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万年冰寒

2、离家

　　新帝有个很嚣张的名字——乌帝，是仰光王朝的第一任帝王，说白了就是乌帝打败了原有的人鱼国统治者，自立为王，原有的人鱼国皇族战败后退向深渊，为了区别，大家都称乌帝为新帝。传说新帝时年45岁，黑翅，对于平均寿命100岁的人鱼来说正当壮年。娶个刚刚20岁的元后也算般配，然而杨猛却诡异的想到了5个字——老牛吃嫩草，随后连呸三下，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迎接元后的车队在部落里引起很大轰动，随车队而来的还有新帝的使臣，说是来全权处理元后迁宫事宜。车队的一应排场均比照着帝王仪队，另外还有500全副武装的侍卫。整个部落老幼病残都算上拢共不上5000人，何时见过这等阵仗？部落里的人鱼全都跑出来远远的围观车队，神情中带着敬畏和压抑不住的兴奋，给杨猛的感觉就像国家上层领导人组成慰问团突然出现在贫困山区一样。
　　杨猛接见了新帝使臣，使臣的名字叫乌柏，据说还是乌帝的堂弟，很受新帝信任。乌柏是灰翅，长得比霍根还要高大健壮，站在那里像座小山一样。觐见杨猛时，乌柏态度相当恭敬，让杨猛心下好顿赞叹，如果这是装出来的，足以拿小金人了。
　　“尊敬的元后殿下，臣等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您前去帝都，路上一切事宜均已打点好，请示下何时启程。”乌柏说完弯下腰等着杨猛答复。
　　杨猛有点不自在，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这么恭敬的请示他的意见。
　　“呃，7天后行么？”杨猛正想着用什么理由说服乌柏同意，毕竟看乌柏的架势，恨不得立刻启程才好。
　　没想到乌柏一躬到底：“臣谨遵懿旨。”然后倒退着出去了。
　　杨猛眨眼，心下这个悔啊，靠，早知这么容易多说点好了。
　　杨猛趴在自己那座珊瑚礁城堡的屋顶上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一只小墨鱼围着他游来游去，这只小墨鱼就是杨猛之前看到的那双大眼睛，他是霍猛养的宠物，别看小家伙不大，但是极聪明，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仿佛能说话。杨猛也非常喜欢这个小东西，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兔子。
　　“兔子，你又来拉我的尾巴。”杨猛无奈的第N次把扒在自己尾巴上的小墨鱼拉起来，拎到自己面前，“现在我不想动，让我安静下好么？”杨猛认真的盯着兔子的眼睛说道。兔子眨了眨大眼，有点委屈的垂下了头，连它的所有触角都垂了下来。
　　杨猛看着好笑：“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不高兴，现在你老实的呆一会，等下奖励你好吃的东西。”
　　“吱！”兔子立刻抬起头，大眼流露出喜悦的光芒，然后就是一副我最乖、我会好好听话的样子老实的趴在了杨猛的尾巴边。
　　没了兔子的打扰，杨猛继续观察这个海底世界，他对乌柏说7天后出发，倒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而是他刚穿过来，需要一个适应阶段。虽然有着小人鱼霍猛的记忆，但很多东西杨猛第一次看见时仍不免惊讶，就像这个世界的太阳，或者那不能称为太阳，如果太阳是个点光源的话，那么这个更像是一个平面发光体，在整个海洋世界的上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没有人见过这发着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没有生物能接近它，倒不是距离太远的原因，而是海水中仿佛有某些禁制。人鱼并不能一直向上游，当游到某一高度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束缚的力量，使得人鱼不能继续向上。这里的夜晚没有月亮，除了一些发光的鱼类和水草外，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富足的人鱼都用夜明珠照明，至于贫穷的人，对不起，晚上还是早早洗洗睡吧。这里的生物和人类世界中的也有很多不同，海马和海龙长得很高大，在这里都是作为坐骑使用的，还有一种更夸张的交通工具，那就是蝠鲼。成年的蝠鲼有5米宽，7米长，在蝠鲼的背上扎上华丽的帐篷，就是一座移动的宫殿。当然这种蝠鲼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也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起的。貌似乌柏的车队里就有2只蝠鲼坐骑，杨猛远远的撇见过一次。
　　杨猛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下身，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做一条美人鱼，看看肥胖胖的大尾巴，杨猛就郁闷不已。这尾巴是人鱼处子的标志，当人鱼婚嫁与伴侣完成洞房合卺之礼后，人鱼尾巴上的皮肤会自动裂开成为尾裙，遮盖里面的双腿。杨猛很是怀念自己那双长腿，不知道这个小人鱼的腿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要通过和那个什么新帝圈圈叉叉来得到双腿，杨猛觉得尾巴又开始疼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小侍者在下面喊他：“元后娘娘，夫人请你过去。”
　　娘娘？杨猛嘴角微抽，娘娘你个毛线啊娘娘？我多么爷们的一条鱼，让你们都要成娘们了。杨猛虎着脸，姿势怪异的从房顶游下来，接着像蛇一样的向卢娜房间里游去。兔子赶紧跟上，它还等着好吃的东西呢。
　　杨猛来到卢娜房间时，卢娜正在整理银钱首饰，这些东西原本是留给霍猛娶媳妇用的，现在只能作为嫁妆了。卢娜拉过杨猛的手，仔细看了看杨猛的气色，只见杨猛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稍稍放下了心。转身将整理好的盒子放到杨猛手上，一脸慈爱道：“小猛啊，这些东西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虽然是雄性，但这些银钱首饰也是能用到的，在那个王宫里，有那么多的雌性，你和她们相处时，必然会有人情来往，这些东西不是什么珍品，作为小礼物也足够了。你好好收着。”
　　杨猛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半放着的是三角形和圆形的金币，另一半是满满的珍珠、翡翠、玛瑙，居然还有几枚钻石。杨猛心下感动，又有几分愧疚，他与卢娜相处的这几天，深刻体会到了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爱，他占了那个小人鱼的身体，总有种窃取了别人幸福的罪恶感。如果让卢娜知道她心爱的儿子已经死了，此时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西贝货时，她该有多么伤心。杨猛只能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全力对卢娜和霍根好，小人鱼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现在就是他杨猛的责任和义务。
　　把盒子盖好，杨猛轻轻道谢：“谢谢母亲，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的。”
　　卢娜闻言又红了眼眶，她轻轻的摸摸杨猛的头翅，金色的头翅上，细小的绒羽根根柔顺。美人鱼没有类似于人类的头发，头上只有绒羽和头翅，雄性头翅长短都算上总共有9条，雌性头翅要短细些，但数量多，足有12条。头翅的形状、颜色是判断一条美人鱼美丽与否的重要指标。多么漂亮的孩子啊，昨天还是那么一丁点，仿佛一晃眼儿子就长大了，就要离开家了，卢娜压下心中不舍，揽过杨猛的肩，敛起伤感的情绪道：“小猛，你被人劫持的事情，到了王宫，不要和别人提起，任何和你接触的人你都要小心防备，不要给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杨猛点头：“我明白。”他醒来后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卢娜和霍根，想想没有一定势力和背景的人怎么能调动那么多灰翅给他做事？在他们这个中型部落，也仅仅只有霍根一个灰翅，可见背后主谋之人的身份和地位不是现在的霍猛能够招惹起的。这个人的计谋此次失败了，在皇家车队已经到来的情况下，短期内应该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目前情况下，就算提出有人要害霍猛，除了会打草惊蛇外，也不会查出什么，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卢娜拍拍杨猛的肩：“儿子，你是雄性，到了那边，万一……万一新帝对你不喜，你也不要在意，你是金翅，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父亲与母亲只是盼望你能平安。平安就好！知道么？“
　　杨猛感觉有点囧，不是因为卢娜这些话，而是想到嫁人以后的生活，怎么想怎么尴尬。杨猛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但至少想象过和女人一起生活的，可是男人，不要太吓人有木有啊？
　　从卢娜的住处出来，杨猛抱着首饰盒子有些茫然，感到尾巴又被抱住了，回头对上兔子委屈的大眼，杨猛深吸了口气，算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嫁人怕个毛？弯腰拎起兔子，“走，咱们找好吃的去。”
　　杨猛带着兔子偷了厨房，每种食物都尝了尝味道，吃的肚皮滚圆，然后从厨房后门溜走，别问杨猛为什么不叫侍者准备吃食，那个哪有偷来的有滋味？两只沿着珊瑚墙往回摸，突然被一声大喝吓得差点掉魂。
　　“什么人？站住！”杨猛身子登时就僵住了，兔子倏地一下钻到了杨猛怀里。
　　“我、我是打扫院子的。”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杨猛僵直的背瞬间垮了下来，妈呀，吓死人了有木有？看来自己果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心下对那些做尽恶事还能面不改色的人真心佩服起来。兔子从杨猛怀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哪里打扫院子的？你手里拿的什么？”
　　“是一些不新鲜的鱼肉，厨房的师傅给我的。”
　　“鱼肉？不是你偷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偷东西，真是厨房的师傅给我的。”那个怯怯的声音明显带着焦急。
　　杨猛抱着兔子扒上珊瑚墙头，看到了墙的另一边院子入口附近站着一个守卫和一个雌性小人鱼，那个守卫翻检着手上的水草包成的包裹，那个包裹里大概就是鱼肉吧。
　　“还说不是偷的，这是琼鱼肉，哪个人敢把主子们吃的东西给你？”守卫一把抓住小人鱼，“走，跟我去见首领。”
　　“没有，没有，我没有偷东西，这个鱼肉不新鲜了，厨房的师傅要扔掉的，看我可怜才给了我。”小人鱼边挣扎边哭着解释。
　　这时厨房那边有了动静，一个厨娘站在门口大喊守卫，说是有人偷了给元后娘娘准备的晚餐。
　　“哈，还说你不是小偷？”守卫见状，更加确定小人鱼是小偷了。
　　杨猛摸摸鼻子，和兔子对视了一眼，他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出让别人背黑锅的事情来。
　　杨猛爬下珊瑚树墙，绕到正在争执的守卫和小人鱼面前。
　　“那个，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杨猛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问道。
　　这么金灿灿明晃晃的颜色，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守卫和小人鱼忙停了手向杨猛行礼。
　　守卫带着谄媚道：“元后娘娘，这个小偷偷了厨房的东西想溜走，让我抓住了，我要带她去见首领。”
　　小人鱼忙道：“元后娘娘，我不是小偷，这鱼肉是厨房的大师傅给我的，我弟弟病了，大师傅看我可怜，就把剩下的不新鲜的鱼肉给我拿回家，元后娘娘，我真的不是小偷，大师傅可以为我作证。”
　　“还在胡说，刚才厨娘都说厨房丢了东西，不是你还有谁？”守卫呵斥道。
　　“好了，不要吵了。”杨猛看这个小人鱼瘦的皮包骨头似的，脸颊都凹了下去，活似个鱼干，心下喟叹弱者在哪里生活都是艰难的。杨猛瞥了眼守卫，命令道：“这么点小事就不要打扰首领了，把她交给我吧。你很尽责，这很好，去当值吧。”
　　守卫得了夸奖，喜滋滋的退了下去，留下一脸忐忑的小人鱼。
　　杨猛朝小人鱼摆摆手，“他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去吧。”
　　小人鱼有点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感激的向杨猛行了礼，嘴里叨咕着她和弟弟都会记住元后娘娘的恩德之类的。
　　杨猛并没有放在心上，抱着兔子回了房间，玩够了，吃饱了，该睡觉了，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快活就好了。
　　7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眼也就过去了。
　　出发在即，却有一事引起了争议，那就是杨猛的贴身侍从人选。杨猛从小到大没有贴身侍从，一是部落里没有这样的明确规定，霍根也不是讲排场的人，二是霍根夫妇只有霍猛这一个儿子，基本都是卢娜自己照顾儿子的。现在杨猛马上就要去帝都了，要与乌帝大婚，这样的身份要是不配贴身侍从有点说不过去，也会让杨猛被人瞧不起。另外霍猛一去千里之外，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也是不行的。因此霍根与卢娜从部落青壮年小伙子中选了2个聪明稳重的，来做霍猛的贴身侍从。乌柏表示，这2人做侍从可以，做贴身侍从就免了，霍猛即将嫁与新帝，身边放2个青年贴身伺候，有碍清誉。众人一想也是，霍猛是嫁人，嫁了人就是新帝的人了，怎么还能与别的雄性有亲密的接触呢？那换成雌性人鱼？还没等别人发表意见，杨猛不干了，他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让2个雌性贴身伺候啊！杨猛一甩手干脆不要贴身侍从了，这下大家不干了，无论如何一国元后连个贴身侍者都没有像什么话？正僵持着，不期然的，一张鱼干似的脸闪过杨猛脑海，叫来侍者，这样那样吩咐一番。不久，侍者带来了两个小人鱼，正是那个被疑偷鱼的那个小人鱼以及她的弟弟，两个小人鱼乍然被这么多大人物围观一时有些发懵，手足无措的垂着头。众人看着这么两个鱼干似的娃娃皱起了眉头，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怎配伺候元后？
　　杨猛笑道：“我看很好，多喂点吃的不就胖了？”关键是年纪小，性别可以忽略，带在身边也没什么，听说还是孤儿，没有牵挂，这样的孩子培养好了以后就可当做心腹了。
　　众人提不出更有用的建议，只能点头。
　　小人鱼姐姐叫文洁，14岁，弟弟叫文达，12岁，因长期无人照顾外加营养不良，2人看着就像不到10岁的样子。两人听说是做杨猛的贴身侍从，要随杨猛去帝都，当下喜极而泣，并向海神发誓愿毕生追随杨猛，衷心侍奉。什么叫天上掉馅饼？文洁姐弟这就是了，若是留在部落里，失去家人庇护的2人能顺利长大就该感谢海神了，可是杨猛的一句话，从此改变了文洁文达的命运，要不怎么说权利诱人呢，上下嘴皮子一番，顷刻间决定生死。文洁姐弟的好运一时引来艳羡一片，四处都有想要追随杨猛的人不时地在城堡附近转悠，以期得到杨猛青眼，从此一飞冲天。
　　可惜留给这些心怀大志的人的时间委实不多，因为第二天，皇家车队便启程返回帝都。
　　坐在蝠鲼上，杨猛扒着帐篷的窗口向后望去，霍根和卢娜渐渐地变成两个黑点，整个部落也模糊起来。杨猛终于意识到，他要去新的地图刷大BOS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