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魂]惟君安好》銀桑的刀鞘

2、Chapter.02

　　(二)

　　吉田松阳必定察觉到了吧，她伏在他背上哭泣这件事。
　　但是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踏着午后阳光归去。掉了好一阵眼泪才缓过情绪的北泽清和盯着那一块参杂污渍的湿痕，脸颊忍不住发红。上面不只是眼泪鼻涕而已，因为战争时期水是稀缺资源，在她开始独自一人流浪、发生差点渴死的事之后，对于水她就再也不敢浪费…所以上一次她洗脸是多久以前来着？

　　「好些了么？」在感觉到女孩的压抑的哭声停止之后，吉田松阳开口。他慢慢垂下眼，一向彷若春风笑着的面庞此时染上一抹不显的沉痛。

　　北泽家…他是知道的。
　　北泽清和的父亲，北泽隆圣是名门北泽的一族之长，同时也是示现流的大家，在此地极受尊崇。国家动荡的此刻，他碍于家族内部歧异无法明确表态，但是许多蛛丝马迹仍旧显示北泽隆圣的确倾向攘夷。
　　不幸的是，这位值得敬佩的男子去年秋末在宅邸中被闯入的浪人所杀。当时传出的消息是夫妻以及一干家丁身死，年仅七岁的独生女清和下落不明，最后族长之位旁落分家。
　　尽管此案处处透着疑点，最后却在幕府的刻意镇压下，质疑的声响无疾而终。
　　他曾经有幸与北泽隆圣会面，虽然相交不深，但当时吉田松阳在与北泽隆圣的一席话后，为男人崇高的品格和出众的学识涵养折服。两人间颇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隆圣招呼他留宿夜谈，其夫人北泽惠理亦是一名温暖慧黠的女性，对于他的叨扰始终柔和相待。他们夫妻从微小的细节里就看得出对彼此的深爱，这样的真情在此般乱世中更显得美好。

　　没想到数年后北泽家竟然遭逢横祸，连串不幸让被捧在手心上的望族小姐流落如斯境地。

　　不知道吉田松阳内心唏嘘的清和，听到他问话有些无措「呃？嗯…好些了。…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她红着脸说。天啊，太丢脸了。要是母亲看见她现在的丑态一定会狞笑着重新训练她的礼仪。
　　虽然母亲在外人面前都是以大和抚子般的完美形象示人，但是训练起她的仪态可是不见一丝平日的心软。
　　－－只是现在就算想要再被母亲地狱集训，也没有办法了…。
　　这样的想法总是时不时地出现。摇摇头，她把那些如鬼魂般缠绕的心痛甩开。

　　「我来给妳讲讲村塾的事吧。」他的嗓音温柔如水，恰到好处的男中音醇雅似缎。在吉田松阳和缓的语调中，她搞清楚了男人原来是此地某个偏僻村庄的私塾讲师，学生大部分都是邻近地区的孩童，有人是被远些地方的家族送来住宿求学、更少数就如她一般，被他在战场上捡到。
　　所以才说又捡到了一只鬼吗？她细细的琢磨着。
　　渐渐的，路上景观不再是战火肆虐后的荒凉，开始有点青翠的生机。播种不久的农田绿意盎然，和流血漂橹的战场宛若天堂地狱的分别。
　　吉田松阳平缓的脚步走向一旁的小路，清和越过他的肩膀眺望，依稀可以看见路的尽头有着围篱与木门。木门旁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立在一旁。

　　更近一些后，她才看清楚那是个身量不高的男孩倚墙站着。
　　男孩显然也看见了他们，远远的便朝吉田松阳跑来。直到近前他才放慢速度，把步伐和呼吸调整到自然。「晋助。」松阳朝他微微一笑。
　　「松阳老师。」被唤作晋助的男孩努力让表情显得成熟，不过在听到松阳的招呼声后，微弯起的翠绿眼眸仍旧泄露了他的情绪。
　　像只猫一样哎。清和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
　　「小太郎和银时呢？他们还乖吗？」吉田松阳笑咪咪地问，清和则看见在松阳喊出这两个名字时，男孩子的脸上一阵凶狠的扭曲。
　　「那两个家伙、还不就是那样。」最后晋助只是撇了撇嘴，回答道。他的视线上移，与她的眼神相交。「老师，这是？」清和看见男孩微蹙起秀气的眉毛，突然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有些自卑。
　　「等等再向大家介绍吧。晋助，你先回去备些伤药、叫银时和小太郎去烧些热水，然后让瑠花她们准备一些女孩子的衣服。」

　　「我们，有新同学了。」

　　对这句话，男孩挑了挑眉，然后毫无意见的转身往回小跑。
　　像是察觉了背上清和的不自在，「放心，大家都是好相处的孩子。」吉田松阳回头安抚她。
　　「请让我下来自己走吧，我可以的。」清和嗫嚅着说。那个男生也没有大她多少，她却还让松阳老师这样背着…刚才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松阳老师一定很累吧。
　　吉田松阳闻言停了下来，微蹲着膝盖让她滑下。在女孩站稳了之后，松阳伸出了手。她抬头，男人柔和的轮廓逆着光模糊不清，而眼前的大手干净修长，清和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搭上。
　　「不让我背的话，至少也让我牵着吧？」松阳看着她踌躇，微微失笑的说了。
　　她才下定决心放上她的手，旋即就被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覆了起来。
　　－－好温暖…
　　好久没有触碰到的、血液流动的温度。
　　她抿了抿唇，努力不要让心中冒起来的奇怪喜悦浮到嘴边。

　　到达村塾的路说长不长，很快，两人就已经站在轻掩着的木门前。近看后清和才发现这扇对开木门的厚重，从围墙上方可以看见绽放的粉樱探出，里面传来稚龄孩童的欢声笑语。这让她想起了北泽老宅，但这里又与那座巨大的宅邸不太一样。松阳示意清和向前，她却隐隐产生了怯意。
　　看见她的胆怯，他开口「以后这里就是妳家了。」他顿了一会儿。「老师虽然并不像以前的北泽家富有，但是照顾妳还是绰绰有余。隆圣大人为我开阔了眼界，照顾故人之子也是我应当付出的回报。」柔和的笑着，他向她简单表明了过往，伫立在门口，听着似乎与面前情景无关的话语，清和的表情微讶。

　　「令尊…是名值得钦佩的武士。」短短一句话，让她眼中不自禁的浮上泪雾。「所以妳也要往前迈进，不可辱没父母亲身后之名。」他接着说，扫清了她的懦弱。吉田松阳满意地看着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澄澈，彷佛下了决心似的。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清和用力地朝男人点了点头，她在他鼓励的目光下推开厚重的大门。

　　同时，她在松下私塾数年的无忧岁月亦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