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天微微晴

1、毕业

　　骄阳烈日，正是六月毕业季。
　　叶琳头疼地收拾着拉里拉杂的物什。
　　董颜匆匆推门而入，“哎，叶琳，下午你再拾掇拾掇，看看还有什么要放到跳蚤市场卖掉。”
　　叶琳更加头痛，摊了摊手，“你看看我这一堆东西，零零碎碎的，都不知道怎么打包。”
　　董颜往水杯里倒了点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个尽兴，指着叶琳跟前的那一堆说，“你这些零碎的东西，选些重要的出来，其他的能卖就卖，不能卖的就送人，再不然就只能扔。像那个盒子，你拿回去多麻烦，光是放行李箱里就占地方。”
　　叶琳眼神有些不忍，踟蹰了下，“那个盒子还能放些小饰品之类的，派得上用场。”
　　董颜看她那番优柔寡断的模样，撇撇嘴，“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趁这几天人还多，能脱手就脱手。免得到时候回家的时候麻烦。”
　　叶琳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杂七杂八的一堆，点点头。
　　董颜也不好跟她继续啰嗦，快中午了，人多起来了。正待要走出去，瞟见了角落里的那两袋东西，指着说，“这些，是你的吧？”
　　叶琳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微皱，有些烦躁，点点头。
　　董颜走过去翻翻看，都是些字典，插座收音机什么的。“你不会要把它们都带回家吧？”说着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叶琳。
　　叶琳一愣，立刻摇头，犹豫地解释，“那个……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的……”
　　董颜看了下表，不再说什么，就下楼去了。留下叶琳面对那两袋“别人寄存”的东西。
　　叶琳记得那个人的号码，即使手机里再也没有存储他的任何信息。但那个号码却总是突然冒出来，然后她就下意识反复记诵。有时候真是觉得自己没用。
　　深吸了口气，咬咬牙，决心定下的一秒钟立刻拨号，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来。叶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刚刚那种壮志断腕的决心在听到对方低沉的嗓音时，都消散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我，你的东西在我这里。什么时候过来拿？我要离校了。”
　　对方有些愣住了，默了大约十秒，“随便你怎么处理吧。”
　　叶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萧索，顿时感觉心中的伤疤一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吸了口气，“你还是来拿吧，毕竟是你的东西，我也不好处理。”
　　对方却有些坚持，“不用了，再说我也不方便来拿。”
　　叶琳其实也知道这是事实，却仍然不改初衷，口气恁的有些生硬，“你找谁来拿都好，只是你的东西，我确实不好处理。”
　　对方叹了口气，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叶琳却发现手心的电话都被汗湿了，身体也止不住发抖。
　　她是这样的不中用啊。明明期盼着能听到他的声音，借着“还东西”的幌子给他打电话，想着是不是能在毕业前见他一面。可明明知道，他并不在S城工作。他也不可能真的跑到这里来见她。一个人再怎么爱，也不会全然弃了自己的尊严，随别人踩在脚下蹂躏。她这是自作自受。

　　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楚让她暂时清醒了些。一口气喝完了水杯里剩余的半杯凉白开。然后从那堆琐碎中挑拣出几样她珍重的放进盒子里，最后抽了旁边的一个布袋，把其他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去，拎着就下楼去。
　　董颜她们把摊位摆在了食堂上坡的路口。十二点的时候太阳很大，叶琳觉得这日头毒得都能把人晒晕了，董颜坐在草地上居然连伞都不打，也不找个阴凉的地方躲躲。
　　叶琳对着每个上前来询问的学弟学妹耐心地推荐。这些书什么的必然不能带回去，太重，她也不觉得以后还能用得着，自然是能往外推就往外推。
　　好大一会儿，杜霞终于送了午餐，一并拿了几把遮阳伞。终于宽慰了这一干累得脱力的姑娘。
　　叶琳正待接过杨蕾递过来的筷子，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他的朋友。
　　“你现在在哪儿呢？他让我来拿他的东西。”
　　叶琳有些慌，话都说得不大利索，“东西还在宿舍，我在外面。你在哪儿？”
　　“我在女生楼下，在第三食堂进宿舍的那条路上。”
　　“哦，我就来，你稍等下。”
　　说完叶琳就急忙挂了电话，然后起身。
　　“怎么了？”董颜有些讶异。
　　“哦，方文鸿有些东西在我这里，他朋友过来帮他把东西拿回去。”不及董颜回应，叶琳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董颜叹了口气，“我是始终想不通，她都跟方文鸿分手半年多了，为什么还是一副这个样子。”
　　杨蕾从饭盒里翻出几块家常豆腐，说，“她的性子就是这样。”
　　“可要分手的人是她啊。”
　　“可能她自己觉得是被方文鸿抛弃了。”
　　“怎么可能？你是没看见那天她跟方文鸿分手的样子，那样冷漠坚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董颜，我们还是吃饭吧。叶琳怎么想的我们又不知道。”杜霞打断董颜还想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的念头，毕竟这种虐恋什么的并不适合吃饭的时候讨论，极易造成食欲不振和消化不良。

　　叶琳甚至连收拾都不用，就把方文鸿的东西提下楼。果然看见陆严在那条小径上。
　　叶琳立刻提了东西过去递给他。
　　“东西都在这里。麻烦你了。”
　　陆严一笑，牙齿都露了出来，但在叶琳看来，却不再是以往的那样阳光，反而有些刺眼。
　　“嗯，这大太阳的，好晒。”
　　“真对不住，麻烦你午休的时候还来跑这一趟。”
　　“不要紧。”说着陆严看了看表，“不好意思，要先走了。”
　　叶琳微笑着点点头，“再见。”
　　陆严也是回之一笑，然后转身走了。
　　刚上了出租车，陆严就打电话给方文鸿。
　　“东西取回来了。”
　　“哦。”
　　“叶琳变了很多啊。”
　　方文鸿一愣，“怎么突然感慨了？”
　　“她头发剪得很短又烫卷了，穿了件短西装，还蹬了双夹趾拖。”陆严很详尽地描述着叶琳。
　　方文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毕业了，也已经开始工作了，怎么可能不变？”
　　陆严仔细掂量着，说，“我看得出来，她的心还放在你身上。”
　　方文鸿笑笑，然后有些荒凉地说，“我怎么看不出来，听不出来？”
　　陆严一下有些严肃，“文鸿，你们真的打算就这样了吗？”
　　方文鸿仍是笑，“不这样又能怎样？她就算心在我身上，我的心也在她身上，也终究这样了。”
　　“你们俩就不能有谁退一步吗？”
　　“阿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我不是你，她也不是沈静静。结局不一样是必然。”沈静静是陆严的女朋友，和陆严都是S城的，毕业后也都在S城工作定下来了。可叶琳是南方N城的，她不会留在这里。
　　陆严黯然，“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方文鸿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瞄了一眼从对面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哥哥，迅速跟陆严收线。

　　毕业手续办得很快。两天后叶琳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父亲急病进了医院。着急得立刻去院办办理剩余的手续并申请提前离校，本来作为学生干部，叶琳要参加几日后的送别会。辅导员通情达理地批准了叶琳的申请。
　　然后叶琳买好了返程票，在一天半之内迅速打包收拾东西，并和要好的朋友打了招呼之后便离校了。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没有回头。她想，自此一别，就真的是永诀。这些过去还是不要再记得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