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天微微晴

4、结婚

　　可从第二天开始，叶琳和方文鸿的关系急剧攀升，他俩明明是一支已经跌破表的股票，却不知怎么又重回版上，大有冲破顶峰的势头。
　　叶琳也无法再抵挡住方文鸿的柔情轰炸，掉进爱情里，直晕头转向，只不过严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无论怎样都不答应跟他一起回西北老家。
　　几日过后便是七夕情人节。叶琳看见了公司楼下张贴的大幅“情人节相亲”海报，有些恍惚。
　　七夕节那天上海天气很热，叶琳周休。因为素素的房间有空调，于是叶琳跑到隔壁素素的房间跟她一起打魔兽。
　　手机响了好几次她也没有接，□□闪了很久她也不回。
　　晚上她坐在床头看着几个通讯记录，想了很久，只听见吊扇“呲呦呲呦”的声音。她之后也没有给方文鸿回电话，或者短信。什么消息都没有给他回。
　　接下来半个月，方文鸿也没有联系她。
　　八月中旬的时候，叶琳不知怎么脑子又抽风了，上班的时候给方文鸿发了条短信，对方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才回过来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我很忙。”
　　方文鸿一直都说她是一个舍得对自己狠心，也舍得对别人狠心的人，现在想来，果然如此。她知道她最终都不可能跟方文鸿在一起，于是在他俩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亲手掐断了方文鸿的希望，她痛，他也痛。可她终究做不到真正的狠心，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找他。
　　她就是这样，伤了方文鸿的心。
　　可现在，方文鸿终于能对她狠下心。
　　叶琳突然觉得，真好，这下就真的能断掉了。

　　十一月的时候，叶琳的妹妹叶琉璃结婚。叶琉璃真是人如其名，长得跟琉璃一样漂亮的人。叶琳经常为拥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妹妹既伤心又高兴，既自卑又自豪。两姐妹感情很复杂。叶琳的成绩很好，叶琉璃再怎么长进也比不上姐姐的十分之一；叶琉璃长得漂亮，追的人一卡车，车见车载花见花开，叶琳本身就长得普通再加上成绩优秀，追的人更是门可罗雀。
　　但此刻，妹妹出嫁，叶琳还是免不了要悲伤，起码以后连个嫉妒的对象也没有了，连个可以互相掐架的姐妹没有了。何尝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叶琉璃跟着新郎走的时候，拍拍叶琳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姐，该出手时要出手，要不然你这朵扎人的花真的只有看着自己凋零的后果了。”
　　叶琳一把捂在叶琉璃的手上，暗暗用劲，说，“放心，俗话说的话，男人因为孤独而优秀，女人因为优秀而孤独。你姐我这是优秀得不行了。”
　　叶琉璃一瞪眼，“你还死鸭子嘴硬，我这是苦口婆心的劝，你别到时候真遇到了悔得哭。”
　　叶琳挑挑眉，“放心放心，你这泼出去的水别管这么多。”
　　叶琉璃一跺脚，走了。
　　晚上的时候，叶琳妈妈把叶琳留在客厅里，开始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
　　叶妈妈不像叶琉璃那么好打发，她最擅长的是蛮不讲理。
　　叶琳斗不过她，只好讨饶。
　　叶妈妈还很擅长逼供，显然这个优点叶琳和叶琉璃都没有遗传到。话题绕着绕着就到了方文鸿的身上。叶琳因为当初打定了主意要跟方文鸿在一起，在叶妈妈那里是做足了思想工作，无时无刻不见缝插针地跟叶妈妈宣扬方文鸿的好，以至于天长日久，被熏陶了两年的叶妈妈都把方文鸿当女婿看了。叶爸爸当初听说女儿要嫁到西北去的时候，死活不同意，但是叶妈妈枕边风吹得好，叶爸爸终于同意了。这边厢叶爸爸终于点头了，那边厢叶琳已经分手了。
　　叶妈妈死活想不通，当初跟方文鸿闹个分手都吃不下饭的叶琳，现在居然能神色平常地过了大半年都没有任何异常。
　　但叶琳也不想跟妈妈解释太多她和方文鸿之间的细节。
　　只不过过年的时候听叶琳神色平常地宣布她跟方文鸿分手的时候，叶妈妈突然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还偷偷拉着叶琉璃到一边，叮嘱她小心看着叶琳，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叶妈妈觉得自己确实跟小一辈有代沟了，一会爱得死去活来，一会又形同陌路。
　　“妈妈，我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而是我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叶琳使劲地解释。
　　“怎么个不能法？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伤了他这么多次，分了手又联系他，然后等感情好一点又跟冷淡他，他肯定已经恨死我了。”
　　“那你就不要冷淡他啊。”
　　“我做不到，他那样对我，只给我两条路选。为什么非得是我来牺牲？”
　　“那你觉得是你的牺牲重要还是他重要？”
　　“话不是这么说，妈妈，我自己也很重要。我为了他牺牲我自己的选择，得我自己心甘情愿，不是他这样逼来的。”
　　“那你现在是愿意放弃他还是放弃你的工作？”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两者不能共存？为什么他就非得逼我选一个？”
　　“琳琳啊，这么好的人，错过就没有了。”
　　叶琳不说话，妈妈你是不知道我吃过的那些苦，他说过的那些话。我把他的形象塑造得太正面太高大，以至于你觉得他是一颗金子。可在我眼里，他也只是鎏金而已。
　　叶妈妈看叶琳不说话，以为那句话起了效果，于是再接再厉，“说到底，他这几年对你很上心，你自己也知道。去年那么轻率地分手，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叶琳叹了口气，从果盘里取了些瓜子，慢悠悠地嗑起来。
　　叶妈妈看见叶琳这副模样，顿时了然，她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叶琳清了下手上的瓜子壳，看着横眉怒目的叶妈妈无奈地说，“妈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件事情上，有很多曲里拐弯儿的事情，不是一下两下能解释清楚的。我只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怎么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你们这些个年轻人，话怎么都说得这么绝？”
　　“他爸妈现在都催他相亲了，你觉得我跟他还剩下多少时间？”
　　“你都知道时间不多了，那还在这里犹豫？”
　　叶琳无语地看着叶妈妈，拜托，这个原因我不是说过了吗？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带我绕圈子啊？但是叶妈妈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叶琳不敢不认真。
　　“我都说了，他只留了两条路给我。我总要想清楚想仔细了，才能做决定啊。这是一辈子的事情，错了也不是橡皮擦能擦得掉的。”
　　“那你想清楚了吗？”
　　“唉……我想不清楚，我放弃工作跑去S城跟他定下来，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现在放弃了他，我感觉得到我在后悔。但是我的后悔是他没能跟我一起在上海。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叶琳靠在桌上托着下巴苦恼地说。
　　叶妈妈看着这个一直好强的女儿，有些心痛，“琳琳啊，妈妈不希望你嫁得大富大贵，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了。你也说上海压力很大，照我说还不如回来当个老师。你不是想当老师吗？”
　　叶琳点点头，“可是像表姐那样当老师，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老实说，我现在还不能真的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叶妈妈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欢翻出些幺蛾子来。没事找事。”
　　叶琳突然就不愿意说话了。她知道她静不下来，方文鸿以前也说她闲不住，就喜欢瞎折腾。是啊，要不是她爱折腾，稍微不那么好强，现在应该已经跟方文鸿领证了。可爱折腾就是她的性子，她要是不爱折腾，也就不是她叶琳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方文鸿是那样向往安稳的人，不过他也没错。他比她大五岁，年少轻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于是他开始沉淀下来。可是她还处于躁动的年纪，她还没有经历一些事情，不明白很多人事物的可贵，她沉淀不下来。而方文鸿甚至也不愿意哄哄她，于是她要分手他便接受，双方同意就和平处理。
　　突然就想起以前一个笑话，问两人相恋的原因，热恋的时候觉得是性格互补，分手的时候就觉得是性格不合。叶琳想想觉得好笑，可是却又觉得心痛。到底是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她当时不觉得痛是在气头上，心里只有满肚子的悲愤，即使在分手时方文鸿转身的那一刹那心瞬间像被绣花针刺了一下，也不以为然。可是随着日子越过越久，她才知道，有些人经过时间的雕刻，已经如同骨血般融入生命。这种存在再怎样也抹不去。
　　她慢慢地伏在桌上，将脸埋在胳膊里，“妈妈，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到上海？为什么就要逼我选呢？”
　　叶妈妈听见她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问，“琳琳，怎么了？”
　　“妈妈，我想哭……这个选择太难了，他要是喜欢我要是想我过一辈子，怎么能狠得下心让我做这种选择呢？我千里迢迢跑过去嫁给他，他就真的会对我一辈子都好吗？妈妈，我觉得好难……”叶琳终究忍不住，泪水从脸颊滚落到桌布上。
　　叶妈妈看着叶琳的脑袋，眼神担忧地说，“琳琳，妈妈担心你以后会后悔。”
　　无论怎么选，叶琳觉得自己都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是，到底走哪条路才能让自己后悔得少一些？她在比较中挣扎。想到这里叶琳真的想给方文鸿打个电话直接问清楚他的想法。她现在太年轻，完全不知道方文鸿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就不能跟她一起在上海呆着呢？
　　叶妈妈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屋子的压抑憋得人喘不过气，还是先下去打几圈麻将好了。
　　于是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要出门。
　　叶琳听见动静胡乱擦了下脸，抬起头看见叶妈妈正在穿外套，疑惑地问，“妈妈，你要做什么？”
　　叶妈妈走到房间的梳妆台前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你慢慢哭，我下去打几圈麻将。”
　　叶琳瞪圆了眼睛，我的佛祖，这真是我亲妈？于是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无辜地看着叶妈妈，“妈妈，我确实是你亲生的？我记得小时候你说我是你从门前那条臭水沟里捡回来的，我看这句话才是真的吧？”
　　叶妈妈颇有威严地扫了一眼叶琳，“亲生的我也不能替你哭不是？你哭得我头都疼了，打麻将正好可以舒缓下我的情绪。”
　　“那作为亲妈的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麻将把我一个人丢家里吧？”
　　“把你一个人放家里怎么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四肢健全能吃能睡的，还能怎么了？”叶妈妈提起小包包就下楼了。
　　叶琳扶额哀叹，这个线条粗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