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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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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第三天,天罗子已是脚步虚浮、双目发黑。连续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将这副新生的身体逼至了极限,如今支撑他意志的唯有想见太岁的心愿。
大脑很难正常思考了,天罗子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对一页书的怨恨,只感到伤心难过。以前做影的时候不知道做人有什么好,也不知道做影有什么不好,现在却觉得做人有太多的麻烦,但也只有做人,才能看到师父,才能触碰到师父。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耳边响起低沉却不失亲切的声音,天罗子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那人一身银白色的僧衣,一条胳膊露在外面,面容宝相庄严,头上是与一页书同样的舍利,却非金色而是银色。
“我……呃!”才要开口,天罗子眼前又是一黑,向前摔去。白衣佛者伸臂扶住天罗子,向他体内渡入真气。
真气入体,天罗子清醒了些,忙一把推开那人,却是用力过猛,推得那人晃了两晃。
“呃……”天罗子有些尴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站在此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
“无妨。”佛者答道:“你为何站在此地?”
“我……”天罗子迷茫了。最初站在这里不动是为了和一页书赌气,但过了这么久,天罗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盼着一页书能因此开恩,放自己进入。
“我想见师父。”天罗子说道。佛者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打算深入探究天罗子想见师父和站着不动这两者间的关系,反倒引得天罗子对他好奇。
“我叫天罗子,刚才多谢你的帮助,还没请教你的名号。”
“佛剑分说。”
“佛剑分说。”天罗子重复念了一遍。他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佛剑也不在意,说道:“你的状况很差,不宜继续站在此地,若有吾可以帮助之处,不妨开口。”
天罗子摇了摇头。“不行,不是我自己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佛门之外皆芸芸众生,你立身佛门外,是心中有迷茫。”
“我有迷茫,大师能解吗?”
“吾不能。”天罗子微怔,佛剑续道:“你心中的迷茫,只有你自己能解。吾所能做的,只有帮你认清你自己的心。”
“哈。”天罗子轻笑了一声。“老实讲,我的师父为了阻止森狱开启,抛下我一人。现在师父就在定禅天内养伤,一页书不许我见他,要我想通师父抛下我的原因才可进入。”
“你想通了吗?”
“我想,师父抛下我是怕带上我会让他担心,担心就会分心,分心就会影响战斗。”
“那你为何站在此地?”
“嗯?”对佛剑询问重复的问题感到不解,天罗子再次答道:“因为我想见师父。”
“你又为何想见你师父?”
“因为他是我师父啊,我想他,就想见他。”
“他在定禅天内休养的很好,等他痊愈出来,你自然能见到。”
“可我很担心,我想陪在他身边。”
“为何担心?”
“因为一页书说他受了重伤,并且失去了一条胳膊。”天罗子垂眸,脸上的表情很是难过。
“一页书留他在定禅天内休养,自是没有大碍,甚至断臂也能续接,何必担心。”
“但……”虽然心知佛剑分说说的不错,说太岁定然已经脱离危险,天罗子仍是心神不宁,迫不及待地想见太岁。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佛剑忽然说道:“将心比心,认清你自己的心,便能看清对方的心意。”
天罗子疑惑地抬头,却见佛剑分说已经背转身去,进入定禅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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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公法庭,名声很大架子很大来头很大,就不知道里面的人,气量大不大。”原无乡远远望着巍峨的公法庭大殿,唇角微微上扬。身形一闪,转眼人已到了大殿之前。
殿门口的卫士拦下原无乡,喝问:“来者报上名来!”
“银骠当家原无乡,请见公法庭主和四位都令。”
话音一落,只见大殿内四盏坐灯陆续亮起,“儒”、“道”、“释”、“法”四个大字苍劲非常。
“三清四正法通灵,五气朝元转道经。”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无私照,时无私行。”
“天魔娆佛,意马莫纵,念等本空,戒念近道。”
“四书五经入庭训,儒行月令记燕居;所谓礼仪者,学之端也。”
四句诗号念罢,四名华服尊者出现大殿之中。时隔百年光阴,四都令终于重新聚首,曾经辉煌一时的武林公法庭到此再现威仪。
“银骠当家,使人意外的访客!”南冥道真一甩拂尘,高声说道:“但吾所知晓的银骠当家,不是你。”
原无乡微微一笑,道:“前任银骠玄解的所有人已经仙逝,现在的银骠当家,正是原无乡。”
“死了一百年果然不好,这么大的变化都不知道。”南冥道真抱怨着。“说吧,你此来目的为何?”
原无乡道:“我今日前来是代表道真南宗,还请公法庭主现身一见。”
“嗯……道真南宗,确实应该庭主出面见你。可惜公法庭刚刚复建,庭主现在很忙,无暇分身。”
“连吾也不见吗?”
原无乡正要再开口,忽听天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一颗靛色的元神自空中降落,旋转不停。
公法庭大殿内立时一阵气流波动,严肃威仪的公法庭主现身上首。仪表尊贵,举止端庄,原无乡不由得眯了眯眼。
“好友,你终于肯现身了。”昭穆尊对着殿外那颗靛色元神说道。
“哈。”靛色元神中传出不屑的笑声,随即缓缓落地,光芒大盛。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天道归一,断极悬桥。”
光芒散去,一身靛蓝之人轻摇羽扇,负手而立。
昭穆尊微微蹙眉,对四都令说道:“这里有吾在便可,你们四人尚有事要忙,先退下吧。”
四都令看看昭穆尊,又看看来人,点了点头,各自散去了。
原无乡早听过秦假仙绘声绘色的描述,自然知道蓝衣之人正是身为紫荆衣和悬桥之主的尹秋君。
尹秋君扬起手中羽扇,遮住半张面容,眯起眼睛打量原无乡。“银骠当家,你方才叫他庭主,那要叫吾什么?”
“断极悬桥曾与六极天桥齐名,同为武林至高神秘之地,称阁下桥主,自是合适不过。”虽不知尹秋君此问目的为何,原无乡仍是冷静以对。
“断极悬桥与六极天桥早已不存,哪来的桥主?”
“这……”原无乡一时语塞。
却见尹秋君眼中闪过一丝捉弄的意味,不待原无乡应答,继续说道:“吾之身份,想必你很明白了。玄宗六弦四奇参与三境道门论剑时,你与倦收天尚未出师。”
“前……”
“慢来。”尹秋君打断原无乡。“要唤吾前辈就免了。你不叫苍前辈,倒叫吾前辈,吾可是比苍要老吗?”
“呃……”
“好友,别再刁难银骠当家了。”上首的昭穆尊终于也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尹秋君的捉弄行为,随即转向原无乡:“银骠当家,尹秋君个性如此,非是与你为恶,你不必介怀。你可直唤吾两人的姓名。”
原无乡在心里偷偷擦了把汗,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笑着说道:“尹秋君道友言辞幽默,谈笑风生,原无乡佩服,又怎会介怀。也请二位直呼我的姓名吧。”
尹秋君冷冷一笑,摇着扇子走过原无乡的身边,道:“原无乡,你不必惺惺作态,直述来意吧。”
原无乡道:“既然两位开门见山,我就直言了。我今日前来,是来问公法庭的立场。”
“定法统,至公灭五蠹;扼私斗,众生得平等;行大道,经世以济民;抗逆生,时序顺天律。”昭穆尊手中平举着蟠龙珠,俨然一副公正严肃的执法者模样。“公法庭的宗旨与百年前同样,唯一差别便是将收回五大神器的目标改为对抗掌时之神。”
“公法庭禁止私斗,号称维护武林正义,不会太过严苛了吗?据我听闻,百年前公法庭的实际作为并不很好,庭内存在徇私舞弊和残害无辜之人的现象。所谓灯下黑,手段越严苛,越容易被内部的不轨之人利用。”
昭穆尊眼神一暗,还未开口,尹秋君便已抢先问道:“据你听闻,是从何处听闻?”
“嗯……”原无乡心中暗道:“尹秋君想要套出我背后之人是谁。”于是便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人尽皆知,口耳相传,便能听到许多。”
“道真的修行都是这般清闲吗?坊间里巷的故事也当做真实来听。”
“哈,我们道真比较体贴民情罢了。”原无乡笑道:“既然主要目的是对抗掌时之神,何不联合武林上的各门派组织,共同作战,好过用严苛的手段对付自己人,造成苦境内耗自损。”
昭穆尊道:“正是为了避免苦境内耗自损的局面,严苛的法律才更为必要。只有阻止私斗,才能统一人心。”
“权力的集中未必就是好事,集众家之长才有利发展。”
“特殊时期特殊对策。因逆生的原因,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苦境的人口将会越来越分散。将众人统一管理起来,有利于力量的集中。”
“看来,我们理念不同了。”原无乡叹一口气。
昭穆尊的口气亦松了下来,说道:“虽然理念不同,好在目标相同。不违背公法庭的宗旨,公法庭自然也不会干涉旁人的自由。我们还有合作的空间。”
原无乡点一点头。“希望日后能有与公法庭合作的机会,而非成为对立的敌人。”
“吾亦如此希望。”昭穆尊与原无乡对望一眼。虚虚实实,话中尽是模糊的涵义,眼中皆为不明的心计。
“哈,我告辞了,请。”原无乡拱手行礼,返身步出公法庭大殿。身后昭穆尊、尹秋君两双眼眸落在他的背上,一般立场,两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