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樱封

3、三、捉妖师

　　眉汀怔在原地，凌嘉夜续道：“两年前的十月中旬，我接到任务来到南方孟婆山一带抓捕千年树妖，殊不知此妖奸诈，竟被它逃遁到山中。孟婆山妖气浓重，它被我打伤，虽妖气微弱，隐匿在其中一时难以寻得。我在这里寻了两个月无果，只能放弃。这与你丈夫中毒受伤的时间吻合。再者，你丈夫身上有妖气，与我当年在树妖身上斩落的枝干妖气相同，这难以出错。”
　　“我不信！我与相公相处多年，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有异常？”眉汀摇头道，“十年了，我与他朝夕相处已经十年了！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我便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一样。我们默契如此，怎么会没有察觉他有异常！？这不可能！”
　　“你说得没错，若不是你方才出去时他露出了马脚，我也不敢如此轻易下结论。”凌嘉夜看见眉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续道，“方才你夜半入山，我担心你有危险，跟在身后，却见你……入了冥界……”
　　“我……”眉汀没想到眼前这位举止文雅的白衣女子竟知道她入了鬼界！
　　“你我都知道规矩，我不敢贸然随你入内，回头下了山，回到房子里，却发现你夫君不在房内！”
　　眉汀惊讶地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听她续道：“我一路跟随妖气，竟也入了树林，随后我发现了你的夫君，正在吸取下等妖物的精气。”
　　眉汀脑门蓦然吃疼，一个重心不稳，倒退了几步。她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她知道她没有说谎，但是她就是无法相信，她相处十年的丈夫，是妖！
　　“我知道这对于你打击很大，你难以相信，但是此妖一日不除，后患无穷，他在这一带已杀害数百人。待会我就让他现出原行，然后你赶紧带着这个离开，要收服它，你若在旁，只怕危及你。”嘉夜说罢递予一个玉佩，“这块南海碧玉在佛前开过光，能避一切妖魔鬼怪，你带着它暂时到村里躲避。”
　　眉汀接过玉佩，眼神却是漠然的空洞无物。
　　白衣女子说罢转身回到柴院中，她在正中央朝着邵武的居室喊道：“妖物，你真身已然暴露，速速现形！”女子声音不大，却是带着真气吐纳的。
　　片刻，男子扶着门走了出来，“是谁？是你吗娘子？”
　　眉汀躲在门外看着夫君蹒跚走来，泪流满面。
　　“娘子，是你吗？你在哪里？”
　　看着夫君四处寻觅的模样，眉汀早就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是我！相公！是我！我在这里！”
　　“娘子！”发现了娘子的男子面露喜色，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即将扑入怀中的女子。不想，却被一个陌生的白衣女子一把拉住了她。
　　“现在不能过去！”
　　“不！他是我相公！他是我相公啊！你搞错了！你一定是搞错了！我相公在等我啊！你放开我！放开我！”眉汀流着泪，拼命挣脱白衣女子的手，她只想扑到夫君的怀里，那个她朝夕相处的相公。
　　“不，我这就让他现出原形！”话毕，抓妖师双手两指合并在胸前交挥，十二道符咒现于空中，她低声念着发咒，十二道符咒环绕白衣女子飞速旋转起来，念到最后她厉眼向男子一指，道：“破形！”
　　瞬间，十二道符咒如利箭般向男子疾驰而去！
　　就在符咒即将击中毫无防备的男子时，眉汀不知何时竟已挡在她的夫君身前，双手挡住十二道符咒，将其一一炸裂！
　　凌嘉夜圆眼一瞪，震惊原地！竟然双手就接下了她全力以攻的十二攻形术，仍不伤分毫！这本是她最具攻击性的法术之一，打算趁树妖毫无防备将其打伤，让其妖力流失而无法保持人形。怎会！？
　　“你做什么！”
　　“我……不要攻击我相公，他不是妖！”
　　“我已亲眼所见，当年在他身上斩落的枝干也在这里！”嘉夜取出一支树枝，一把扔到眉汀跟前。那树枝似乎感应到主人就在身旁，在地上不停振动起来。
　　“那又如何，即使、即使我相公是妖，也不许你伤他分毫！”眉汀厉声喊叫，一股真气震慑方圆十里，孟婆山中群妖也被惊醒，有大批鸦雀从山中腾飞而起。
　　抓妖师眯眼盯着眼前的少妇，这岂是一般人能散发的真气！？她究竟是什么人？如今她要维护树妖，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当年树妖残害平民无数，许多前来降伏它的抓妖师阵亡，被它吸取精气变干尸而死，残忍恐怖。因此我才接受任务前来降伏它。你若要与它为伍，为保得这一带太平，我连你也必须除去！“
　　“我与相公，生死与共！“记忆之扉瞬间被敲开，一股冷冽真气流动周身，她的眼瞳化成鲜艳的血红色。
　　抓妖师察觉到危险，瞬间足尖点地后掠而去，下一刻，方才的地面便刹时升起一排缠绕着红色光辉的利剑。一排排红色利刃不断从地底猛然冒出，让凌嘉夜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忽然间，地底的攻势停住了，方才从地底冒出来的千百把利剑突然螣空而起，只见眉汀双手张开，似乎在凝聚真气。
　　糟糕！就在那千百把利剑袭来之时，凌嘉夜不得不取出她的佩剑——镇魂。她退后半步，面临千百把利剑时闭眼凝神，疾聚真气，睁眼间，手中长剑朝空中剑峰一挥，无形的剑气便与那剑雨碰撞在一起，炸裂开来。爆裂带来一阵飓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那一剑，可是凌嘉夜使尽全力的！稍有差池，顷刻之间她就会被捅成马蜂窝！
　　“你招式里带有鬼气！你是冥界中人！？”如今回想起来才猛然察觉到，方才她进入冥界时整个人都消失了，若是平凡人进去冥界，不可能连带肉身也一并进去的。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的能力恐怕与自己不相伯仲，而且她现在的思绪已经全然混乱了，有她维护树妖，怕是难以将树妖降伏。斗得两败俱伤，让树妖渔翁得利，算不过，不如先撤退再说。
　　抓妖师有意撤退，殊不知眉汀此时突然倒下了。似乎是封印已久的能力突然如此尽全力地使出，让她的身体支撑不住。
　　“相公！相公……你快、快逃，我绊住她，你……快逃……“眉汀神志不清地呼唤着她的夫君。只见那男子走上前来在身后一把抱住她。
　　“娘子，你果然爱我至深，既然你如此爱我，那就把你所以的精气都给我吧！让我来把这个该死的捉妖师杀掉！！“邵武突然一口咬住了眉汀的颈项，吸她的血，吸她的精气，他要把她身体里的一切都吸得一干二净！！
　　“相公！？……”眉汀已经神志模糊不清，她心底闪过惊讶、恐惧、悲伤，还有怜惜……他要她，到最后，他还是需要她的……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连她自己，也不明所以。
　　凌嘉夜见状，立马原地念咒，四大空门皆开，四条锁链从空中四个方位凭空而生，迅速向树妖身后袭去，殊知树妖身影一闪，立到屋顶上去。白衣女子赶紧把眉汀抱起，连退十丈，并马上封住她的气穴，以防真气流失殆尽。
　　“唉，若早知如此，你还要这样么？“嘉夜把眉汀放在一旁，持剑直面树妖。
　　“哼，终于肯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话罢双手持剑，置于左耳边，前方逐渐出现五盏不同颜色的火焰围成圆状，紫、绿、蓝、红、黄，随剑刃一挥如闪电一一击向树妖。而树妖不过伸手，便把五盏火焰个个接下。
　　“怎么可能！即使你的伤痊愈了，也不该有这样的妖力接住我的五行烈焰！”
　　“那自然要多谢娘子每天每夜从冥界里带回曼珠沙华的精气渡给我了！“男子不禁大笑，”曼珠沙华乃鬼界最有灵气的植根花，它的精气居然让我吸足了两年！方才我又吸了那鬼婆娘大半功力，你还能伤得了我吗！”
　　眉汀迷糊间听见曼珠沙华四字，不禁睁眼看着屋顶上的男子。
　　难道这两年来她每夜冒生命危险取来的精气都渡给了树妖！？
　　“但是这是神医告诉我的法子，为什么……“
　　“神医？哈哈，那不过是我制造的幻影体！因此给我治病的方法，也是我告诉你的！”男子不顾底下人惊讶的神情，依旧自豪地炫耀这两年来他的悉心安排。
　　“那抓妖师说得没错，这么多年来如果你丈夫是妖你不可能不发现，因此在遇到我之前，你丈夫确实是个人，但是那日我被这该死的抓妖师打伤！在山中遇上他，我便抓他充饥！谁知道你中途撞上来，还在混乱中使真气将我打伤！我躯体被你打散，于是我便将精魂埋进了你丈夫体内！”
　　“你竟然……！”
　　“但是，后来我竟发现你并不是普通人！你想不起来的东西我可是在你睡时通过虚幻梦境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竟然是冥界阎罗座前的御鬼使——曼珠沙华！冥河两岸的地狱花，全都是你种的！花名便是你的名字！你用自己的鬼气饲养着它们！因此只有你能悄无声息地进入鬼界，也只有你能吸取自己用鬼气饲养的地狱花！”
　　这些话，让凌嘉夜也是无比的震惊！
　　阎罗王座前御鬼使，是何等的风光！它等同于阎罗御用贴身侍卫，法力无边，在冥界中拥有无上特权！且能自如出入人鬼两界，逍遥自在，睥睨生死！而她却为了他，放弃这一切！？在凌嘉夜眼中，眉汀那种坚毅的眼神，似乎在身体里深深触动着某根神经。
　　那一片红色的海洋再一次出现在眉汀眼前，那无穷无尽的花海啊，似乎就是她的躯体，她的灵魂……
　　她的脑里忽然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瞬间崩裂，她厉声参加，捂着头不停撞击地面。
　　“现在我也已经有这些妖力，不想再在这里耗费时间，等我吸尽你们两人的精气，就是玉皇大帝也奈何不了我！”说罢一阵狂笑震慑四方。他落到地面上，全身忽然一阵痉挛抽搐，他的眼珠飞快转动，双手霍然无限伸长！与此同时，许多树枝从他的身体瞬间长出，他脚下生出了根，不断从大地汲取精华，他皮肤也干裂开来，细看就如树干的纹理。
　　凌嘉夜忽然露出笑容来，“那看来我也是被小觑了！“凌嘉夜话毕便不见了身影，树妖双目四处搜索，突然左臂传来刺痛感，一看，竟然是被削掉了！未了，似有狂风夹带利刃围击周身，眨眼间，树妖的枝叶已秃，躯干也被劈成两半！
　　他震惊！但不过一时：“那又如何！“话罢，那些枝叶竟重新生长出来！连被劈开的躯干也重新合二为一！”现在的我能直接从地底吸取精华，无论你砍断我的枝干几次，它就能重新长出来几次！“
　　凌嘉夜执剑不语，纵使犀利如她，面对如此棘手的妖物，一时半会也真想不出什么法子。吸取了那么多御鬼使精华的他，妖力强盛，法术对他毫无作用，只能用这柄上古流传的斩妖剑镇魂能砍伤他，但他汲取大地精华，砍伤后能迅速重生。那就只能一击将其彻底粉碎，再无重生之力！难道真的要使出“那一招”！？恐怕不远的村子也会受到牵连……
　　实在太棘手！曼珠沙华啊，你为何要制造出一个如此棘手的妖物予我对付！？她斜眼望了一眼思绪混乱的御鬼使，眉头紧蹙。
　　忽然，树妖动作迟缓了下来，显出痛苦挣扎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在体内纷争。
　　“娘、子……娘子！！快逃！快逃啊！”
　　一瞬间，眉汀似乎听见了夫君的声音，却是从树妖口中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