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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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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死了,文苍开始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我不知道他去哪了,独自游荡的时候,不知不觉到了林音这里。我真的看到了文苍的身影。然后,他转头,我便看到了无扇。林音不胜其扰。她叫他无扇。我似乎明白了,她或许,从来不知道文苍的存在。
#你去哪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文苍从荒山中走出来,明亮的月光下整个人如即将羽化一般凉薄。他淡淡地说,阿溋,活着多好。魂没有感觉,听到他的话,我却觉得浑身冰冷。他继续说,为什么不想活呢,阿溋,我替你找一副壳子好吗。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够了!而后便转身逃进了竹林。
#我看着突然从墓碑后冒出来的无扇,想不通想找个清净何以这么难。无扇的竹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心,在静夜里如一曲哀歌。他笑,惋惜却讽刺,说,一个两个,都是傻瓜。我冷冷地看着他。若不是无扇纠缠,文苍不会急着找一具壳子,让我做林音的庇护。他突然问我,曲溋,你的姐姐是如何死的?
#我回到山下茅屋时,文苍站在黑暗中,我能看到他的瞳色,及被禁锢其中的悲凉。我说,若有人愿意,我答应易魂。我看到文苍眼里的惊讶,和我淡淡的笑。我说,若一直以这种不生不死的形态活着,倒还不如认认真真再活一次,对吧,文苍?我笑着,他的目光,终于释然。他说,阿溋,以后好好活。
#文苍抱琴坐在石上,紫衫在清冽月光下迷离。他说,阿溋,谢你伴我多年。我笑笑说,不,已无处去,是你伴我,现在算报恩。他也笑了,说,你不能喝酒,我弹琴为你践行。盛夏夜,他弹着易水歌。曲毕,我忍着泪笑他,曲不对情了。话和弦在风里颤。他平静地说,重来。却,指下断续,不成调。
#阿溋,那壳子可是不错,皮囊好,身份也好,你得谢谢我。文苍笑着说。我扯了扯唇角,忍住到了嘴边的话——那他为何不要壳了。我忘不了我看到的,文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勾住那个人的脖颈,额面相抵,巧笑倩兮,呵气如兰。我埋头,脸上的笑不逝。苍,你为林音,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易魂很顺利。我再次以实体面对着文苍,恍若初见。我说,苍,以后不能长见到你了。而后张开双臂笑着看他。文苍一愣,而后莞儿,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我呢喃,苍,不相忘。他瞬间一僵,我笑得更灿烂,手里的阴阳玉簪往他后心送得更狠。那是我昨日拜托神放在这壳上的。我问,苍,你记得曲淅吗?
#我原打算随文苍消失,无扇却突然出现,利落地从我手中救下人事不省的苍,临走时唇边扬起诡异的笑。我如堕冰窖。那日无扇告相告,本温善却折磨姐姐至死的人,早已被文苍易魂。我也见到,那壳子里不同的魂。我答应神,除去文苍。然此时我面对神疯了般说我想见文苍,即便我不知我还能说什么。
#我循着气息终于找到了他们。无扇拦住我,说,你还敢来?我瞪着他,门里忽然传来文苍的声音,让他进来。无扇轻笑,说,这般也能原谅吗。沉默许久,文苍叹,总该了结。我咬着牙,见他虚弱竟不如魂,泪忽然落下。我说,是无扇告诉我的。我说,是神的旨意。他笑,说,我知道。我微怔。
#我已不知该如何求他原谅。文苍道,无扇说的是事实,却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我无言可驳,只觉得先前自己荒诞彻底。文苍是中间人,我却将所有归咎于他。文苍问,阿溋,你可疑惑,我分明离体之魂,为何有实体才有的一些能力?你说我之力逆天,但这力量何来?我默,他叹,不过是补偿。
#我失魂落魄走出屋子,只觉阳光明亮刺眼。神祗修习时被心魔所困,为得道将魔性生生剥离,聚成一魂,却不忍舍弃。文苍躯体奇异,能牵制魔性,文苍的壳便换了主人。文苍所有,不过神的补偿。那之后神寂,文苍成了易魂师。如今神苏醒,却想除去文苍让这个秘密永不为人知。而他,早就知道。
#我不知该如何活。被阴阳玉簪所伤,文苍成了必须依附于本体而存在的残魄。失去文苍这依附的孤魂那一刻便烟散。我才知道,文苍不过是不想让我随他消失,却未料,会是我动的手。我恨自己因仇恨被魔所惑,恨自己因妒成神手里的兵刃,然而我的活却是文苍以如此代价换来,我又怎能轻舍?
#(番)曲溋离开,无扇问他,你不恨我?他笑,救命之恩,何以言恨?无扇说,若非我说,他不会答应神,是我私念,你不知?是我与神合谋,你不知?他看着无扇,那般可憎的怜悯众生。他说,你不过,想从神手里保住我,不如此将我束在你身边,神怎能容我。无扇怔,而后轻语,永世偿君。他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