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NY且共从容

29、春节

　　过完阳历新年，春节很快就到了，小顾拍完了一部电视剧，决心给自己一个月的半休假，这个月除了一些简单的广告代言和综艺采访相对比较空闲，他有足够的时间挑选剧本与他的团队一起制定新年的工作计划，大部分时间他都和我在一起，两人享受了一段难得的耳鬓厮磨的甜蜜时光。我告诉他准备回家跟父母过年，问他的打算。
　　他从正在阅读的电影剧本里抬起头: "恩，我春节就三天的假期，过完就得开始拍电影了，我也想回去陪陪父母。"他顿了顿，又问"你想跟我去见见他们吗？"
　　"啊，见家长？会不会太早了？再说春运期间票难买啊，现在买肯定来不及。"我皱皱眉，对此事比较抗拒。因为以前和张浩的矛盾就是因为他家里接触开始的。两个人之间的很多问题其实都是在有了别人的加入后变得不再纯粹。小顾的父母我不太了解，据说只是普通人家，可是小顾是家里的唯一儿子，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很怕面对这些。
　　"那好吧。其实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担心的。"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搂住他"恩，我相信，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你。"
　　他笑笑，吻了我一下说"我不完美，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父母知道我吗？"我问
　　"恩，他们知道我有一个交往的女朋友，我告诉他们你是一个医生。"他说，想了想又问"你父母知道我吗？"
　　"太知道啦，我的房间里全是你的海报，照片，CD，剪报，我妈妈一直帮我保留着呢。"我避重就轻的说"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偶像啊。"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尽是宠溺和感动的光，但是很快，他又说"你没有告诉他们我是你男朋友？"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们不是一直说好不公开吗？我爸妈他们若是知道了，大概要吓一跳，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说吧。"我犹豫的说，其实跟他在一起，我一直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为上一次感情的伤，对于爱情的持久度我始终持有怀疑态度，只要没打算结婚，告诉他们我和一个大明星谈恋爱，他们一定会觉得不靠谱，现在知道无非是徒增烦恼。
　　他放开我，不再啃声，重新拿起他的剧本。
　　"你生气啦？"我小心的察言观色。
　　"没有，怎么会？"他扯出一个不经意的笑，结束谈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安静的收拾行李，准备行程。
　　这是七年来我第一次回家过春节，白天出去买了烟花，准备除夕夜好好的过瘾。
　　吃完年夜饭我跟爸爸妈妈一起到楼下的空旷区域放烟花。
　　很多年没有跟爸爸一起放烟花了，我总记得小时候除夕夜一家人一起放烟花，看着漫天绽放的五彩缤纷，流光溢彩，听着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声爆竹，和孩子们的欢笑吵闹声，甚至连刺鼻的火药味都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因为那是过年的味道，我喜欢这样亲切熟悉的热闹，就像是重温童年的美好时光。我跟着爸爸妈妈站在一旁小心的站在安全区域看着，笑着，觉得无比的快乐满足。
　　我的手机响了，幸好加了震动，不然真的听不见。
　　"喂?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没有声音。
　　"喂？"我捂住耳朵走到一边"请问是哪位？"
　　"是我。"原来是叶晓成，心里荡起涟漪。我不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感激，还是负疚。上次婚礼以后有一阵没联系了。彼此有有点心照不宣的尴尬。
　　"哦，晓成，新年快乐。"我说。
　　"新年快乐。你那边好吵。"
　　"恩，我正和爸爸妈妈在外面放烟花呢。"我说"你呢？"
　　"我一个人，我爸妈出国度假了。"
　　"啊？一个人？"我有点吃惊。
　　"我能来看你吗？"他突然问。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但是既然选择了小顾，就不能跟他这样暧昧下去，何况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怎么才可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做朋友？可是明确的说不，又觉得有点难，我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在电话那他头也沉默。
　　"你今晚吃什么？"我转了话题
　　"方便面。"他闷闷的说。
　　我正要说话，妈妈过来了抢了我的电话，"是小叶的电话吗？我跟他说几句。"
　　"妈妈！"我不依的说，有点无可奈何。
　　"小叶，。。。恩，谢谢你，。。。一个人？。。。哎呀，大过年的，。。。来给我们拜年？好啊！欢迎欢迎！到我家来吧，人多热闹。。。没关系的。我家有客房。。。。恩，。。。好！再见！"我妈笑眯眯的把电话还给我。
　　"你跟我妈说什么？"
　　"没什么，跟她拜年啊，伯母已经同意了。"他很愉快的说。
　　"啊？"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们明天见吧。"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妈妈你怎么抢我电话？我跟他只是同学，你这样子，我会很尴尬。"
　　"同学？若月，晓成挺不错的，各方面条件都好，你还不抓紧一点，你都30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这是帮你。"我妈妈得意洋洋的说。
　　"可是，"我看着妈妈开心的脸，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她我和小顾交往的事情。算了，兵来将挡，晓成他要来，就来吧，我给他明确态度就好了，总不能为了这个连朋友都不做了吧。
　　想通了，觉得轻松了不少，开开心心的跟父母看烟花。
　　第二天下午，叶晓成就风尘仆仆的到了，还准备了许多贵重的伴手礼。
　　我父母热情的招待他俨然把他当成了准女婿，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家伙脸皮也可以这么厚的。他却不太搭理我，陪着我妈妈聊天，和爸爸一起下棋，跟我礼貌的招呼，我不忍在父母面前太拂他面子，只好敷衍招呼。
　　拖着他出了门，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晓成，你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来会引起我爸妈不必要的误会"
　　他耸耸肩，"你一天没结婚，就还是单身。"
　　"你上次不是说，不能和我再做朋友了吗？"
　　"是啊，"他抬抬眉，一语双关说"谁想和你做朋友啊。"
　　他的眼神温柔欲醉，黑色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
　　我躲开他的视线，叹了口气。
　　"啊，那里有卖棉花糖的。"他说，"你等我一下。"
　　我看到他快步的走到路边的小商店买了棉花糖走过来递了一个给我。
　　他笑得那么无邪，我心里却想起小顾，不知为什么有点负罪感。
　　于是我冷着脸说"我早就不吃了，太甜，谢谢你，你吃吧。"
　　他呆了一下，淡然的笑笑，自己吃着，陪着我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
　　我们都沉默着，我想起上次和小顾差点分手，也是他这样陪着我，走过同一条街，心里有点不忍，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起去学校看看吧，好吗？"他轻声说。
　　我真的好多年没去了。"好。"
　　我们伸手拦了辆的士。
　　校门口的牌匾和多年前一模一样，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学校的教学楼，操场已经翻新，古色古香的大门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样子，隔着校门的栏杆，望着里面，高高的教学楼，绿色的操场，图书馆，许多几乎已经淡忘的小细节，又从记忆深处一点一点的往外冒，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那是段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门前的斜坡依然在那里，我依稀记得自己穿着白衬衫，推着自己那辆紫色的自行车从上面走过的样子。
　　他看了看并不高的围栏，建议我们翻门进去。我想了想同意了。他先翻过去，伸手接我，我躲开他，自己小心的爬下去。
　　他没说什么，安静的等着。
　　学校的那株古银杏还在，腊梅正香。我们不约而同的朝花园走去。
　　"以前，你总爱坐在这里看书，和那个小陆一起。"他指指花园深处长廊里的一个角落。
　　"恩，这里人少，是我们偷偷发现的宝地。"我点点头，想起午间自习的时候常常在这里遇见他和他的好友，何辛"你也喜欢到这里来。"
　　"是啊，这里挺不错，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他微笑着陷入回忆，走到长廊尽头的座位坐下。
　　"你那个好朋友何辛，怎么好久没消息了，你们还有联系吗？"我问
　　他脸上的笑容散去，面容变得沉郁，轻声的说"他死了。你不知道吗？大四那年，突然急性甲肝，三天就死了。"
　　"啊？怎么会？"我简直不敢相信。
　　"是啊，生命有时候真的太脆弱了，是不是？"他深深的叹息，目光停在花坛。
　　我跟着沉默了，心中恻然。
　　晓成站起来，默默的走下长廊，走到花坛边，停在那株腊梅树下，梅花开得正好，斜枝横欹，白色的花蕾，淡黄色的花瓣，他伸手从树枝上摘下几朵梅花，摊开放在掌心，微笑着递给我
　　"我记得你以前总喜欢来这里捡梅花放在文具盒里。"
　　"恩，我喜欢梅花清冷的香气，很舒服。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我说，难得他还记得。
　　"我也喜欢。梅花有种遗世独立的姿态。"他点头说，深深吸了口气，闻香。
　　"我们去操场看看。"我说
　　操场已经被翻新过了，以前简单的草坪现在有了标准的环形跑道，我和他沿着跑道慢慢的走"这个跑道修得也太奢侈了，感觉像大学里的那个，就是稍微小些。"
　　"恩，那个大概是你的噩梦吧。"他笑笑侧头取笑我。
　　是的，那个时候800米测试就是我的噩梦。可是他是那个天使。
　　"那次多亏你。"我想起大二那年的测试。
　　他笑笑，突然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跑。
　　"喂，你干嘛？"我想挣脱他，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跑，我只好气喘吁吁的被他拽着跟着跑。
　　200米以后他终于慢下来，我挣脱他的手"你发什么疯啊？"
　　他回头看我，因为刚才的跑步，脸上有点微微的发红，头发被风垂得有点凌乱，拂在额头上，他朝我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洋溢着难得的少年才有的气质，整个人都透着和煦温暖的气息，我看着他俊朗的脸，想起多年前的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他笑着说，喘着气"这是yesterday once more. "
　　我无言以对。
　　"晓成，你还是忘了我吧。"我终于说。
　　他蓦然回头，眼神瞬间凛冽。
　　"你能忘了顾频韦吗？"
　　我不能。
　　他咬了咬下颌，没有再说话。
　　我咬咬牙，继续说"你条件这么好，有许多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排着队的喜欢你，等着你，我其实没什么好的。"
　　"够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吗？"他生气的说。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若月，你听着，我跟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喜欢你，别的女人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想陪在你身边，都不可以吗？"
　　"可是这对你和他都不公平，我明知道我和小顾的关系--------"
　　"我愿意等，只要你回头，我总是在这里。"他把双手放在我的双臂上拉近我。他的表情那样坚定，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星辰般的光，笔直的鼻梁让他的脸孔显得亚洲人中难得一见的立体，他穿着黑呢子的大衣，整个人在冬日的寒风中都带着一种悲伤的气息，这样的情话，让我觉得有一种沉甸甸的爱和执着化作一只重锤，敲打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我觉得鼻子发酸，挣脱他，移开视线。
　　"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垂下眼，低声说。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他轻声回应，声音里全是醉人的温柔让人动容。停了一下，又故作轻松的笑笑，耸耸肩说，"我们去图书馆看看？"
　　我无奈的跟着他去图书馆。
　　图书馆是唯一没有变的楼房。依然白底蓝窗，门关着，我们只能透过玻璃门张望一下。
　　这里承载着我们的似水流年，但是我们却再也不属于这里。谁曾说过，所有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是举世无双的好时光。
　　没有人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过去的，再也回不去，我们再怀念也只能在原地张望。
　　从学校回来，出租车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的C城，霓虹和路灯不断的透过窗玻璃摇曳而过。晓成坐在我的旁边，平静的望着窗外。他的轮廓在昏暗的阴影里被一闪而过的霓虹照得若隐若现。我想起他说自己一个人过的寂寞除夕，心中有点不忍。
　　手机响了，我从包里掏出来，屏幕上亮起小顾与我在罗马照的那张亲密合影，
　　我接了电话，轻声的说"喂？"
　　"在干吗？我想你了。"电话那头是小顾温柔的声音，我被这句简单的话瞬间击倒了，心里一时五味杂成。刚刚因为晓成的一时心动和心软，都瞬间化成了内疚汹涌澎湃而来。
　　"恩，在外面，回家路上。下午去以前的学校看了看。"
　　"哦，是吗？有机会带我去吧，下次，很想看看你成长的地方。"他说。
　　"恩，你去的话，必须全副武装。"我笑着说。
　　"哪有那么夸张。"传来他愉快的笑声。
　　"我现在在外面，等我回家再跟你打电话吧。"
　　"好，待会跟我视频吧。"
　　"好，吃完晚饭。"我说。"我挂了。"
　　我瞥了一眼晓成，他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我匆匆挂了电话。
　　出租车停下来，已经到了家门口，我迅速从钱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司机。
　　被叶晓成拦住，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不知道付账是男人的事吗？"
　　"刚才去的时候是你付的，回来我付很公平啊。"我平静的说。
　　他先下，帮我拉着车门，说"以前我们是朋友，现在你是我要追的女人。"
　　我晕。
　　金额不大，就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