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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脸系风水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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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天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请父君,收回方才的赐婚!”重黎又重申了一次,语气较方才更重。
众仙哗然。
天帝震怒而不发。
天后喜怒难辨。
右侧的美女瞪了我一眼,恨意浓浓。
我的娘亲唉,虽说我也晓得,重黎同白蔓渠之间,不过是妾有意,郎无情。可是公然拒婚这种事,万万是做不得的。不仅伤了人家姑娘家的颜面,同时也挑战了天帝的威严。有什么纠葛,私下里解决不就完事了吗。
转念一想,重黎或许是故意趁此机会澄清自己同蔓渠公主的关系,好让四海八荒的人替他做个见证,也变着法子提醒蔓渠公主知难而退,以后也无法纠缠于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天帝突然猛地一记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看着殿下之人道。
重黎并无惧意,只淡淡道:“没了她,我便终生不娶,她若还有一魂一魄留于世,四海八荒,六界之内,我定是会找她回来的。”说完便有意无意地往我这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很不经意,没有人觉察到,仿佛并不存在。
“哼,胡闹!身为四殿下,掌司火神一职,竟为儿女私情,小情小爱蒙蔽了双眼。都说红颜祸水,温柔乡英雄冢,你可还知道你的职责所在吗?我生你养你便是要你这番固执的吗!”天帝显然气得不轻,额上青筋毕露。
见底下的墨衣男子一副视死如归,丝毫不思悔改的模样,他似乎觉得不解气,扬起右手,拟了个诀,朝那男子挥去。
“唔,”这一计拍得不轻,重黎闷哼一声,眉宇间却依旧风轻云淡,生生地受住了。
只见一个鹅黄色身影瞬间略过,转眼到了重黎跟前,跪在他身边,朝天帝眼泪汪汪地求道:“重黎殿下同宓妃姐姐情深,我是看在眼里的。姐姐归去不满百年,殿下心里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此番拒婚,我虽心底里难受,却也觉无可厚非。但求天帝陛下莫怪罪殿下,饶了殿下吧。”原来,那女子便是蔓渠。
“是啊,父君,饶了四弟吧。”
“陛下,饶了四殿下吧。”
……
方才还在看戏的众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纷纷从席间起身,一同跪到金毓殿下,替重黎求情道。
看来这重黎人缘颇好,甚得民心。
见白蔓渠都出来替自己儿子求情,天帝再惩治他反而显得自己顽固不化,无理无据了。思及重黎吃了自己一记,也算是得了教训,这才作罢。挥挥手,示意众人都归席入座。本该是替重黎接风洗尘的大好日子,却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始料未及。于是闷闷喝了几杯酒,便宣布散宴。
方才那一出闹了后,不知为何对重黎,我打心眼儿里敬佩。一种莫名的好感,或许是为他忠贞不渝的感情,触动了也未可知。
席间我看了看对面上方那个银发男子,方才那一计,他虽只是闷哼了一句,微不可闻。但想来也伤得极重。嘴角沁出了血,映着他眉心的一点朱砂,明艳不可方物。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轻轻试了试嘴角,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他也似乎看见了那个一切看在眼里的我。
身旁的那个蔓渠公主也不做声,闷闷地喝着桃花酿,似乎想要一醉方休。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她对我莫名的敌意,究竟是为哪般。
想我这几千年来一直中规中矩,不曾与人交恶。偶尔劫富济贫,也是救助苍生,实是明善之举。不晓是哪年哪月与她结了梁子,倒叫她不给我好脸色看。唉。
因着天帝说要散宴,众仙家虽未吃得尽兴,却也不敢埋怨半分,三五结伴的,都腾着云头,回各自宫里去了。
我才出了金毓殿,没走几步,便听得后边有人急急道:“仙友留步!仙友留步!”我一听声音便是他了,那个方才被我讹了的黑面仙友,他终究还是发现了我,找我算账来了。
怕我不知道他喊的是我似的,那人又急着道:“前面那位着红衣的仙友,留步!”
这下附近的人都纷纷朝我看来,唉,完了,眼下我若是加紧步子逃跑,反而显得难堪。
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我揪着一抹笑意,悠悠地转身。
黑面仙友已经到了我的跟前。
想是跑得急了,他喘着粗气,一手晃着我方才给他的“《六界演义》”,一手叉在腰间,上气不接下气,又带了几分愠色道:“仙友,你这是何意?我当你,是,是真心帮我,不想却是,却是被你诓了!你,你…….”他显然有些激动。
“哦?”我状似一脸无辜道:“仙友此话怎讲?我忍痛割爱,把那《六界演义》送于你,好让你同重黎殿下拉近点关系,你如今倒是怪罪于我了,这是何故?”
“何故?哼!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看看,”他晃着手里的本子,又道:“幸好我翻开瞅了几眼,里面都是些不正经的段子,若是真献给了殿下,恐怕我小命不保了!哼……”
“仙友有所不知,”我十分镇定地在他耳边小声道:“重黎殿下欢喜的,便是这样的段子。咱明着送让四海八荒的仙家瞧见了,不免拉低了殿下的品味和身价。所以我才把这书面稍稍一改。”
他将信将疑,我连连点头,想令他信服。
一阵淡淡水香迎面而来,我眼角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才在后花园,你跑得倒是急了些。我竟追不上。”重黎浅浅一笑,无比温柔地看着我道。
黑面仙友见来人是重黎殿下,又见殿下的眼神一直流连在我身上,话语间又有几分暧昧不明,想是重黎与我的关系不菲。那我所说关于重黎喜好的话,定是有理有据了。
思及这层,他心里十分雀跃,想着同殿下拉近关系的大好时机来了,献宝似的将那本“《六界演义》”双手奉上,道:“这位仙子告诉小仙,殿下甚是欢喜此类书籍,小仙便想尽了法子为殿下四处搜罗到了一本。”
“哦?”重黎几分讶异,瞧了我一眼,接过本子。看了眼书名,若有所思,随手翻阅了几下,又凤眉微皱。
完了完了,这个黑面仙友果真不够机灵,方才我一直向他使眼色,想试图阻止他。他却以为我在为他鼓舞。唉。如此,我便要栽在重黎手里了,还一连得罪了俩。
“一个香蕉,走着走着,滑倒了?”他盯着本子,喜怒不辨道。
我的心口紧了紧。
“一颗糖,走着走着,腿一软,变成了软糖?”他几乎有几分兴味,提了提嗓音道。
我周身微微一颤。
“果然,有趣得紧!”他忽然神色飞扬地笑了笑,转头对黑面仙友道:“这位仙友不知是哪个殿的,你的好意我便记着了。”
有趣得紧?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黑面仙友受宠若惊道:“小仙乃长留山的风水道人,此次上这九重天,是慕四殿下的名而来。”
见重黎朝自己点了点头,他朝我看了一眼,又对重黎道:“想来殿下和这位仙子还有话要讲,小仙便先行告退了。”说罢又同我告辞道:“仙子,此番我着实承了你一个人情。来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差人来长留山找我便成。”
我笑着点点头,黑面仙友是风水道人?嗯,先前我便思索着要改一改月宫的布局,寻个时机拜访下风水道人。如此,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来日,想来也不会很远。
“我查过了,你是父君前阵子封的女官广寒仙子,本名苏月颜?”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似乎能把我望出个洞来。”
“正是,正是……”不知为何,每次同他说话,我便不争气的紧张起来。这淡淡水香,这温玉之声,怕是有惑人心智的本事罢。
“今日穿的好生喜庆。”他忽然对我的着装品头论足起来。
“额,只是,我喜欢红色罢了,我平日,也这么穿。”我微窘道。
“我也觉着甚好。以后也这么穿吧。”他微微一笑道。
我点了点头。心道,他管的还真多。
“宴前在后院子里,为何要逃?莫非,我长得很吓人,颜儿?”他向我靠近一步,微微弯身,近在咫尺地悠悠道。
颜儿?!
我心神一乱,微微往后一退,与他靠的太近实在不合适。顿了顿,又开始口不择言:“绝对不是!殿下你误会了!想你生的英俊潇洒,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让女人都无地自容,怎么可能吓人呢……”
我如此夸他一番,他倒也不动容。只是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以后别叫我殿下,叫我重黎。或者,你愿意的话,像以前一样,唤我冰夷,我更欢喜。”
我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前……以前?我跟你很熟吗以前?
冰夷……莫非是他别名?
“哦……”我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应道。
后来,他执意要送我回广寒殿去。我推脱了几番,他一句“你几时同我这么生分了?”便叫我哑口无言。一路上,他又不着边际地同我说了许多我不大懂的话。什么洛水之滨的景致,黄河连年的水患等等。
我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嗯嗯”应道。他又径自说得动容。
一个对过去念念不忘,导致精神时常错乱的男子——这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
天帝的晚宴散的太早,我到了月宫,天色才开始慢慢暗下来。重黎把我送到了殿门口,见我没有要请他进屋坐坐的意思,到很识趣地先回去了。
也不是我小气不让他喝个茶,歇歇脚,只是这月宫真真是一无所有,寒酸的紧。
“表姐,表姐。”音音从主殿后院一步一跳地朝我奔来,笑得着实诡异。
“笑得甚欢,莫非同吴刚仙友颇有进展?”
她却是白了我一眼,哀怨地道:“都是我在那儿喋喋不休,绵绵不绝地唱着独角戏。他只会嗯啊,是啊,对啊地敷衍我。他是不是不欢喜我啊。”
想来也是,吴刚仙友何人也,九重天第一木头也。
转瞬间眼里褪去了哀怨,又满眼星星之火似的,道:“那个好帅好帅的仙人是谁,表姐你怎么不请他进殿说说话,那可是让我们月宫蓬荜生辉啊!”
我一脸受不了她花痴的模样,拖着嗓音道:“你还是忠于那个吴刚仙友吧,没准有一日他开了窍。至于那个人吧,你这辈子是没戏了。”
“表姐,你喜欢他。”音音拉着我的袖子,笑得更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道。
“你,你才喜欢他,你们全家都喜欢他!”我急忙为自己辩解。不知为何,我又结巴起来。
音音笑得更欢了,挤着眼道:“是啊,我们全家都喜欢他,表姐,你不就是我们家的么!”
“哼。”这小妮子越发伶牙俐齿了,如今我倒是奈何不了她了。知不知道什么叫老幼尊卑啊喂!
“小颜颜,多日不见,你越发美艳了。”一个熟悉的慵懒的声音从后边响起,不是那个消失了几日的妖孽桑瑜又是谁。
不过么,小颜颜?初见时还仙子仙子的,叫的甚有礼数,如今怎么多了几分轻佻。也对,这才是妖孽的本性吧。
今日的奇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重黎,桑瑜,都唤得我甚亲切,搞的好像我们认识了上百年似的。我嘴角抽了抽,浑身打了个颤。莫非,本仙子长着一张大众脸?让他们觉得甚是接地气了不是。
也罢也罢,无甚要紧。
“表姐唉”兔音音瞬间又精神亢奋,她看见帅哥就这样。朝桑瑜笑了笑,又偷偷在我耳边道:“眼前这人也不输方才这那位仙人几分。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
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同桑瑜道:“桑瑜,这位是我表妹,名叫兔音音。”说着便拉了把身边的音音,又道:“他便是我同你提起过的魔界太子殿下桑瑜。”
“哦,”音音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长满油桃的园子的主人。”说着又甜甜一笑,道:“桑瑜哥哥好。”
这声“桑瑜哥哥”想来他十分受用,笑得十分妖孽。
“唉,小颜颜,看来这阵子我得在你这月宫借宿了。”桑瑜瞟了我一眼道。
“你有大好的院子不住,来我这冷清的广寒宫作甚?我可没多余的地方给你住。”这妖孽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回给他一眼。
“表姐表姐,不是还有两间偏殿嘛。”音音这孩子委实不敏惠了些,我这是婉约的拒绝,非得这么较真地揭穿我不是。
“小颜颜,”这一声,桑瑜叫的比方才多了几分恳切,他微微一沉声,一改往日的作风,又正色道:“前几日我去了趟石者山。在山林之际适逢一位孟极石人。他万把年前,原是我父尊底下的一只魔兽,后修炼成人形,到了石者山,当了一方尊者。”
我实在有些不大明白,他突然同我们说起什么孟极石人是何用意。音音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他。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道:“孟极石人同我说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我看向面色冷峻的他。
“是什么呀,桑瑜哥哥?”
那妖孽从未同此刻一般,像是心事重重,却又带着一点儿希冀道:“小颜颜,你知道吗。孟极石人告诉我,四万年前的那场天地浩劫之中,我母后并未丧命于此。而是,到了仙界。我父尊一直告诉我说,那时候我的母后的的确确死了。可是,他又像是瞒着我许多事。”
看了我一眼,他转过身去,显得有些落寞,道:“我从未见过我的母后,却时时听父尊说起她的好。若是她果真在仙界,我一定寻她回去。”
原来,竟是因了这层缘由。他要留在这广寒宫,恐怕是为了寻找他的母后吧。
见他对自己娘亲如此情深意重,又自小失去了母爱,本仙子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罢了罢了,权且留他几日,量他也没本事拆了这月宫不是。
桑瑜在的这几日,当然不能任他白吃白住,否则以他的性子,不出个把月,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来去自如,嚣张得不可一世,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这种赔本的买卖是绝对做不得的。
思及他那魔界的桃园,里面的景致都是极好的,想来他也是极具审美观的。若是把整顿月宫的重任交与他。我倒也省了不少心思。
他答应得十分痛快。他说他不满这月宫的清冷很久了。当初恒娥仙子愣是没给他机会大展身手,否则如今这月宫定是不输他那桃园的。
再说那风水道人,虽说我当初着实诓了他一回,却是好巧不巧,歪打正着地助了他一次。桑瑜把他准备在月宫增设的譬如凉亭,小池子,果园,凡此种种一并罗列下来,我便差人去了趟长留山,让那风水道人帮着看看风水,谋划谋划,合理布局。
风水道人果真是这一行的老手,不过堪堪几眼,便得了天时,地利,人和,又几番布施作法,替我这月宫焕然一新。
主殿的石阶下设了个莲花池,右侧连以十八曲小桥,通至一方古亭,古亭后一片竹林,竹木悠悠,清风徐徐。
莲花池左边设有一条小径,宽略三尺,两侧均植以踯躅杜鹃。人间有诗云“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更甚者,我同此花颇有渊源。
小径直通至殿后的院落。
原本只主殿后有一扇红木雕花小门,此番整顿,却是在小径同后院围墙的的交界处开了个半丈高的门洞。自门洞而入,所见皆是花开甚好,果实颇丰的各类上品仙树。中心一株丹桂,径自妖娆,风姿绰约。
至于右侧的那个院落,思及此乃神魔井之所在,然而两百年前被封,终究算是一方禁地,我也奈何不得,依旧维持其原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