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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那他也是一王八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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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回B市的路上,我决定回去后没日没夜地干活,直到把 paper 赶出来为止。 终于有点理解打世界杯季军赛的人了,无趣又无奈。
回到宿舍我见到老游在做饭,就瘫在椅子上:“我蹭你的饭好不好?”
老游毕竟是老朋友了,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我开会开成怎样了,她说:“行啊,今天我做的菜你这个假素食主义者都能吃。”
闲聊了几句,她支支吾吾的:“那个啊,冬冬。。。”
我半睡的:“嗯?”
“那个,你在实验室里有没有人曾经把你的T 恤从裤子里拉出来啊?”
“咦?”这问题很怪异, “你问这个干吗?”
“我们实验室里有个男的就这样做了,说是因为看不清楚我T 恤上的字。”
如果是个女的,就算她是弱智吧。 不过如果是个男的——-
我渐渐醒来:“他凭什么碰你?他为什么不开口问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一次,我们并排坐着看电脑,他把手放到我的大腿上。”
“什么?!这是性骚扰!王八蛋!你有没有告他? 狠狠地警告他,总有吧?”
老游不语。
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了,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换个说法:“Okay, 起码你要跟他说,他这样的行为令你很不舒服,叫他stop。”
老游低声说:“会不会我太敏感了?可能他无心的?”
我的声音开始升高:“No! 性骚扰就是性骚扰。他的行为令你不能接受就是无理。 这在乎于你的标准,不是他的标准!”
老游没什么反应,我说:“你不想直接跟那个人说,就跟你的老板说好了。”
老游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老板最近看我很不顺眼。。。”
“这是两码事。如果一个老板纵容这种事情在他的地盘里发生,那他也是一王八蛋!老游,老游?”
她正在神游:“那天我是要去老鼠房的,穿的很烂啊,而且我去实验室时从来不擦香水或者化妆,他为什么还。。。”
我打断她:“性骚扰很多时候不是□□,而是权力的问题。他这样对你,就是算准了你无力还击。”
老游点头:“是啊,他刚刚从博士后提升到讲师,很受老板的赏识。。。不过,这可能是他的一个奇怪的爱好罢了。 我们实验室里还有人喜欢试用和比较各种防臭剂,然后还跟我们详细地讨论。。。 ”
Oh, no.
这是典型的斯多哥摩尔综合症,当人质和外界隔绝,无助的他会开始把绑架者看成友好的合作同盟。
“你不会是准备什么都不说吧?”
“他可能不会再那样了。” 老游已经一脸后悔跟我说的样子,背对着我继续作菜。
我一声不出地瞪着墙生闷气,想起当年在德国做技术员时被一个研究生吃豆腐的事情。他顺手摸了一下我的屁股,看到我的黑脸后马上道歉。 当时我虽然很生气,但也只是跟他说了一句 “你再也不要这样做了”,便跑开了。一口气一直憋到回到美国见到我大学时的导师才哭出来。我何尝不是大敌当前时勇气全无?
技巧地运用手中的权力是从大教授起人人都做的事情。有人仗着资历高,对系里的小秘书动手动脚,因为他知道比他低一辈的系主任除了写批评信以外也对他没辙。也有人和比他小三十岁的小技术员搞婚外情,以至于同居。他实验室里博士后作的课题成功在即,他就把博士后拉下来,让小技术员上,作出来了就让她当第一作者(功劳最大的那位)。 那女生没读研究生就已经发了好几篇〈自然〉和〈科学〉。
面对这样的事,作为食物链的最底层的我们都只好忍气吞声。亦舒说得好,老板叫你站着死,你就不敢坐着死。
我叹口气,换个话题:“你刚才说大老板怎么来着?”
“他嫌我的进度不够快,数据不够多。但问题是,他两天一个小会,三天一个大会,还有全系里开的会,我根本没办法安排实验。“
“哪些会都是非开不可吗?”我在逃会方面倒有点经验。
“非开不可,不能不到。你想我长细胞也得两个星期,他每个星期查进度能查得什么出来?”
她老板的神经质源于她的课题的巨大风险。
归根到底没人能预测某个课题的进度和可行性。科研乍看是个很理性的行业,谁也不想承认运气是影响成败的最大关键,其实这和赌博没什么两样的。
H大这个高压炉里,大大小小的黑锅都由研究生来背。
如果有数据,研究生就可以暂时松口气。 如果没有,只好加大工作量来让老板消
气。
老板们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科研的偶然性?但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他们不可能放过折磨别人和享受权力的机会。
我想不出有什么不是假话的安慰话,只好说:“老游,你保重啊。”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没有碰面。
再见到她时,老游的脸色有点苍白,行动缓慢。
我说:“老游?你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保险。”
“我刚从医院回来。”
“你已经去看医生了?”
“没有,我在实验室晕倒,被送去急诊室了。“
“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大事。”
“没有?连我也没到晕倒在实验室的地步呢!”我急。
“还好了。医生已经诊断出是什么病了,药也开了,只要我按时吃就是了。“
“那你老板怎么说?“
“他也很高兴我没有事啊。“
“他有没有叫你好好养病之类的?“
老游苦笑:“他说,这太好了,以后你可以更加努力地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