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青罗幽兰

78、第十三章

　　那么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跟平时毫无差别的笑容，眼镜后面那双笑着眯得如一条细缝的眼，在手电的反光下，却显得如此的狰狞，王医师的嘴角，依旧挂着让人恐惧的冷笑，如同一把锋利的切骨刀，一刀一刀磨着我的心脏。
　　“我？我就是王医师啊。”
　　“不……你不是……”看着王医师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我木纳得摇了摇头，视线却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他的身后晃荡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的绳子似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根黑色的电话线，脊背上一阵冷汗凉透了我的衬衫……
　　腿软了，我竟然怕得忘记了后退，但其实我的身后就是尸体和墙壁，就算我退又能躲到哪里，冰冷的地面和水泥墙，冰冷的尸体……
　　看着王医师将电话线从身后抽出来，紧紧得勒在自己的手中，而他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如常，我能说什么，我甚至都叫不出来，冰冷的指尖已经感觉不到地面的粗糙，只有自己的心跳似乎是我耳中唯一的声音，然后，看着他将黑色的电话线慢慢得靠向我的脖子……
　　“啊！！——”
　　猛得将王医师一推，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吧，我迟钝的运动神经终于有了反应，却忘记了刚才还手软脚软的筋骨里哪有什么力气，王医师只是退了个踉跄，我还没跑出两步，眼前晃过一根黑色的东西，脖子上猛得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向后牵了去，微微一侧头，王医师那张苍白的面孔，瞪着一双眼珠子，冽着张嘴笑对着我笑，就在我脑袋边上，吓得我整个人一个凛冽，没一下子瘫软下去。
　　“咯咯咯……死……咯咯咯……”
　　我看着王医师那双眼珠子因为兴奋的血管而被推到了眼眶的边缘，好象再用一点力它就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变得细小的瞳孔里印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脖子上的电话线越来越紧，手指拼命得抓着脖子想要把它拉出来，却只是在脖子上凭添了几条被自己的指甲抓出来的血印子。
　　李先生，顾萍，还有地上的王医师的尸体，都是被这个人杀的！一瞬间，我的脑子竟清晰起来，是的！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不是因为光线暗，因为这房间里还躺着两只手电，是因为我缺氧的肺和大脑，无力挣扎的手脚，连反抗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眼前的重影渐渐开始变得黑暗，连肺中的刺痛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吗……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脖子突然一松，猛灌进肺里的空气如同一阵飓风似的呛得我一阵剧烈的咳嗽，无力得瘫坐在地上，艰难得回头看了一眼，王医师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后站着的人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可能都忘记了呼吸——那是顾萍！
　　“你……不是……”难以置信得瞪着那个站在王医师身后，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女人，我结结巴巴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是人……还是……”
　　顾萍看着我没有说话，她只是抬起一只手，撩开那有点脏的白色袖子露出她灰色的一截手臂，手臂上几块青紫色的斑块很扎眼，看着那手，我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是尸斑，死人身上才会有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不让你们进来的原因，”顾萍幽幽得开口，垂手放下了袖管，将那扎眼的颜色再次遮蔽了起来，“你们的到来只是为这里再多添几个亡魂而已。”
　　“你早就已经死了……”我喃喃自语。
　　“是的，还有真正的王医师……”说着，顾萍瞥眼看了看墙角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忧郁的光，“都是我的罪……”
　　“真正的王医师其实早就死了，而他……”我抬眼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他跟你不同，他不是死人，我刚才感觉到他的心跳，所以，他应该是你口中的另一个病人，这样，人都齐了。”
　　顾萍笑了，那微笑很无力，很凄凉，缓缓得开口告诉了我其实就发生在车祸那天早上的事……

　　照例在这一天市里的医院应该来接走这最后一批病人，疗养院里空空的，缺少了许多平时应该很忙碌的身影，却也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嚎叫，除了自己和王医师，只剩下最后三个病人等待转移，顾萍心里明白，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还他自由。
　　顾萍被调来这所医院已经二年多了，因为自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而且同时也是个缺少美貌的女人，习惯了被人使唤，连话语都少得可怜，即使成绩优秀，也被人从一所大医院一脚踢到这么个地方来，只是换了新的环境，境遇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独自一人，每天都是枯燥而重复的工作，甚至没有倾吐的对象。
　　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带着一丝苦笑，她常常都是这么安慰自己。
　　因为技术突出，顾萍在几个月后就得到了“升迁”，调往地下室的重症病区。
　　负责重病区的王医师是个看起来挺不错的男人，年纪轻轻，戴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一股浓浓的书生气，第一眼见到顾萍，显然吃了一惊。
　　“没想到院长会派你来。”
　　这是王医师对顾萍说的第一句话，然后是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王医师将这个部门的一些规矩告知顾萍，并特别强调这里关的都是重症病人，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不可以跟他们有过多的交谈或者是接触，而原本这里只接受上了年纪且经验丰富的男性或女性护士，但是因为缺人手……
　　地下室里的光线很充足，当然，那只是灯光，通风也比预想中的要好，毕竟这还是家比较有实力的疗养院，只是走廊两边一扇扇的铁门让人有种身在监狱的错觉，不怎么让人舒服。
　　王医师简单得将病人的情况一一告知顾萍，而当他们行至八号房时，王医师却停下脚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萍差点没撞上去，赶紧稳住身子之后，顾萍抬头看着王医师，他的脸上十分严肃的表情，深锁的一双剑眉将那双晶莹的眸子压得老低。
　　“这间房的病人……”王医师再次皱了皱眉头，缓缓得开口道：“他是刑事重犯，杀了二十多人，平时看起来跟普通人没有区别，但是十分危险。”
　　王医师的语气很重，听的顾萍有点寒毛凛凛的，不自觉得顺着王医师的目光从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白净的床上正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安静得看着手上的书，他的头压得很低，垂落的头发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看过《沉默的羔羊》吗？”
　　顾萍转过头，王医师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黑色的眸子印着顾萍有点茫然的脸，她点了点头。
　　“他就像那部片子里的变态医生，在看似正常的外表下拥有的却是野兽的心脏。”
　　说完，王医师转身走了，他的话让顾萍不由自主再次将视线投入到病房内，却发现那病人正慢慢得抬起头，因为长时间缺乏阳光照射而显得苍白的皮肤，让顾萍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就匆匆跑开了，而在病房里的人，看着门外闪过的女人，男人苍白的脸上，嘴角钩起一丝渗人的微笑。
　　日子还是跟已往一样的平凡，甚至是更加的乏味，这些重症病人虽然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身体却非常健康，而检查是由主治医师和男护士负责的，所以自己每天都只是送药送饭的工作。
　　而就在这枯燥的生活中，似乎总会有那么一点特殊的地方，可能让人好奇，而对那个病人而言，自己似乎也很特殊，因为每当顾萍去送饭时，八号房的病人总是时不时的跟她说上两句话，　　虽然顾萍从没有搭理过他，可他似乎并不在意。
　　其实他的声音挺好听的，还记得八号房的病人第一次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那绅士的语气真是让人吃了一惊，温文尔雅的谈吐，如果是在路上撞到，一定是个让女人心动的男人。
　　不过，这地方是疯人院。
　　所以，顾萍只是在空闲的时间安静得听他说会，他是个很博学的人，说话的方式也是轻松幽默，对人对事都很有自己的见解，听他说话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特别在这么个人际关系都很冷漠的医院，慢慢得，顾萍在送饭时逗留在八号病房门口的时间变长了。

　　“你是个很好的听众。”
　　某天，顾萍听到了让人很吃惊的一句话，忍不住从门窗里看着房间里的病人，这是不是他们　　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呢？
　　房间里的人，头发有那么一点乱，消瘦而苍白的一张脸，温和的微笑，再加上一双弯弯的眸子，顾萍的心在那一刻似乎猛烈得跳动了一下。
　　“你很年轻。”那人微笑着说。
　　顾萍心里一惊，赶紧转身躲在门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上似乎可以让骤然升高的体温冷却一下，而房间里面的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没想到你那么害羞。”笑声中没有嘲笑的意思，却更像是一种呵护，“这里的人都不太喜欢说话，如果你无聊了，可以来找我。”
　　脸上的燥热让顾萍有点不知所措，点着头，“恩”了一声便匆匆跑开，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明知道跟病人接触是被禁止的事情，被禁止吗？也许吧……
　　接下来的几天，顾萍总是会刻意得避开八号房，不听不看，而房间里的人似乎也很了解她的心思，并没有说话，但是很快的，顾萍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了，期待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期待他的一些思想，也许是因为枯燥的生活吧，毕竟我们不是植物，而是需要交流的动物。
　　于是乘着自己值班的机会，顾萍又回到八号病房的门前，男人笑了，没有问她回来的理由，而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顾萍又匆匆得跑开了，开始的几次，增长了内心的欲望，以后，每到自己值班的时候，顾萍总是会跑去八号病房，听里面的男人聊上几句，甚至有时还回应男人的话，聊天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习惯了一种生活，一种或许期待已久的生活，男人的见识，观点与谈吐深深得吸引着顾萍，甚至由开始的喜欢渐渐转变成了一种崇拜，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在牢笼中，即便王医师对她做出的警告。
　　可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变了，因为医院的搬迁，看着病人被一批批得带走，空潦潦的医院在顾萍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一但进入了新的医院，所有的一切便会重新安排，这里的人也将失去现在的生活……”
　　这是那男人说的话，带着忧郁的眼神与凄凉的语调，如同一把刀，割着顾萍已经在流泪的心，于是，悲伤的思绪开始跟着男人越走越远，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

　　护士没有病房的钥匙，牢笼一般的铁门是安全的禁锢，看着王医师腰间叮当作响的东西，却几次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医院的车很快就要来了！
　　“你怎么了，顾萍？”王医师抬头看看顾萍一直锁着眉头的脸。
　　“没……没事……”
　　顾萍赶紧摇了摇头，王医师有些疑虑，但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又低头整理着凌乱的资料。
　　而顾萍，却依旧心事重重，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开口是没有用的！烦躁不安地转头四处查看着王医师的办公室，眼神立刻被柜子上的一只仿清花瓶吸引住，狠命得咬了咬嘴唇，轻轻得拿起了花瓶……
　　一片嫣红晕染了青色的花瓶，如果说它是一朵鲜艳的牡丹也不为过，只是这朵牡丹所用的颜料却不是一般可比的。
　　手忙脚乱得扯下王医师腰间的那串钥匙，匆匆得跑下地下室，凌乱的步伐和剧烈的心跳，顾萍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几次跌倒又慌张得爬起，随着窗户外面的天渐渐得暗下来，一场激烈的暴风雨似乎随时都会到来……
　　沉重的钥匙圈上挂着几十把钥匙，颤抖的手几乎无法平稳得将钥匙送进锁眼，更何况要一把一把得试，虽然房间里的人总是用温柔的声音鼓励着她，顾萍却还是数次失手将钥匙落在了地上，她的心鼓动着一些聒噪的声音，不是很快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么担心？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门终于开了，那一瞬间，顾萍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心脏里聒噪的声音也消失了，期待已久的希望此时已经近得触手可及。
　　“你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一声怒吼把顾萍吓了一跳，王医师捂着头匆匆赶来，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一把推开顾萍想将门重新拉上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却将门重重得拉开，没有反应过来的王医师猛得跌进房里，一下就被那男人压在地上。
　　“快去找条绳子来！！”
　　男人对顾萍大声得吼着，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还没反应过来的顾萍依旧傻傻得坐着，直到那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拿绳子来！顾萍！！”
　　不知所措的顾萍点着头赶忙爬起了身子，匆匆跑到护士站，翻箱捣柜了半天，也没发现男人要的东西，情急之下，顾萍扯了桌上的电话线，匆匆回到八号病房。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王医师明显处于劣势，一下被击到倒在地之后，男人用从顾萍手中接过的电话线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顾萍傻了，她原本以为只是用来捆绑的电话线，此时却变成了夺人性命的武器，没几分钟的工夫，王医师便不在动弹……
　　“你……你为什么……”顾萍颤抖的身体甚至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不杀他，他就会把我们的事都说出去，放把火把这里烧了，就没人知道了。”男人的语气很冷，冷得就像另外一个人，一个顾萍从没有见过的人。
　　“可是，这里还有两个病人……”
　　“不必管他们！！”
　　“不行！！”
　　顾萍冲出病房，王医师死的那一幕还残留在她的眼前，如果不想看到再有人牺牲，她就必须靠自己救出另外两个人，幸运的是，没试几把就找到了打开病房的钥匙，躺在床上的病人之前被王医师注射的镇静剂，此时还在昏昏得沉睡着，于是，顾萍解开了他被捆绑的双手，正试图将他拉起来的时候，却猛得被人推倒在一边，重重得摔在地上，回过神的时候却看到眼前一片血红贱在墙上，男人毫无表情得站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告诉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男人冰冷的眼神斜对顾萍。
　　艰难得爬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转过身缓步走向门口，一片迷茫的眼神，一片空白的大脑，随后眼前晃过一根白色的东西，那应该是病床上绑病人的绳子吧，还不等她反应，脖子就被紧紧得勒住，窒息的刺痛袭向了她的肺，耳边传来男人诡异的笑声，双手本能得想去拉开禁锢在脖子上的绳，可苍白的指尖刚刚碰到绳子，又慢慢得垂下了。
　　这是我的罪……
　　顾萍的双颊流下了最后一行滚烫的泪珠，缓缓得闭上了眼……
　　即使死了也放心不下，即使死了也要回来，回到心爱的男人的身边，他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杀掉的女人又活生生得站在自己面前有何不妥，所以，在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前的笑容，男人拿走了王医师的衣物和眼镜，于是他摇身变成了王医师，而顾萍又成了他的护士，大雨送来了几个客人，让这个满是死亡气息的地方又开始了新的游戏，唯一还剩下的那个目睹了一切的疯女人，成为了又一轮杀人游戏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