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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打照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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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料,一夜安然。一觉醒来手脚健全,士兵们深感侥幸,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而神情却显得异常疲惫。
整个营所有士兵,都被这虚假的消息的折磨了整整一日一夜。连木困惑之余,不忍惋惜心痛,更是觉得不公。思索再三,她决定去问红叔。说不定还能跟红叔更亲近些。这么一想,她更是坚定了决心。
通报后连木得到批准进入帐篷,发现葛连城居然也在。连木没敢正视他,礼节性的问了好。迟疑半刻,还是道明了来意,心里七上八下:若是只红叔一人,搞得不好只会影响自己在他心中原先的良好形象,不至于危及生命,可这葛将军,只见过一次面,连木对他还真捏不准。况且,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的心通通狂跳,但依旧面不改色。
“你这小兵是不是以为姜参军赏识你,就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姜参军,红叔果然是有来头的。
连木直感一道凛冽的目光在自己脸颊上扫射,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挑衅的话,越能激起她的战斗欲。既然已经问出口了,何不说的干脆彻底,连木一抱拳,说道:
“不是这样的,将军。属下有自知之明,只是战友们经历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自我折磨,自以为徘徊在死亡边缘,无时不刻的处于痛苦和绝望之中。您明白的,一旦开战,我们便是去送死。我想,任何酷刑,大抵都比不上这对未知死亡的恐惧。此番造成的是全身心的疲惫,不知将军是否发觉,早训的时候士兵们面色憔悴,精神不振。属下实感痛心与困惑,故前来询问。因为姜参军在训练场上曾说过,我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他,我才斗胆来问的。”连木直直盯着红叔,默想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这句话作保,今日应该不会出问题。
红叔一怔,转而笑道:“连木,你有不会的,可以尽管问。但是我不保证都能答......”
葛连城带着几丝玩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句句有理。不妨告诉你,你的推测也是对的。你多大了?”
果真如此,南蛮在这两天进攻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回将军,今年十四。大将军英明神武,宽宏大量,若今日有所冒犯,请看在属下年幼无知,初来乍到的份上,原谅属下。”
“哈哈哈。被新来的士兵这样扣高帽,看来我真是名扬万里了呢。”连木只觉羞辱,刚想开口解释,就被红叔抢去了话头:
“连木,说完了就可以出去了。我跟将军还有要事要谈。不过记得一点,这些不能让众士兵知道。”
“属下从未跟他人说过。”离开之前,连木还是无可控制的看了眼葛连城,那种深深陷入他眼眸的感觉,灼热,刺痛,却又无限美好。
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倒也使连木定了定心。但那个疑问,她始终不会忘却。来日方长,日后自己升迁了,长官把自己当平级对待了,也许便是水落石出之时。只是到那时会不会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许是考虑到士兵们精神不佳,加上有所愧疚,那日的训练并不激烈,伙食也明显有所改善,连木会心一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缘故。一日安宁,自己的那些话没有传出去,连木更是觉得石磊窝心。
吃过晚饭,未到打更时间,大家就纷纷一头倒在床铺上,一个个摆出手脚叉开的人字形模样,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连木闭上双眼,眼前就是葛连城的样子——一身银白色盔甲,剑眉如峰,黑目如珠,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想见到他,她想堕入他深邃的黑珍珠般的眼眸中,如痴如醉.....慢慢的,脑子开始模糊,意识渐渐不清晰,前男友的身影出现在梦中......
军队管得严,士兵吃完晚饭就得待在帐篷里,不得随意走动,直到第二天黎明的鼓声响,他们才能走出帐篷,紧接着就是集训。连木坚持了两年的晨跑习惯在到了军队以后不得不中止,不过军队安排的训练,达到强身健体绰绰有余,连木也就随它去了。
这日,集训完毕,连木正在练剑。几天的训练,连木剑术提高的很快。教头教的招式,连木当场就能学会,结束后再温习一遍基本就掌握了。这进度对连木来说太慢了,正在寻思着如何能多学点,红叔的身影映入眼帘。连木灵机一动,要想多学点,当然书是最好的老师了!于是连木趁着红叔巡视,跟红叔说道:“红叔,我想问您借本书看看,可以吗?”
红叔先是一怔,后欣然开怀,边笑边说:“当然可以。你想要看什么书?”
“武术类的,最好是讲剑法的。还有讲兵法的。”
“好。今日训练完毕,来我营帐取。”
“多谢红叔。”连木感激的说道。
“哈哈没什么。”说完低声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有机会红叔会向你解释的。”
连木忙摇头:“参军,上次是我的错。没分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军队里只有绝对的服从,不需要问为什么。”红叔一笑,背着手走开了。经过这次谈话,连木对红叔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能寻到一个良师实在不易,要好好尊敬他。
片刻的对话,却全被人看在眼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连木和上司的关系比一般人更亲近。连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自己有实力且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闲言碎语。
书拿到后,吃过晚饭,连木随手拾起一本《大周传》,开始阅读起来。翻开第一页,几个歪歪扭扭的笔画展现在眼前,连木这才想到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不懂这个朝代的文字!仔细研究,连木发现这些文字是象形字,有一些极易辨认。比如“树”就是一竖两边几根斜线。当然这也只是连木猜的。
“石头哥你念过书吗?”
“念过点。认识‘大’、‘小’、‘多’、‘少’和自己的名字。你哪儿来的书啊?”
“跟红叔借的。”
“哦,红叔很是欣赏你呢。不过你石头哥也很看好你的。唉,都要无颜当你哥哥了,以后有出息了可不要忘了我。”石磊半躺着,手撑着脑袋,声音不大,有点像自言自语,在连木听来却很很是一闷棍。
连木的心咯噔一下,她几日来的忧虑似乎正在慢慢变成现实,连木得赶紧把这种势头遏制住。
“石头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哥!以后你真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互相搀扶,互相安慰,这么说多伤感情。”连木的语气略显急切,故作生气状,表情严肃。
“我天生嘴快,在你面前无须遮掩,一句话不经脑袋就这么说出来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我认错好不好?”石磊立马坐了起来,挺直腰板,瞪大眼睛,凑近连木,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小屁孩真是逗,连木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
“连木笑了,哈哈。快让我来数一数这是第几次,一、二、三,哦,是第三次,啊不对,好像是第二次......”
“好了。”连木强忍着笑意,把书推到他面前,指着一个字问道,“你认得‘树’这个字吗?这是大‘树’的‘树’吗?”
“这个字我认得,确实是‘树’。”石磊接过书刷刷翻了几页,说:“得,老弟,这本书我可教不动你,太多字不认识了。”
这也是料想之中的,像他们俩这样小小年纪就被抓来服役的,家里头必定是没几个子儿,石磊这样就已经很难得了。连木开始发愁,这样的话只能看看图,勉强可以学学武术,要让红叔教吗?这么点小事还要去麻烦红叔,连木自觉开不了口。忽然想起那夜拿着纸笔写遗书的人,连木豁然开朗,携上书本就朝他奔去。
“大哥,这个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
那人显得颇有兴趣,似乎眼睛都亮了:“这念‘康’,后面那个字是‘平’,两个字连一起就是当今圣上——”
......
那年轻人叫胡玉贤,汴瑭书香门第出身,后家境败落,母亲去世,自己也被拉来服役。从小热爱读书,学识广博,人称“书痴”。他还说这次被抓的太突然,不然必定带上一箩筐书,现在只有身边几本书,都是托人送进来的。连木觉得这位“书痴”甚是有趣,而“书痴”也因为连木的书而对连木颇有好感。于是,两人决定,连木借他看书,他教连木识字。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混熟了。
不多久,连木就可以自由阅读了,偶尔碰上不认得的字,问问“书痴”就解决了。
半个月来的读书,远到让连木了解了齐秦周三国的起起落落恩恩怨怨,近到了解到葛连城的成长史——葛连城为当朝宰相之子,十四岁便跟随姜伯红出征打仗,屡立战功,被封为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是当朝给军人的最高名誉,可想而知圣上对葛连城的重视。
后南蛮猖獗,葛连城被派遣至南边境驻守,现年二十二。姜伯红,就是如今的姜参军,高龄达七十,本该在家颐养天年,因担心边关安全,主动请缨,以参军身份辅佐葛连城。红叔真是一代忠臣,连木油然而生敬畏之情。也正因为如此,葛连城虽战功无数,赫名鼎鼎,对依旧红叔却敬重有加。这一点,让连木对他敬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