
　　璇：对。应该准确，是机场内部人爆出来的
　　颤抖的手改为捂住自己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楚屏幕。那是从S市飞北京的航班，她记得今天一早还看过简宁的机票，他正是坐这班飞机。慌乱地抓起手机，按下快速拨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一遍遍地传入耳内。
　　不会的，不会的，消息还没确认不是吗？关悦飞快地擦掉眼泪，紧咬下唇，直奔社会新闻部。
　　“夏老师，航班事故的新闻，是哪位同事在现场？可以联络一下吗？”
　　夏璇从电脑屏幕前转开视线，看到关悦通红的双眼隐然含着泪光，脸色煞白，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有朋友在飞机上？”
　　关悦紧紧抓住办公桌的边缘，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站立，“我……我不确定……好像是这个航班……电话打不通……”
　　和前线记者通过电话后，夏璇转告关悦：“已经确定航班的确发生了故障，目前还没有着陆，据说油耗快接近底线了，两边的机场都在想办法。现在必须等。”
　　关悦下意识地转身向门口跑，被夏璇拦住，“你去哪儿？”
　　“机场……”
　　“去机场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已经全面封锁了，你就呆在这里，有什么进展随时能知道。”
　　关悦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她，夏璇说的是对的，这种事情一般人是不可能从机场方面得到任何消息的。可是……可是她的心被揪得好疼好疼，惊慌和恐惧就快将她吞没了，她觉得无法呼吸，无法承受，万一……万一……那她……那她该怎么办？她是那么那么地爱他，那么那么地离不开他……
　　泪，喷涌而出，她无意识地猛摇头，抗拒着那个“万一”，任凭同事将她拉扯到沙发上坐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抬头，发现丁叮坐在旁边，正担忧地看着她。
　　“丁叮……”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来了？”
　　“张诚打电话给我。”她握住关悦冰凉的手，“吉人自有天相，简宁会没事的。”
　　她的泪又流了下来，“只要他没事……只要他没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背弃对妈妈的承诺……她只要他平安的回来……
　　截稿前，终于传回来确切的消息：今天下午由S市飞往北京的CZ****航班起飞后不久即发生机械故障，导致航班无法在首都机场降落，被迫在空中盘旋飞行了两个小时，面临燃油耗尽的危险，机组与地面经过紧急的沟通商讨后，飞回S市机场实施紧急着陆，机上乘客及机组成员无一人伤亡。目前机场正在紧急关闭中。
　　听到这个消息，关悦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眼前一黑，陷入无边黑暗，只隐隐听到仿佛是丁叮呼喊她：“关悦！关悦！……”还有张诚的声音：“她昏倒了，快抱起来……”
　　*
　　小悦，为什么？你……你要气死妈妈吗？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抢姐姐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
　　妈……我没有……我和简宁——
　　我不想听，你和简宁分手！
　　妈妈……
　　……小悦……听妈妈的话……你知道第三者的罪名被扣在头上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情吗？你不要走妈妈的老路……
　　妈？！你说什么呀……
　　……小悦，这是一个秘密……我有一本日记，放在你爸爸的遗像背后了，原本是该带进坟墓里去的，现在……妈妈留给你……你……答应妈妈……不可以和简宁在一起……
　　“妈！”猛地喊出声来，睁开眼睛，迥然不同于梦中的色彩映入眼帘，淡粉色的天花板，是她的房间。梦境散去，妈妈的话还是萦绕在脑海，只是……只是……她努力回想，当时那样混乱的局面，她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妈妈，她和简宁相识相恋在他和关欣分手之后，所谓第三者的控诉，其实并没有立场。她一直不自信的是另一件事情：她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幸福。日记被她烧掉了，那是一场关于年少的恋爱，男孩和女孩青梅竹马，女孩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男孩的新娘，在男孩进城念大学的日子里，一直怀着幸福的心情等待着，结果，恋人结婚了，新娘不是自己。很老套的故事，不是么？女孩怀着因爱而生的愤恨和不甘，勾引了已婚的青梅竹马，做了第三者。这是一个秘密，即使对方的老婆有所猜疑，也从来没有实质证据。但家庭矛盾不断因此而爆发，女孩看着昔日的爱人陷入痛苦的生活，却不曾获得复仇的快感，也无法体会相爱的幸福，恍然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失去了意义。她不能改变什么，不是么？他不会因为她而离婚，那么她永远只能是第三者，这个道德的大帽子扣得她不能呼吸。她想离开，男孩的哥哥帮了她。后来，她嫁给了男孩的哥哥。他们还是成了一家人，以另一种方式，却永远不可能迈过彼此之间的距离。
　　很老套，不是么？原来，这就是妈妈的秘密。她不得不承认，很戏剧。
　　腰上横着一只有力的手臂，她侧首，看到简宁埋首在她颈间，均匀的呼吸散落在她肌肤上，带来点点微热。他睡得很熟，并未因她的喊声而惊醒，劫后余生，他累坏了。
　　在报社晕倒，被送回来，稍后简宁也回来了，将刚刚苏醒的她抱入怀中，紧紧的，想要藉由这拥抱的力度证明彼此的安好。她用力吻他，换来他更加激烈的回吻，然后相拥而眠。
　　关悦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简宁，食指轻轻地触摸他的眉、眼、鼻、唇，他是完好的，没有损伤，这让她心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离开。她爱他……
　　“我听到了。”小手突然被抓住，简宁睁开眼睛。
　　吓了一跳，她——她说出来了！
　　“悦悦，谢谢你。我也爱你。”
　　她因这告白而全身温暖，声音有点哽咽，“下午的时候，我许了一个心愿，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嗯。”
　　“那么——”他伸手抚上她脸颊，“嫁给我，再也不离开，也愿意？”不等她开口回应什么，他接着说道：“在飞机上的时候，空姐给每个人发纸和笔，可以把自己的遗愿写下来放在盒子里，我没写。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还没做，怎么可以就写什么遗愿呢？我不要遗愿，我要真的做成这件事情，所以我不能死，必须活着回来。这信念一直很强大，最后果然没事。这世界上是真的有心想事成这回事的。”
　　“你想做的事情，就是娶我？”
　　“可以不可以，放下你妈妈说过的那些话？我想，她一定是有所误会才会那样说，你嫁给我，让我用以后的日子来向她证明，她是真的误会了。”
　　他搂她入怀，轻柔的嗓音一直响在她耳侧，“嫁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泪又涌到眼眶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无比的心安和幸福，那种劫后余生的幸福，那种生命有所依归的心安。
　　妈妈的人生遗憾，是无法竭尽所有地去爱自己最爱的人，也无法赢得所爱之人全部的爱。
　　她却做到了，不是么？
　　“简宁，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