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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清晨*暮色 吻 ...


  •   明子夫人轻轻推开门,虽是才步入六月,但接近纬度的南方天气从清晨起就已是带着闷热了,一室灿烂光线洋洋洒洒落着,树梢的浅绿色兀自摇晃着几分清爽,蝉鸣声渐渐高了起来。当目光触及到斜靠在沙发上某个身影时,不由得一黯,连忙快步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毛毯盖上去。

      塔矢睁开眼睛,明子夫人微微楞住,然后温柔的一笑,手却没有停下,“吵到小亮了吗?”

      “没有,母亲,我已经醒了。”塔矢说,目光却穿过母亲温和的笑脸,看向另一边床上熟睡的人,“父亲还没醒吗?”

      明子夫人微微摇头,走到床边,伸手整理下睡熟中的人的发,转过头时,塔矢已经站了起来正叠着毛毯。于是问,“小亮不多睡会吗?你前两晚一直没睡过啊。”声音轻淡中蕴着几丝担忧,塔矢摇头说没关系。

      那么既然醒了,就去吧。明子夫人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过去,塔矢低头一看,是张飞机票,很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下。

      ——光君输了。

      塔矢沉默着,然后说,是吗。语音略微颤抖,忽地有些恍惚,就记起了进藤对高永夏的执着,还有,今年是他们在北斗杯可以碰面的最后一年。那么——那么——心一下尖锐的发痛。

      “小亮一直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孩子。”看着低着头神思恍惚的人,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还是一样的温柔,即使再担心也不会显露出来,让人看了就心疼。“所以,小亮,妈希望你偶尔也随心一下,不要累坏了自己。”伸手温柔的揉着塔矢的发,然后搂紧了他,“过去看看他吧。”

      “母亲,您要我现在去看他?”塔矢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离开,父亲的手术虽很成功但至今还未醒来,此时他怎么可以丢下担忧的母亲,昏迷的父亲而离开呢。

      “是啊,我想现在最需要小亮的人是光君。”明子说着,站了起来,脸上微笑着。“妈真的很感谢光君,……因为,他让小亮你不再寂寞。”

      塔矢楞了楞,便涨红了脸,小声的反驳,“我才没有寂寞——”在母亲温和的目光中渐渐的低了下去。也许,或者,母亲说的——是对的。

      “而且,我知道小亮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光君。”明子夫人笑着说,语气略微黯然,望向塔矢的目光却温和而清澈,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微微笑着看着塔矢略微发窘的模样,半晌后才站起来,说,“现在,小亮的表情很可爱呢。”

      塔矢愣住了,背转身子,深呼吸几下,脸却微微有些发红,说,“母亲,父亲就拜托你照顾了。”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靠在墙上,慢慢平复着不稳的心跳,母亲的揶揄总是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出现,所以,往往都是避无可避,真是件懊恼的事,想着,塔矢恨恨的咬着下唇。掌心里的薄薄的纸片,平稳的躺着,微微颤动,如蝴蝶的翅膀,看着,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这下,果然麻烦大了——

      北京的夜色淡淡的,耀眼的霓虹灯闪烁着,映得天空一片的苍白,仿佛连星子也失去了光彩,欲暗不明的挂着,夏季的风穿过树梢,便传来阵阵的簌簌微响。门外,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瞬间的愕然,进藤涩涩的牵起了抹微笑,“你怎么来了?”

      塔矢抿紧了嘴,不开口,沉默地站了一会,伸手推开他,“不请我进去吗?”于是进藤连忙挪开身体让他进去。

      “你怎么这时来了?塔矢老师呢?”进藤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进去,愣住了,眼里带了点疑惑。

      “我来和你复盘。”塔矢说着,把手上的行李包放下,转过身来,“父亲的手术很成功。”

      “哦。”进藤回过神来,才知道那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问题,应了声,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奇怪的看着他开口,“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和我复盘吗?过阵子我们回去再复盘不也是一样的?干嘛突然跑来啊,每次我都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你这家伙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说到后来声音高了上去,也变成了十足的埋怨。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

      “……”

      看着他,耸耸肩,走了过去,正座,慢慢的拣起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对塔矢微蹙的眉回了个不好意思的笑脸——糟糕,没想到他会突然跑来,所以——这样突如其来的随心所欲风格果然就是塔矢亮,每每令人吓出心脏病。

      然后是,一子一子的清脆落声。

      “这里是怎么回事?”指着那最初的败手,塔矢狠狠的瞪了几眼,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怒意,“你居然又随便乱来!头脑坏掉啦,这里根本就是没看棋盘乱放子!”

      进藤头没有抬起,依旧慢慢依序落子,“嗯,我是随手放的。”塔矢忍耐的叹了口气,半晌见他没有如常般数落下去,进藤闷声问,你不说了吗?

      “你这样坦白,叫我怎么接口?”

      声音一下静寂下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那清脆的落子声,然后,直到终局,落下最后那枚子,进藤突然开口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塔矢讶异的望过去,进藤却望着天,目光落在隐于暮色后的黑暗中。

      眨眨眼,笑了,清澈透明的绿色里波光幻动,“大概比你早一点吧,毕竟,我也有我的执着。”

      “那个可恶的可恨的令人讨厌的高永夏!”他不愧是顶尖的棋士,有着无法言语的自负与自傲,居然用这样婉转的方法来道歉,真的让人很想扁他一顿。原来,那时,佐为想要说的话,真正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继承,而是超越,一直太过执着的自己反而被束缚了。

      人的一生总有些执着,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事,如咒,如束缚,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遗忘了某些更重要的事。于是,那思量,在不知不觉中,竟渐渐的改变了模样。

      “下次见面记得向他道谢。”塔矢微笑着。

      “我说,我讨厌那个家伙。”进藤气乎乎往后一躺,伸手抓起床边的枕头,把脸埋在里面,声音也开始含糊着。

      “我说,我知道了。”塔矢就淡淡的笑着说。

      窗外月光流转,天淡云轻,庭院角落栽着的白色栀子花簌簌,微微一阵风过,便溢满了一室的幽香。

      “可恶——竟然——输——了——”

      塔矢抬起眼睛,欲言又止,然后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不停摔打着枕头的进藤。飞扬的起的羽毛在空寂的一室缓缓落下,于是满地的白色,如冬日的雪。“在那种的情况下,结果才输了一目,我想,真正赢的人是你。”迟疑了半天,塔矢淡然道,心下仍是震撼,没有想到在那样的已成败局的棋面进藤居然可以扳回败势。真不愧为进藤光,相信也因为这个原因,高永夏这次才施以援手吧——

      进藤慢慢放下手上的枕头,回身把头靠在他肩上,渐渐的,塔矢的衣服湿了一片——

      “……”

      初升的阳光,在寂静中有着露水微寒的氤酝,照在一张熟睡的脸,雪白,仿佛透明的,清秀中隐着冷冷的淡漠。神思断断续续,睡意朦胧中,窗外的素馨花香飘了满满的一室,进藤缓缓的睁开眼。

      侧着头,看着即使是睡梦中仍淡漠表情的人,然后感受到腰际传来一股熟悉的温度,低头看了看横跨在那里的手,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就深了起来。“这家伙,什么时候把我抱上床的,真是——”略微嘀咕几句,为昨晚自己哭泣后的记忆断却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伸手轻轻划过,“果然,这家伙冷冷的——”

      心里只觉得无限的温暖,慢慢慢慢靠近,看着那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于是,凑近,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感受到那透着冰凉气息的唇。如蝶儿掠过花蕊,稍纵即逝。

      塔矢慢慢睁开了眼睛,清冽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说,“刚才你吻了我?”

      “啊——呃——嗯——”他什么时候醒来的?脸上是一片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晕染开去的绯色,因为是事实,所以容不得自己否认,而且,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吧。

      “那么,我也可以吻你吧。”塔矢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云淡风轻。

      “……”什么??!!进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的看着塔矢慢慢靠近的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眯起的冰色眸子,还有清淡中蕴着温润水气的唇——

      六月的北京,有着淡淡的泪痕,有着不一样的执着,还有着清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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