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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结束 ...

  •   她行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四下一片凄厉的风声呼啸着从她的身旁擦过,她不停的走着。
      遥远的前方隐隐的浮现出一团白色的光线,从黑暗中透出来,虚幻缥缈,仿佛一个咒语吸引着她前进。直到一步步靠近,她才看见,那白色的光线竟然是一团雾障,雾障之中是一个纯白色的世界,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
      只要再快走两步,她就可以融入其中了。
      然而白色的雾障却忽然坍塌,一瞬间变成灰暗的颜色,在黑暗中渐渐的融合,直至消失不见。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天而降,射在她身上,她的身体便不自觉地上升……
      她缓缓的睁开眼,一片素白的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她的脸上。四肢都是疲乏的,勉力的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温热的感觉从指端传过来。
      还没有死么?
      四周的景物异常的熟悉,这里,是她曾住了三个月的画舫。
      长笛婉转的声调从屋外传来,泠冷彻彻,仿似从天上来。她听着,心头仿佛被抽出了什么,被曲调牵着,疼痛不已。
      她没有死,又被他救下了。在即将踏上那个白色世界的一刻,被他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缓缓的起身,长发松软的垂在腰际,她也再不想费心的挽上,就这样披发踏着月光推门而出。
      月光、江面、笼纱的小亭、船头半明半灭的灯笼……一切,竟和三个月前她初到画舫上时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人而已。
      月光之下的小亭,隔了白纱,透出一个男子的剪影,细细长长,直落到她脚边来。
      笛声从那小亭中传了过来,极度的悲伤从每一个音符之中渗至她的心里,仿佛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为了她么?为了她,他在难过?
      “无双?”蓦的开口唤了一声,她定定的站在原地,等他的回应。
      笛声戛然而止,笼纱之中的男子收了长笛,从亭子中走了出来,眉宇间都是安宁的神色,眼底却是黯淡。然而看到她,他的脸上便有了淡淡的笑容,直视着她。
      她看着叶无双,话便一时塞了,说不出什么,只是看着他。
      两人怔怔的僵持着,叶无双忽然便“哧”的笑出声来,目光也轻松而明净:“美人姐姐不要怪我了!我舍不得你离开啊!”
      然而他的笑容,却像是千斤的巨石砸在她的心上,她的呼吸猛地一滞,眼泪也瞬间模糊了眼眶。
      如若是从前不懂他的时候,她也许会以为他是真的在笑,可一起过了整整三个月后,她早已分得清他的笑容——每每想要掩饰自己的内心,他都是在笑着筑起内心的围墙。这笑容背后,又隐藏了他多少痛苦?
      他看见她的泪水,笑容便止了,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拂去她的泪滴,然而手又收了回去,没有再动作,末了说一句:“罢了,我甘愿的。”
      声音明晰,一字一句。
      甘愿为她治病,甘愿为她用掉紫阳参的参果,甘愿什么都得不到,甘愿……付出全部。
      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要她欠他,那都是他甘愿的。
      她哭得愈发凶了,一向不输人前的她竟掩面痛哭起来。
      “我有事求你帮忙。”他看见她哭,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个笑容,笑容里有黯然寂寥的神色,声音沉重而缓慢:“我知道你不愿活在世上,那么,能否将你借给我三日。”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却是不能。
      叶无双迎着她的目光,沉沉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替她拂去了脸颊上的泪滴。
      那笑容,仿佛是孩子看见了自己最心爱玩具,只有无限的溺爱和包容在其中。
      “好!”她狠狠地闭了眼睛,答应下来。
      欠的太多,将自己借给他又算什么,还不起他为她付出的万一。三天后,尘归尘土归土,再离开也不迟。

      画舫随波而荡,肆意的顺着秦淮河而下,再没有人管它要漂到何处,一味的放任。
      叶无双立在琴边,低头看着琴,又看看琴边端坐着始终怔怔不言的白衣女子,左手划上琴弦。
      琴声回响,却是几个随意撩拨的调子,总不成曲,似乎是信手弹来的。
      她却恍若未闻,仍是怔着,思绪沉在遥远的地方,目光也是灰暗的一片。
      “无双。”她蓦的开口,没有看他,眼神仍是迷离而虚幻的,语落如同雨打沙丘,没有丝毫的热度在其中:“为什么呢?只三个月。”
      叶无双没有答话,手下一动,原本散漫的琴声便改了。一曲《凤求凰》从他的指尖弹奏开来,只几个音符,却也形神兼备。
      她猛地双手按上琴弦,狠狠地按住。琴声立时止了。一根根琴弦勒入皮肉,她好似感觉不到疼。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四下一片寂静。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忘了我,对吧?”她终于再次开口打破这寂静,声音凝涩,语调中有着极度的疲惫,抬起头来仰视着他,寻求一个答案:“那时,你会再遇上另一个女子,在这画舫之上,生儿育女,闲来与她一起奏琴,再不会记起我,我也就只是个故人……”
      眼前仿佛铺展开一幅这样的生活图景,这样的平淡幸福,正是她从前幻想中的。那时她以为她会和萧郎一起白头偕老。
      看着她眼底迷离的神色,叶无双只是笑笑,复杂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像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说:“嗯。”
      她听见,嘴角便泛起一个笑容,说不出是欢欣还是悲伤。
      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即便爱的再深刻也能轻易的忘掉,空留下一个个伤心的女子。只是他这样回答,她的心便放下了。
      他自不会因着她而有什么差池。曾有一度,她想过他会……现在想来,是自己想的多了。
      “我们学医的,最看重性命。”他开口像是解释一般的补充道,伸手拿开她按在琴弦上的手,目光寥落如同暗夜,然后取了长笛转身背向着她。
      河风吹起他白色的长衫,他的发丝也飞扬起来。长笛凑到唇边,他嘴边泛起一丝奇异的笑容——一曲《凤求凰》悠扬妙曼,空灵不可方物,几不是人间所该有的动听。她听着,目光去蓦的黯了下去,转而看着琴弦。
      几度作了秦淮河的花魁,如何能不知了这一段典故。司马相如当年的一曲《凤求凰》,求来了卓家千金,而后两情相悦,私奔出逃,作一对相爱夫妻。
      曾经,她弹起这一曲的时候,充满了对幸福的期待和憧憬。而叶无双,现在竟在她面前吹了这一曲。
      他的心意,她一直都了解。然而,他们怎么比得上那一对千载传颂的璧人呢?
      仿佛是自知这一曲《凤求凰》并不适合,叶无双的笛声中也失了原本该明快基韵,取而代之的是缠绵悱恻的哀伤,那种极致的悲哀,从他心中而来,让人心痛。
      一曲终了,叶无双从袖下取出一颗蓝色的药丸,看她正愣愣的低头看着琴弦,便飞快的丢入口中去了。
      “第一夜结束了,第三天夜里你就可以离开。”叶无双未看她,负首看天,声音中也没什么心绪,丢下她一人在甲板上,信步一步步走回房去了。
      一曲《凤求凰》,也求不到上天不愿赐予的幸福。

      有时吟诗作赋,有时弹琴,时间便如梭般逝去。转眼三日已过。
      画舫靠了岸,停泊在一个市集附近。日暮将近,画舫上的两人静静的立在船头,看夕阳如火般燃烧于天际,将朵朵云彩染成绚丽的红色。
      江面上点点鱼鳞般的波光翻转,也是淡淡的绯色,连同船头上两人的一身白衣,也融入这景色中,带了丝红的韵味。
      “你可以走了。”叶无双抬头看着漫天疏云,目光平静如水,一字一句地说。
      她看了看他。他的眉目间都是淡定而安宁的。没有牵绊,也没有不舍,反而有一种释然在其中。
      这便好了,至少她可以放下心来。然而心里说不清是哪里不对,总是有些奇异的感觉缠在那里挥之不去。
      此刻一别,便只有待下一世才能遇到了。
      缓步下了船上到岸上,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画舫之上静立的男子。他怔怔的看向她,再无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
      她最后在向着他欠了身,然后转身离开再无一丝迟疑。那个人甚至不曾挽留她,即使开口她也不会留下,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阡陌而细长的小路上,她缓缓的前行,目光也是极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画舫一点点被她抛在身后,渐行渐远。
      路旁是青色葱翠的农田,整齐的一字排开,几数梧桐斜斜的长在路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鸟群聚在树上,喳喳的吵作一团。
      “看!乌鸦!”一对农家的小孩子从她旁边蹦蹦跳跳的跑过,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年纪大一点的男孩指着梧桐树上的鸟喊了起来,指给一旁的女孩看。
      她的心便不知怎的猛然一惊,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树上那群叫个不停的鸟儿,竟当真是一群乌鸦。
      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的强烈,向她袭了过来。她看着一树寒鸦,思绪已翻飞回了画舫,想着叶无双刚才的表情。
      那样淡然的目光,意味着什么呢?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既然同她说过医者最在乎人的性命,就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才是。可是,怎么她的心却总是放不下呢?
      “娘说看到乌鸦可不好,我们快走啦!”小女孩急急的捂了眼,只留条小缝看路,飞也似的跑了。小男孩也嘻笑着追了上去。田间的小路上只剩她一个人呆呆的立着。
      他的忧伤,他笛声中那些令人心痛的忧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一边茫然无措的想着,一边回过头去看那夕阳下已小若黄豆大的一点——画舫。
      身体赶在心之前作出了决断,她忽然转身按着原路跑了回去。
      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是的。
      衣裙翻飞,风从她的耳旁刮过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几度已再无力,她仍是不顾一切的飞奔着。
      “叶无双!”画舫纹丝未动,她奔上船急切的脱口而出,却没有人回应。四下张望之下竟然看见画舫的桅杆之下被桅杆挡着,只露出一点白色的衣角。
      叶无双?
      她一步步的走过去,便看见叶无双坐在桅杆之下抬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嘴角斜斜的上翘:“美人姐姐怎么又回来了?”
      她仔细的盯着他,想从他的眉目间看出些什么,却不能。一样的目光,一样调笑的笑容,怎么看都和平日里的他没什么不同。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叶无双怎么会有事呢?自己……她兀自解嘲的笑了笑,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心里仿佛放下了千万斤的巨石,顿时便轻松了。然而目光一转,看见叶无双仍坐在地上。
      他,竟然没有一丝站起来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微笑着。她心里的不安便再次浮现出来。
      “姐姐你打算永远留下来么?欢迎!”叶无双一脸灿烂的笑容,语调夸张。说完了话,见她立着不动,笑容才落寞了些:“不是的话,还是快走吧。”
      她没有走,反而蹲下身子,怔怔的看着他。叶无双迎上她的目光,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直视着,再没有人开口说话。半响,她的眼底无法抑制的涌出泪来,模糊了眼眶,一滴滴的落在他的白衣之上。
      叶无双的目光瞬间黯了下去,显出绝望而破碎的神色,微微闭了眼,沉沉的开口:“你发现了?这与你无关的。”
      他的这双腿,已经再动不了分毫,再过一个时辰,他的手和脑也会一点点瘫掉,直至死亡。
      “到底怎么了?你瞒了我什么?”她颤抖着开口,眼泪如水一般不停的泻下。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她弯腰蹲在他身边,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的腿,竟然仿佛碰触了冰雪一样的寒冷?他的腿怎么了?
      叶无双伸出手却拂掉她脸上的泪珠,新的泪水又不停涌出,如何也拭不去。他微微笑了笑,目光沉静如水:“这是巫毒,本也就是没得救的。五岁那年父亲得罪了滇南的巫人,巫人便将这毒种在我身上,21岁当日必死的,而我服了九花丸,多活了三日,算是赚到了。”
      九花丸,可以续命三日的药丸,只是三日过后,即便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医好的,我去找药!”她踉跄的站起身,想要去药房找药。她记得那里有极多的奇珍,一定有可以医好他的药的。
      “原来你对此事如此放不开。”他在她身后淡淡开口,话语中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希冀。
      她顿了顿,仍是向着药房的方向跑去,在药房中四处翻找。
      如此放不开?她就是无法放开。心里不停不息的疼痛,一遍遍提醒自己无法放手,她不要他离开不要他死,却完全忘了自己本就是个要寻死的人,这世间应再无牵挂。
      如果他死了……想到这里她的呼吸便猛地一滞,顿时绝望起来。
      “叭”的一声,一本医术从书架顶上落下来摔在她脚边。她无暇去管,仍是继续翻找着,然而目光一转,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捡起了那本医术。
      古朴而苍劲的字体印在泛黄的纸页上,她一字字的看了过去,手便再无力扶住那医书,任那医书从手中滑落下去,摔在地上。
      “紫阳参——长白山之巅生长,百年一遇,味甘,性热,参果可治血脉破损,解巫毒有奇效……”
      “解巫毒有奇效……”她喃喃的自语一便,双目失了焦距。
      紫阳参的参果,是用来解巫毒的?那不就可以用来医他的病么?世上仅有的两颗,一颗被她丢了,一颗叶无双喂她服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寻死的风尘女子,他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换她短短的三日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俯身捡了书,她怔怔的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回他的身边,站在他面前。
      叶无双抬头看一眼她手中拿着的医书,登时便明白过来,沉沉的叹一口气,看着她一言不发。
      “为什么……为什么?”她仍是喃喃的自语,一遍遍重复同一个问题,木然的在他身边坐下,偏着头看他。
      “你为了爱可以自行离开,只求速死……”他缓缓的开口,眉目间平静的异常,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却奢求了三日的幸福,比起你,我付出的根本不算什么。”
      她倒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他为了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到头来却仍在这里劝她说他付出的根本不算什么。她何尝为他做过什么?连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没有过。还自以为他也跟别的男人一样终究会忘了她。
      “你说过……会忘了我……你说过的。”她抬起泪眼想要从他眼中寻求一个答案,声音哽咽。
      叶无双却只是笑笑,再想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手却已经有些疲软使不上力,费尽了气力也只将手挪动了些,眼中才有了丝落寞沉沉叹道:“我,不想给自己任何忘掉你的机会。你一来,我寻找那么多年的参果就出现了,一颗被你丢了,另一颗就被萧老庄主找到赠予我,它们,本来就是上天为你准备下的。”
      “求求你……求你!”她拼命的摇着头,眉头紧皱,痛苦至极:“别说了!”
      到最后,他仍在为她辩护,舍不得她又一丝的内疚。然而他愈是这样,她的心就愈发的痛,仿佛被人从中间一点点地撕裂开来。
      他的目光便黯然了,想再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眼里尽是疼惜的神色,任她伏在他肩上恸哭不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你……”叶无双终于再度开口,迟疑了一下,仍是问了:“你,爱过我吗?”如果再不问,他怕他再也得不到答案,毕竟,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身子陡然一震,抬起头看着他,复杂的光芒在眼底闪烁。
      爱过吗?究竟爱过吗?
      逃避似的低眉躲开他的目光,她盯着他的衣襟,狠狠地作了决定。终于再度扬眉迎上他:“没有!”语出,斩钉截铁。
      一切,未免太残忍了些。他落寞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出奇的纯粹,似乎早已料到,轻轻的开口说一句:“沈幼薇,当真从不叫人失望。”
      那样的女子,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依然不肯轻言一个爱字,哪怕只是一个空无的谎言。
      “我……”她挣扎着开口,痛苦的一字字吐露自己内心的话语:“想过……可,我不似他……我此生无法在爱上别人。”语气中有着深切的悲哀和无奈。
      这句话,便似个枷锁套在她的心上,一直将她禁锢。她不似那个萧郎,她不会再爱上别人。不会!即使几度,她也曾动摇过,却绝不是爱。因为她这一生,只会爱一次。
      “那……来生呢?”叶无双略带希冀的目光扫在她身上:“下一世,怎样?我决不会再错过你,即使有再多阻隔,我也一定赶在她之前找到你。你说,好么?”
      她的心仿佛瞬间崩塌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泪水疯了一样的涌出眼眶:“好,下一世,我等你。”
      她从未料到失去了叶无双她的心竟然会如此的疼痛,她的心,也曾在不知什么时候转动了,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许下了下一世的姻缘,她下一世定会专心无鹜的静等他的到来,绝不负他。此生所欠下的,来生一并奉还。
      听了她的回答,他的脸上顿时有了浓重的笑意,像是个讨到了糖的孩子,然而目光却渐渐的涣散了,双眼之中有一线灰色缓缓的上升,直至将他的眼睛完全染成灰色。
      “无双?”她茫然的唤着,却再没有人回应她。叶无双的头低垂着,再也不能跟她讲话,也再不能对着她笑。
      他,死了。
      死亡,活生生的摆在她面前,带走那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人,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他的尸身,再无力做任何。
      “如果……先遇到你……”她伸手拂上他的脸颊。因着那巫毒,他的脸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好似冰霜。她拂过他的眉毛、眼睑、唇角,喃喃的开口低语:“我会和你一起,一起在这画舫之上……”
      收了手,她最后再仔细的看一眼他的脸,似乎要将他印入生命。然后,站起身一步步的走开,每一步,都轻盈而缓慢。
      她是向着船头而去的,天色将暗,夕阳只剩下几丝惨淡的余晖,河面上的波光闪闪,浪尖上动着些许的暗红色,其余的都已是沉静寂寥的深蓝。一切,和三个月前一样,出奇的相似。只是她的房间,再无当时的决绝,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破碎。
      “我随你去。”站在船头,她回头看一眼叶无双的尸身,言语中竟有了希冀和向往,转过头纵身跃了下去。
      水花四溅,掀起一圈圈涟漪,四散开来,而后归于平静。只有船头那个白裙的女子再也不见了。

      栖云亭。
      秦淮河一年一度的花魁之争即将开始,坐上宾客满满,等着看新届有些什么样的姿色来夺这人人称道的名头。
      “当年那个沈幼薇听闻被人杀了。可惜了那姿色才情,毕竟独霸了六年的花魁。”
      “错了!错了!这种消息我最清楚。她是被医谷的叶无双杀了,叶无双活不过21岁大家也都知道。他不甘心,所以拉了沈姑娘一起。真是个艳福。”
      “我还听说可能和……”第三人压低了声音:“武林盟主萧涤非有关,你想他的不到,还不干脆……”第三人做了个痛下杀手的手势,惊的其余两人缩了缩脖子。
      “云仙姑娘上场。”老鸨干脆利落的喊话出口,座下众人便一齐汇聚了精神,再无心管什么前尘旧事,双眼直直的盯着台上去了。

      白色的雾障四处弥漫,四下都笼罩在雾气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是盲目的走着,分不清方向。
      终于到了那个纯白色的世界了,上次没能到达的地方。
      恍恍惚惚,耳旁似乎有笛子的声响,悠长且婉转。她细细的听着。远远近近听不真切,然而模糊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曲《凤求凰》。
      她便忽然急切起来,四下寻找,顺着那笛声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笛声愈发的明晰,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浓重的白雾隐去了他白色的衣衫,看起来仿佛梦境般恍惚,可那身形,那笛声,她不会认错的。
      “无双。”她怔怔的唤出口,说不清是惊异还是欢欣。这死亡的白色世界,竟然会遇见他,她断断没有料到。
      那个白衣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冲着她戏谑的笑笑,嘴角习惯性的斜斜的上翘,顿了顿,开口却是一句:“幼薇。”
      她顿时愣了,然而随即便释然的笑笑。平生第一次听他直呼她的名字,有些怪怪的。可是以后,却是要常听的。
      几步走到他身边,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互相看着对方眼底幸福的笑意。半响,他开口:“走吧。”
      她便跟了他,一起并肩走进无尽的迷雾中。
      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纵便走到天涯海角,也再不分开。
      浓重的雾气一点点隐没了两人的身形,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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