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bibiworm

8、恶习

　　时间呼啦一下就到了五月三十号，中午出去混了顿饭。被人问问题的时候也有认真答了，结果是，人家说，你怎么没有一点方向感？

　　哦，方向感那个东西，和我的感性理性合而为一，变成了魔法或气场也说不定哦。唉，果然是对未来，无责任感呀。

　　出来的时候，开始下雨，很大的雨，呼啦一下子就被打湿了。我跳上一辆去汉口的车，刷卡，刷卡，才发现，妈妈拿两张车卡任我挑，我就偏偏挑了一张没有钱的。投了两个硬币，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街景和发呆。

　　家里的生活很热闹，身边围满了人，我不停说话。不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了，没有留空间给我发呆的生活。

　　再投币转车，我的目的地是江汉路上的新华书店。

　　史记在新加坡已经看完了，很大程度上应该是不会再看第二遍，但是这样实际的分析无法阻挡我要买一套放在家里的热情。

　　资治通鉴还没看完，单纯女人的占有欲，想买。没平装，精装十本一套四百多。想了想，其实圣传正版九十多新币，我也咬牙买了呢，这又算得了什么。应该觉得高兴的，三十岁的年纪，一无所长，至少买书的钱还是有。

　　郁达夫的一个小说选。某次跟人聊天，说到“故都的秋”，中学课本学过都不记得了，再搜来读一遍，有说不出的感觉。怎么讲？至少是合某部分波长吧。

　　北京法源寺没有。世说新语不是繁体竖排。时间太匆忙，忘记找诱僧。

　　其实已经不能再找书，这些书要怎么搬回家都是问题。

　　人家看我一口气买了六百多块钱的书，就对我十分好，一不小心拱倒了人家的柜台都没骂我，还一边说，“这么多书，你怎么拿得了？应该找个男人来帮你拿嘛。”我笑笑心里想，呀，有男人，谁要看书？

　　狼狈的抱着书站在书店门口想怎么回家。雨停了，但是可能还要下。我淋了不要紧，书不能淋。装着手机钱包的包要看好，让贼摸了去，破财事小，丢人事大。回家打的的话，过大桥还要看单双号。重点是要多少钱呢，我爸会不会说我奢侈浪费？

　　街对面608看起来一辆接着一辆，我掏出两个硬币在手里捏好，吸一口气，抱起书，奋勇奔过马路，挤上车。

　　天地良心，正是下班时间，人贴人站着。一箱资治通鉴丢地上没关系，手里还要拎一袋史记，身上包要看紧，人也要挤来挤去间尽量站稳的说。我省了多少钱呢？大概不到四十块吧，608不到我家，武大附中门口还要下来打的的。而且那个时候真的就开始下雨，我被困在那里少说也有二十分钟之久。

　　为了节省不到八块钱新币，我至于么我？

　　好，买书也有两个故事。

　　因为去新华书店买全价书，小烦和朱都赤果果的表达了对我的鄙视。我查过，网上书店都有打折，可以送货上门，路费都省了。

　　可是，拜托，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呀。我在外面流浪，一年才回家一次，怎么舍得错过亲自跌进满坑满谷的书堆里，怀着酒醉一般的心情，窜来窜去，挑来挑去，最后心满意足的捧着我心心念念的书，然后费死力把它们搬回家，跟妈妈说，你要给我收好，不准借人，不准弄脏了弄坏了，这是我的书。这是多美妙的过程啊，虽然费力不讨好，但是却是如我一般的变态所无法拒绝的滋味呀。

　　第二个故事。

　　跟人炫耀，我买了史记和资治通鉴哦。

　　人说，是中华书局的版？

　　我说，当然是。一边这样坚定回答，一边知道，此人没安好心，这个问题万一是否定答案的背后，定然藏着无休止的侮辱，比如“这种书都不知道要买中华书局版，可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之类之类。

　　我没有意思要装成什么都懂，可是跟这种所谓文化人说话的时候，步步都谨防着被偷袭，生活会不会太挑战了一点？

　　人说，你买书干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困扰。买书的最初都是为了喜欢它的内容，只是慢慢的，是我的书，我一遍一遍的读，我会知道哪一句经典对白在哪一页哪个位置。最感人的某句话，翻到那页之前，心里的悸动，和眼底的泪水也都已经酝酿好。好了，我承认，这种情况大多是我在看漫画的时候才会发生。

　　一本心爱的书被我摸了很多遍之后，就变成世界上唯一的一本了。人家问我借，我宁愿买一套新的送人。从内容，到书这个实体，我爱的，不舍得借人。

　　这次就不同。我买了摆在家里的一套，很有可能不会再看一遍。实体上与我联系的，是图书馆借来的一套罢了。很荒谬呢，我回家站在书架前，哗啦啦一套华丽的书，我知道内容，它们却新的好像是摆设。我买书做什么呢？

　　未来的生活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还这么固执的想要买了书，占有它们，和丢在家里，丢给妈妈，觉得是放在了最安全最安稳，不会变，我随时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我说，女人单纯的占有欲，不行啊？

　　要不说是文化人呢，人家悠悠说一句，藏书是恶习，于学问有妨碍，你知道么？

　　学问？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呢。不过好像听明白了这句话。

　　是不是身无常物，心无牵挂，才是大智慧，大自由？

　　以前也想过，我深深爱惜不肯出借，同一个故事收集了多个版本的漫画书，有一天一狠心，一放手，送给我喜欢的朋友，这样托付好人家，其实我也高兴的，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深爱，在不在手边，感动和喜欢不会减少。执于物，反倒没必要。

　　转念一想，切，哪里就到了那一步？

　　万丈红尘我都挣不脱，不舍得放，再多些牵挂执念恶习，又算得什么？套朱一句话，“有本事你咬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