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咖啡舞

17、Chapter 17

　　稍晚孙哲平过来，叶子特意聊起这个话题，“你说，简学长知道他自己的幸福在哪里吗？”
　　孙哲平回想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叹了口气，“他恐怕看不清自己的心。关欣一回来，他就犯晕了，理智告诉他，已经有关悦了，心却还是不清醒的。”
　　“但愿他早点醒，然后明白世间的事都不可能回头的道理。”
　　“恐怕没那么容易啰，我看关欣是有意搅活的，光我们大学同学聚会就聚了好几次，那架势就是冲着简宁来的。”
　　“这女人……对了，她和关悦还是堂姐妹呢，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哦？还有这事？难怪她俩长得有点像。”
　　“哎呀不管了啦，太复杂了。喂，我说，你没有什么前任啊旧爱啊什么的吧？别惹出来烦我啊。”
　　“呵呵，我前后左右加起来就你一任啦。被某人从十六岁缠到现在，我哪有闲功夫交什么旧爱啊？”
　　“哼哼，最好是这样。”叶子窝在孙哲平怀里，伸了一个懒腰，“还是我们比较好，简简单单的。”
　　孙哲平用力搂了搂佳人，偷得一个吻，才道：“爱情这东西，太复杂。热恋当然甜蜜，失恋却太伤人。所以我们只要热恋就好了。”
　　“嗯。”把玩男友衬衫的领子，突然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把证领了，把酒办了吧。”
　　“早该这样了，提了好几次你都不答应。我妈还以为我不想结婚，拼命地给我暗示说什么女孩子青春耽误不得、新娘子万一大肚子穿婚纱不好看之类的。”
　　“那你就说是我不答应嘛。”
　　“那不就造成潜在婆媳问题了吗？”孙哲平捏一捏女友撅起的小嘴，“你想还没嫁进来就让我妈对你有意见呀？”
　　叶子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们认识10年，一路相伴，青涩的成长，甜蜜的恋爱，这个男人一直以真情呵护着她，在情爱的世界里，她从来不曾受过伤害。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突然间觉得自己前段日子的别扭闹得那么不可理喻。
　　伸手拉低他的头，送上热吻，“今晚别回去了……”
　　“隔壁屋的老师在不在？”热吻空档，没有忘记这里是教师集体宿舍，两室一厅的套间可不是只住叶子一个人。
　　“不知道。大概在吧。”
　　“哦。那你待会儿叫小声点。”
　　“……孙哲平！”
　　“嘘——都说了让你小声点了。”
　　“……去拉上窗帘啦……”
　　“……”
　　窗帘拉上，阻隔了一缕清辉，只留满室旋旎。
　　*
　　你怎么知道你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呢？
　　叶子的话，总响在耳际，关悦反复地问自己，真的做得到吗？即使她不是他心里最渴望的那个人，也可以做得到吗？
　　这段日子里，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起那一晚，不谈论关欣，不触碰关于三个人的话题。只是，这份小心做得太过刻意，他的不安太过明显。他的拥抱，越来越让她无法呼吸，总忍不住揣测拥抱背后的深意，是歉疚？心慌？还是怜惜？
　　大四的课表排的都是选修课，她也不能免俗，总还是会有选择性地逃掉一些。午睡过了头，索性决定下午的课不去上了，看了看四周，只有对面床的丁叮在，跟她一样也还窝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丁叮算是这几年来她交往得最多的朋友了，她在学生会任职的时候，丁叮就在系报当编辑，又在同一个寝室，总有交集。
　　她扔过去一只枕头，“干嘛呢？不去上课？”
　　丁叮无视她的枕头，缓缓转过头来，“你还不是一样。半斤八两。”
　　“呵呵。其他人都去上课了吗？”
　　“你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她们哪里会去上课？约会的约会，逛街的逛街，周末从星期五开始。”
　　“嗯。那你怎么不去呀？”
　　“约会我没男友，逛街我没钱，索性不去了。”丁叮一骨碌坐了起来，抓过关悦的枕头扔回来，“倒是你，怎么不约会去？你男朋友挺帅，不看紧点小心被勾走了。”
　　“要是……心都不在了，看得再紧又有什么用呢？”抓紧自己的枕头，关悦低语，简宁深锁眉头发呆的表情又浮上心头，冤家……
　　“什么？”丁叮只见她蠕动嘴唇，却没听到发声。
　　“没什么。”冲丁叮一笑，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淡淡愁绪。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关欣”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她呆愣几秒，颤抖着按下ON键——
　　该来的，终究会来……
　　关欣约她在外院附近的咖啡屋见面，她无法拒绝，只得赴约。
　　见面之后，却只是沉默，关欣默默喝着咖啡，配巧克力蛋糕。她点了一壶水果茶，小口啜饮，想压下心中的不安。
　　“我刚下飞机，还没吃午饭，飞机餐太难吃了。”关欣突然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令她浑身一颤，十月末的天气，明明还有暖意。
　　“……姐姐回来，会呆多久？”
　　“只是周末休假而已，你不用太紧张。”关欣抬眼，深深看向这个和她长得很相像的妹妹，“简宁好吗？”
　　关悦错愕，失手打翻盛满茶水的杯子，全数浇灌在自己身上，赶紧抽出纸巾擦拭。
　　关欣嘴角扯出几不可见的弧度，“不愧是我的好妹妹，连挑男人的眼光都和我一样。”
　　关悦不自觉地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我真是傻，要不是我妈偶然看到，我还不知道，让简宁一再拒绝与我复合的原因，原来是我一直亲近的妹妹。”她明明感觉到简宁对她仍然存着感情，两人之间流窜着一种微妙的张力，却一再遭拒，理由总离不了“现任女友”。
　　“姐……我……我并不知道你们……”
　　“照理说，你才是他现任女友，为什么理不直气不壮呢？”
　　为什么？为什么？关悦满眼酸涩，这问题，她没有勇气回答。
　　关欣轻叹，“离开他吧，你该知道，他会和你在一起，多半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影子。”
　　关悦的心猛地一沉，直觉地惊呼，“我不要……”
　　关欣的脸色霎时变了，“你想绑着他？你该知道他是责任心极强的人，如果你不主动离开，他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但是他不会快乐，这是你要的吗？一个只是为了责任而留在你身边的男人，也许是没有心的……”
　　“不……不要说了……”关悦掩面而泣，觉得自己正在以光速下坠，堕入无底深渊。
　　“我和简宁，我们有太深的纠缠，我不想再错过他。就当姐姐求你，离开他，把他还给我。”
　　“这样……他就会幸福，你也会幸福，对不对……”
　　“我想是的。”关欣的表情很坚定。
　　关悦咬咬下唇，“我……我不知道……我要想想……”
　　“想好了，给我答复。我等着。”
　　原本，关欣并不自信能够让简宁离开现在的女朋友回到她身边来，毕竟，她无法忽视他提及女友时眼底的那一抹温柔。但，当她知道，关悦正是这个“她最大的障碍”，她就有了十足把握，这个小妹的性情，她很了解。即使，这样的逼宫手段，有点卑鄙。
　　关悦恍恍惚惚回到宿舍，一推门，丁叮的身影扑了上来，用力攥紧她的手臂，“你上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带！出事了出事了！”
　　她有点呆愣，“出事？”还能有更糟的事情吗？
　　“你妈妈又进医院了！”
　　“什么？！”她觉得天旋地转，心仿佛被什么力量狠狠揪了一把，“你说什么？”
　　“医院打电话来的，说很危险，要你赶紧回去！”丁叮眼里闪着水光。
　　关悦一窒，只觉无法呼吸，下意识地就要往门外冲，丁叮死死地拉住她，“我叫张诚去买票了，你随便收拾一下，我送你去车站。”
　　*
　　好黑，好黑。
　　睁眼和闭眼根本没有差别，漫无边际的黑。
　　她不想醒来，一点都不想。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有人在她耳朵边上，不停地唤着：“悦悦……悦悦……”
　　好吵。吵到心烦，只好睁眼，看看这个唤她的人。
　　没有人。
　　她在自己房间，躺在小床上，视线所及是熟悉的书桌和家具。
　　门被推开，她看了过去。
　　简宁见她睁着眼睛，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探上她额头，“醒了？好点没？”
　　“嗯。”
　　“饿不饿？我煮了粥。”
　　她挣扎着起身，“人都走了吗？”
　　“你睡了整个下午。人都走了。”
　　“嗯。那你也早点走吧，还能赶上末班车吧？”
　　“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了。”
　　“不行，你就一个人。我留下来。”不等她再说话，他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准备晚饭。”
　　关悦再度躺回被窝，闭上眼。
　　今天是妈妈的追悼会，快结束的时候，她晕倒在简宁怀里。其实，她好想就这么一路睡去，不用醒来，再面对这烦扰的生活。
　　她只来得及，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以及听到那个妈妈藏了一辈子、却不愿意带进坟墓的秘密。
　　来吊唁的人不多，都是平时相互照应的邻里街坊，丁叮代表同学们来，还有张诚。呵，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吧，就连朋友，也寥寥无几。
　　她只哭了一次，在简宁来的时候，眼泪全数流在他怀里。当时她说什么来着？她说，妈妈走了，只剩我了。简宁说什么了？好像说，还有我。
　　可是，可是……为什么那么伤心的时刻，她还是能够嗅到他身上的清甜馨香？那是不属于她的味道。
　　轻扯嘴角，她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简宁，还你幸福，可好？”
　　她放弃心底的挣扎，任无边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