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零度，相对冰点》云出无心

22、解释*谢礼 你好

　　八月临秋，夜里下了一场雨，清晨起来时，屋檐下仍滴滴嗒嗒的落着雨线，大开的纸门，缓缓送来温润的湿气。

　　“早上好。”揉着朦胧的睡眼，还不甚清醒的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几个身影。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早上好，光君。”进藤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当作是打了招呼，仍是半眯着眼，但已是熟悉的走到桌子前，伸手想如往日一样拿起杯子，这时，一个温润的触感在指尖快速滑过，愣住。

　　“高永夏——”张开眼睛。

　　哼——

　　没有如以往一样，先喝一杯盐水，就已经神智清醒了，进藤冷冷的瞪视过去，而被瞪视的人只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从桌上拿起碗慢慢的，优雅的吃着明子夫人精心制作的日式早餐。

　　自然，棋院是不会因某人的喜好而对既定的行程作出改变，所以，即使是很郁闷，进藤还是不得不参加了招待韩国棋手一行人的工作。

　　因为是一个月的停留时间，所以，住宿方面就安排在了几位棋士的家里，其中，负责接待高永夏的是塔矢宅。

　　“今日我们没有手合，请问高永夏君想去哪里？”没有理会进藤的莫名其妙的瞪视，塔矢从院子里走了过来，淡淡的开口。反正这段时间来这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如跳脚的猫，总是莫名其妙的吹胡子瞪眼睛，一个老神定定的坐着，好像不曾理会，也好像故意漠视——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任性的人的无聊举动。

　　高永夏侧头想了想，说，随便走走，然后又说，想和洪秀英见面。

　　于是，大家通了电话后决定在中央公园见面。进藤想到了自己要对洪秀英的解释，虽然有点别扭，但还是跟了过去。说起来，他也做这次接待远方客人的工作，但是，不知是什么缘故，阴差阳错的，总是无法找到一个时间来解释那次的失约，也就是说，目前，洪秀英依旧对他视若无睹。

　　仍然，在生气。

　　走在路上，毕竟是初来东京，一路上塔矢缓缓的介绍着日本风土，虽然他是很少出门但不代表着对这里的情况不清楚。当然，进藤也会时不时的插了一两句。

　　突然，猛地一拉，一辆轿车在身旁呼啸而过。

　　“白痴啊你，有车过来也不会躲的！！”进藤怒目瞪过去，这个家伙走路时在发什么呆啊！高永夏却像是没有听到，似乎微微点了下头也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松开他的手，一转身又自顾向前走——留下跳脚的进藤，“混蛋，就不会说一句‘谢谢’啊，一点礼貌都没有的家伙！！”

　　反正自己“不会”日语，所以不必回头，但是——微微一眼瞥过去，看着他气呼呼的脸，哼——就不信这家伙不会拉自己一把。

　　塔矢好笑的摇头，拉了拉进藤的手，指着前方——“洪秀英在那里等我们。”

　　高永夏走了过去，两个人简短的用韩语说了几句，进藤没有听懂，也就插不上话了。说了几句后，高永夏走到一旁，坐在碧绿的草坪上，双手环膝，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在发呆。进藤看了看他，撇撇嘴，站在洪秀英的面前，小心的叫了他一声。

　　“进藤光，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对局，请直接点告诉我。”洪秀英直瞪着他半天，才开口，语气中似乎带着隐隐的磨牙声。

　　“不是。”简洁而肯定的回答。

　　“好。”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再约个时间吧。”

　　咦？这样简单就行了？进藤疑惑的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洪秀英，那之前明明他都一直一直很生气的不是吗，恼怒得连自己的电话也不接，况且自己也根本还没有解释清楚缘故啊——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看出他的疑惑，洪秀英满脸的促狭，“当然，其实我早就清楚你那次不是故意失约的，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只是你没有一个招呼就走，让我很火大，所以才故意让你焦急一段时间。”

　　……这个人真不愧是朋友。

　　正发愣着，一个东西突然丢了过来，下意识的接住，还没看清，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谢礼，免得有人说我不懂礼貌。”转头，是高永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袋，迎风，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

　　“你——居然会说日语，干嘛还要我出来做什么鬼翻译啊！！”听到他一开口就是流利的日语，进藤气极，恨恨的瞪过去。这段时间来，害他讲了那么久的废话，又怕说得不清楚，口手并用的，根本就是给这个人看笑话。

　　直直盯过去，长时间的停顿后，缓缓的说，“因为，我讨厌你。”

　　冷淡的笑意，眼神锐利，里面游离着一种不知道该不该称为温和的色彩。

　　进藤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是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是一片的空白，想要翻开，手迟疑了半晌，还是停了下来，抬头，天空是一片清澈的蔚蓝。

　　“永夏哥，偶然诚实一点不是件坏事。”洪秀英的眼睛又狡黠又晶亮。

　　——慢慢把头转了过去。

　　“说到值得学习的前辈，日本棋坛上不止本因坊秀策一个，我看你要学的还很多。”半天后，才说。

　　进藤沉默了下来。翻了翻手上厚厚的本子，是棋谱，转身就走。

　　——

　　厚厚的棋谱，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日本前辈们曾留下的精华，还有，韩国的，中国的，甚至于其它国家的，零零碎碎的，一大堆。在黑白的间隙上，凌乱的被一些红色的，绿色的，带着几分色彩的字所填充。

　　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字是谁写上去的了，果然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谢礼吗？他怎么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而且看到这里这么多的棋谱，要收集起来也不是一天半日的事，还有，上面的简短评论。

　　虽然很大一部分都是日文，但是，或许是不懂翻译，也或许是其它的原因，偶尔还是夹着几句韩文。

　　庭院里的虫鸣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簌簌的竹叶摇摆着，“可恶——这下要去学习韩语了。”进藤慢慢的躺下，张开双臂。

　　“在想什么？”

　　塔矢擦着滴着水珠的发，缓缓走了过来。

　　“唔——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把什么东西迅速的塞到一旁的坐垫下，连忙爬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空。夜色下，庭院的一角隐隐现出几分的灿烂，很快的一闪而过，徐徐吹送的竹叶清香中，似乎带了点硫磺的味道，进藤讶异的望瞭望庭院的那一边。

　　“藤崎小姐过来了，她带了些烟火来。”塔矢淡淡解释着。

　　“今天又不是周末，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

　　“要过去吗？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我才没有发呆！！”

　　“我知道——”眼睛似无意般朝某个方向瞥了瞥。

　　“……”紧咬着唇，瞪过去，好像要生气，但是，瞪着瞪着，看着塔矢似笑非笑的脸，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站起来，率先走出门去。

　　走近庭院的水池边，进藤一眼就看到了高永夏，他张扬的红发在夜色下显得很耀眼，一旁的洪秀英弯着腰不知道在地上整理什么，而藤崎明手里拿着灿烂的仙女棒正转着圈，灿烂的烟火，暗色的天空，还有，湖水涟漪中的点点莹光，夜，深了。

　　远远的看着，不知为什么，心里，似乎有点的高兴。

　　“哼——”的一声，走了过去，在檐下坐了下来。

　　高永夏也当他不曾出现过一样，也是半眼也奉缺，插着手，靠在一旁的竹子上，只是朝塔矢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两个孩子气重得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塔矢与洪秀英摇头，这两个人真的是——

　　“你们两个人，给我好好的打招呼！！”藤崎明丢下燃尽了的仙女棒，气恼的说着。

　　然后，从一旁再拿起几支，不轻不重的朝两个人的头上敲去，“真是的，你们到底今年贵庚啊，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虽然曾听说过这两个人交恶，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就是——无聊嘛。

　　“喂——你，我——”进藤睁大了眼睛，要说什么，但是看到一旁似笑非笑的人，又说不出口了，闷闷的低下头。而高永夏早就因莫名其妙被人敲了一记头而在发呆——好像，头一次被人——呃——打头，一时也忘了该有怎样的反应。

　　“你喂什么喂啊，难道我没有名字给你叫的吗，还有，即使不是朋友，大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哪有你们这样子的打招呼方式。”说着，纤纤玉指在他额前一点，侧头看了看发呆的人，“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还是在生气。”

　　“呃——没有——”下意识的答口。

　　“真是的，也不怕被塔矢伯母笑话。”回头看了看端着一碟水果徐徐走过来的明子夫人，继续嗔怪着。

　　明子夫人微微一笑，拿起细盐撒在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习惯的缘故，脸上没有一点的恼意，只有淡淡的温和笑意，“没关系的，男孩子还是活泼点比较好。”

　　……

　　“我——”

　　“光，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塔矢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西瓜，道谢，淡淡的开口。明子夫人把西瓜一片一片的送到每个人的手里，看着，微笑，然后站了起来，“你们继续聊天吧，想吃的话再告诉我就是了，大家不要拘束啊。”

　　“男孩子活泼点比较好，但是不可以太任性哦。”回过头来，笑着。

　　其实，大家也不过是任性的人——

　　听了明子夫人留下的话，塔矢在心底叹气，这两个人啊——进藤愣了下，闷声低头吃着西瓜，半天，微微抬头，塔矢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面，清爽的夏夜，温度渐渐传递了过来，温和而绵长。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对上高永夏眯起的眼。

　　两个人的目光轻触，似乎都有点的不好意思，连忙又别开头去，半天，才轻轻的笑了起来。

　　是啊，原来，本就该如此了。

　　“你好，我是进藤光，很高兴认识你。”

　　站定了身，看着他。

　　“你好，我是高永夏，很高兴认识你。”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