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十七传（草稿版）》俞皿

12、千湖镇

　　千湖镇不在江南，位置偏北，四周山地较多，自然不可能有一千潭湖水，之所以叫千湖，是因为此处地热丰富，大大小小的温泉无数，碰巧哪个文人骚客到过此处，还写了一篇什么什么赋，大赞这里的景色和泉水神奇，于是本来是人烟稀少的山地小村竟逐年发展成一座有声有色的镇子，甚至不少京师的达官贵人都来慕名而来，偏巧几里之外又有个万户城，一个“万户”，一个“千湖”，叫起来也是甚有趣味，况且千湖镇上的不少商家原本都是万户城里的人。
　　司徒凛带着紫云和邢乐悦走访了几处有名的胜景，晌午的时候就在一处茶摊休息。他问身边二人觉得这里景色如何，紫云只是淡淡的称赞一句，邢乐悦老实巴交的说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温泉。
　　“这里与我少时游览的千湖镇已经不是一个了，走到哪里都是人，到处都是茶社摊贩，与咱们待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司徒凛端起茶喝了一口，“连茶的味道都俗气了。”
　　茶摊老板听了司徒凛的话，连忙走过来：“这位客馆是识货的人，这茶确实与十年前的不同了。”
　　“你这老板黑心用了便宜货不成？”邢乐悦问道。
　　茶摊老板连忙摆手：“咱家作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只是年年来访千湖镇的人不计其数，早先山上那几棵茶树已经产不出茶来，后来种的又不能存活，所以只能从南方买进一般的茶叶了，别说咱这摊上喝不到千湖镇的茶，就是那仙来客栈也再没有过。”
　　司徒凛笑笑，说：“看来是你们这些贪财的生意人惹怒山神了。”
　　从茶摊老板口中得知，西山林中有几处泉水因为地势险峻所以游人较少，特别是林子至深处连当地人都几乎不曾到访过。
　　司徒和乐悦来了兴致，打算探访一番，也不虚此行，紫云则是不置可否。今日恐怕是来不及赶去西山了，于是三人先回了客栈养精蓄锐，第二日雇了车夫将他们送到西山，然后再徒步走入密林。
　　果然，林中的几处温泉确与那茶摊老板描述的一般，不但安静隐秘而且景致更加迷人，甚至连周围的植物都与别处不同。
　　司徒凛对紫云说：“这里泉水治愈功能不错，你可以试上一试。”
　　紫云依言摘下面纱，用罗帕清洗额头。
　　这是邢乐悦第一次看见摘下面纱的紫云，不由得心中暗叹，难怪主人喜爱这位紫云姑娘！自从跟在司徒凛身边也见过不少美人，包括自己的师傅，年轻时也是相貌出众的女子，但像这样称得上绝色的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眉目如秋水含情，肌肤似凝滞白玉，鼻端齿白，一张淡粉的樱唇就像师傅做的玫瑰水晶糕，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就连那一双挂着翡翠耳环的耳朵都生得惹人怜爱……
　　“怎么连你这木头人也看痴了？”司徒凛拿邢乐悦打趣儿，“你可不能喜欢上她。”
　　“属下，僭越了。”邢乐悦连忙收回目光，红着脸低下头。
　　“说你是呆子，你还真装傻。”摸摸下巴，司徒凛说，“你看女孩儿多好，站在这泉水边上就像幅画儿似的。”
　　司徒凛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但这样跟自己称赞一位姑娘倒还是首次，邢乐悦于是说道：“紫云姑娘美得就像神仙一样。”
　　“那你知道为什么神仙给人家冲了喜？”司徒凛一句话把所有的诗情画意美好气氛都毁了，没错，他喜欢夸奖别人，同时挖苦起人来向来也是毫不留情。
　　“是因为……”家境贫寒？
　　“是因为她额头上的疤。”
　　听司徒凛这么一说，邢乐悦再仔细观瞧紫云擦洗的额头，才发现那完美的脸蛋上竟然盘曲着一条蜈蚣般长长的红色伤疤，从左面眉角上方一直延伸到右边发髻里。如果放下额发就是完美无瑕，倘若露出伤疤就是无盐鬼女。
　　“怎么会这样？”
　　“她身上还有好几条呢。”司徒凛拍拍邢乐悦，“怎么，怜香惜玉了？”
　　难怪戴着面纱，因为貌美如画，也因为终身缺陷。这样的旧伤，就算用上司徒凛和师傅配的药膏，也要几年才能稍稍淡化吧。
　　“司徒，你既然连紫云姑娘身上的伤都知道了……以后就要好好待人家。”邢乐悦认真地说道。
　　“这会儿你不是我的属下了？反倒像我娘亲。”司徒凛扇着扇子，不着调地说着，“你要是怕我辜负美人，干脆自己把她娶走不就得了，我来给你们保媒，就怕你不敢啊。”
　　“不要胡闹。”邢乐悦明明比司徒凛小上几岁，但有时真的像他的长辈。
　　司徒凛看见紫云又带回了面纱，便不再闹邢乐悦，说道：“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乘在马车上，回头看晚霞中西山密林，林中热气腾空，染着夕阳余辉如若海市蜃楼缥缈仙境，又好似有一团大火在空中燃烧，烧得那片黑漆漆的林子都变得红彤彤的。晚霞由红变紫，再变金蓝，不一会儿就成了深蓝色，那西山的林子也好像烧焦的木炭没了生气，天空顿时安静下来。
　　司徒凛放下车厢上的小帘，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旁人听，道：“这烧天的业火毁不成那林子了，可是武林的大火又有谁来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