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弦上相思》尚灵玄

1、初见

　　巴拉克王国，位于天斗帝国南端，北连接十大行省之一的法斯诺行省，南与星罗帝国接壤，乃是天斗帝国的重要门户。其境内富饶之最当属立马平原，索托城便建立在立马平原中央。
　　这座不算大的城市素有王国粮仓之名，而姬夜冰和宁澈到此时正值丰收季节，城郊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微风拂过、麦浪翻涌，令人不由心旷神怡。
　　“这里环境不错。”姬夜冰深嗅一口空气中浮动的麦香，面上罕见地带出了零星笑意。
　　他今日仍是一袭深色劲装，愈显得身形清瘦修长，于左耳戴了一枚不起眼的耳钉。略长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儿，瞳色是浅淡的蓝，眉眼间稚气未脱，却自有一股凛然锐意，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
　　宁澈笑道：“是挺不错，不过比起我家里还是要差点儿的。”
　　这少年比姬夜冰还大半岁，却要更矮他半个头，黑发修剪齐耳，绿眸澄澈无瑕，连声音都带着股雌雄莫辨的脆亮，简直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宁澈口中的“家里”，乃是他的出身——七宝琉璃宗。
　　他二人原是在三个月前，于天斗城中认识的。彼时的宁澈刚离家出走，一应钱财携带不多，花光了以后只好靠身上的珠玉配饰暂且救急。他又长得好看，难免容易引来些心怀不轨的人，姬夜冰路过时正看到他笑眯眯蹲在路边听一个猥琐大叔唠嗑，顺手把那人贩子揍了一顿。哪里知道对方居然就这样赖上他了？
　　别看宁澈长得文静秀气，挑事儿的能力却是满级，一路走来没少惹是生非，当然也少不了动手的时候。而一旦显露武魂，他的身份自然也藏不住了。
　　姬夜冰对宁澈的惹事能力倒没什么意见，即使发觉对方出身不凡，态度也不见半分变化，这也让宁澈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时至今日，两人已经可称一声朋友了。

　　二人沿着道路前行，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子，村口正围了一小拨人，歪歪斜斜排着队伍。再走近些，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拱门便进入视野，牌匾陈旧掉色，上书“史莱克学院”五个大字，右侧还用颜料涂了个绿绿的怪物小头像。
　　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学院。
　　“诶，你说的就是那里？”宁澈一手挂在同伴肩上，冲着那头努了下嘴。
　　——以二人的目力，自然能够分辨出那排着队的人群里，多数都是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人。
　　早在来这里之前，姬夜冰就说过他是来上学的。宁澈那时候对他的兴趣正处于顶峰，又不想早早回家被人念叨，索性便跟着他走了。
　　只是他原以为以对方的天赋，就算不进武魂殿也还有许多著名学院可以选择，甚至连天斗皇家学院也未尝不能一试，哪知最后竟选了个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语气多少带了点惊奇。
　　姬夜冰并不回答，只一抖肩膀甩开了宁澈的手，差点把人带得一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形，宁澈忍不住抱怨道：“我说小姬，我可是身娇体弱的辅助系魂师啊，你难道不该照顾我一下吗？”
　　“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姬夜冰面无表情地噎回去。
　　宁澈脸色刷的一青，“你说什么——”
　　他平生两大恨事，一是个子矮，二是长得漂亮像女孩儿，姬夜冰不愧跟他是朋友，最知道怎么往他痛脚上踩。
　　姬夜冰嘴上占到了便宜，也就不再故意招他，快步往村口的报名处走去。

　　史莱克学院的报名处也透着股贫穷的气息。村口仅设了张长条桌，一位老人正懒洋洋窝在桌子后方给报名者摸骨龄；又有一名金发异瞳的俊美少年坐在边上，两手抱胸盯着地面发呆。姬夜冰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对方那双惹眼的重瞳，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正好那老者也摸完了，“不合格，你可以走了。”
　　报名的少年人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父母。其父连忙道：“那个，这位老师，我儿子刚过十三岁生日，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者换了个坐姿，不耐烦地说：“学院只收十三岁以下的孩子，超过年龄的一律不要。别杵在这里影响后面的人。”
　　其父表情一滞，有些讷讷，“那报名费……”
　　“一经报名，概不退还。”
　　魂师学院的报名费绝非什么小数目，哪怕是能够培养魂师的小康家庭，想要拿出这笔钱也会觉得肉痛。一听这话，人群骚动，那少年的父母更是急眼，指着老者怒骂道：“你们这根本就是骗钱！退钱，不退我们就不走了，这么破烂的地方谁爱来谁来！”
　　老者眼也不抬，“沐白。”
　　金发少年叹了口气，应声直蹿了起来，尽管脸上还有点没收敛干净的郁闷，但那双邪异重瞳扫视而来时，人群中竟无一敢对上他凌厉目光。
　　“想要回报名费也行，”凶戾虎啸森然炸响，却见对方一步踏出，语态尽显狂傲，“只要打得过我，就全额退还。”
　　两黄、一紫，三个炫丽的魂环围绕着他徐徐转动，这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竟然已经是一位三环魂尊！
　　“这可真是……卧虎藏龙啊。”宁澈低声感叹，脸上再不见轻慢之意。

　　魂师之间，实力为尊。有这么一位魂尊坐镇，立时压下了大部分异议。闹事的那一家人认栽离去，而长长的队列也少了三分之一。老者并不在意，随手往下一人手上捏了几下。
　　“正好十二岁。武魂放出来看看。”
　　报名的少年点点头，抬手放出武魂，青绿藤蔓拔地而起，淡黄光圈莹莹闪烁。第一魂环就是百年级别，在普罗魂师中已经算是优秀了，但老者依然是一脸兴趣缺缺，摆手道：“不合格，下一个。”
　　“为什么？！”少年的父母不可置信地问，“老师，我儿子第一魂环可是百年魂环，在初级学院是高材生，怎么会不合格？”
　　“……你们来之前都不了解一下学院的规矩吗？”老者皱眉说道，身板一挺，终于站了起来。
　　他原先窝在躺椅里时身形佝偻，但此刻走出方寸之间，众人才发现他体格相当健壮，尤其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怒而威。
　　“知道什么是史莱克吗？”老者指了指胸口的小怪物校徽，徐徐道，“这是一种古怪的魂兽，被人们称作怪物史莱克，而我们史莱克学院的含义，就是怪物学院。也就是说，我们这里只收怪物。年龄超过十三岁，或者魂力没到二十一级的，只能算普通人，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一面说着，他抬脚重重一跺，耀目红光霎时大作，龙纹翻腾、风雷隐动，在老者手中化作一根式样奇特的长棍；再看他的魂环，一白、一黄、三紫、一黑，整整有六个之多——这竟是一位魂帝级别的强者！放眼整个巴拉克王国，这个级别的魂师也不会超过三掌之数。
　　人群一时噤若寒蝉，没有人想去捋一位魂帝的虎须，更有不少人已露出向往之色；然而十二岁便要达到魂力二十级以上，这样的天才可谓百里挑一，众人也只有望而兴叹。原本足有上百人的队伍眨眼间削减到了十几个，很快，就轮到了宁姬二人。
　　两人并肩上前，姬夜冰抬手在耳钉魂导器上一抹，取出金币放进桌上的木箱，“一起。”
　　“麻烦您了。”宁澈笑盈盈接道，跟着同伴一同伸出手去。
　　他容貌秀丽，笑起来时尤为明媚，连一直板着脸的老者都不禁松融了神色，边上金发少年更是目露惊艳，邪瞳中闪过狩猎的狼光。宁澈见状，朝对方又露出一个十足亲切的笑来。
　　老者照惯例捏了捏二人的手，点头道：“年龄合适。把武魂放出来吧。”
　　琉璃彩光飘然而起，宁澈掌托尺余高玲珑小塔，两圈黄色魂环盘旋而上，宝气莹莹闪烁。沉郁黑光无声蔓延，姬夜冰头顶生出双角，瞳孔冰冷竖立，零星黑鳞缀在颊边，同样两圈黄色魂环浮现出来，无形压力席卷四方。
　　“……嗯？”
　　老者面露惊讶，认真瞧了姬夜冰一眼；视线转向宁澈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后者若无其事收回武魂，问道：“我们可以通过了吗？”
　　老者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家里人知道么？”
　　宁澈笑了，“这应该不重要吧？反正我是符合学院要求的。不然，你们要拒绝我吗？”
　　“……”
　　老者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已经散去魂力、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姬夜冰，最终向那金发少年挥了挥手，“行吧。沐白，带他们进去。”
　　“谢谢老师啦。”宁澈道。
　　金发少年点点头，转身引两人往村里走去。宁澈亦步亦趋走在他身侧，一边笑眯眯搭话：“学长你好啊，我叫宁澈。”像只盯上了鸡仔的小狐狸。
　　‘这家伙……’姬夜冰不禁摇头。
　　他待要跟上对方，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便回了头，正撞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
　　那是一个模样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人，相貌只勉强算清秀，眼神却极是清明透彻，仿佛能看穿人心。
　　‘蓝金色……的？’
　　只是一眼，姬夜冰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四目相对，那少年眸光微动，深邃转瞬化作温和，朝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姬夜冰缓缓眨了下眼，同样颔首权作回应，但再转向前方时，眸中已没有半点温度。
　　‘有意思。’他冷淡地想，很快走进了学院中。
　　少年注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哥？”他身边，相貌俏丽的少女绕了绕辫子，脸上露出好奇之色，“你在看什么啊？眼神怪怪的。”
　　“没什么。”少年收回目光，微微笑道。
　　“——走吧，我们去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