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g2

7、所谓事实

　　五日后。
　　唐洌跟在唐微身后，不断看着他的神情。
　　自从七天前的那事以来，他再未见过季展凝，今日听说事有大事商议，不知道这一见面会怎样？
　　但他却无法从唐微的神色中找出蛛丝马迹。
　　而出现书房议事的，除了应影风唐微以及季展凝外，还有两人，一个看那苍白的脸色，自然是从未见过面刚刚重伤回来的左护法谢小非，另一个人，却像是那天唐微出任务后送他会客栈的人，应就是右护法苏瑞无疑。
　　可奇怪，这龙吟堂堂主，副堂主，左右护法，暗卫首领的议事，怎么会扯上自己？
　　季展凝也十分不解且不满唐洌的在场。
　　“他怎么会在这？”
　　“我让他来的。”应影风开口。
　　“哦，为什么？”季展凝挑挑眉，他可没忘了那天唐洌的眼泪。
　　“我想过了，这次的论剑大会，我们几个人都不能不去，展凝你是堂主自然需要到场，若是出现伤重的情况，我也需要当场救人，而这种车轮战法，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我和身为堂主的你坐阵，至少还需两人主战，本来应是小非和苏瑞的，但小非身受重伤，一来需我在旁救治，二来江湖最近已有传闻龙吟堂右护法遭人暗算，武力不支的消息，所以这次小非便必须现身杜绝谣言，但主战的的确少了一个，所以唐微必出。但这里不能没人主事，所以……”
　　“你的意思是，让他在这段期间暂代堂主之职？”连苏瑞也有了疑问。
　　“我知道你们以为他是外人，但我信他。”唐微扫视一圈，“我同意这项决定。”
　　“硬风你说的的确没错，但他可是唐门少主，介入我们的事，不太好。”谢小非懒懒地看了一眼唐洌。
　　“你说呢。”应影风却看向季展凝。如果同意了，那么计划也就开始了。
　　“先问问他自己的意见罢。”
　　“……”唐洌看看众人，突然似乎若有若无有些明白了应影风那句低语，“我无所谓，反正爷爷让我出来也是历练。”
　　“我说了我信他。”唐微道。
　　“我信唐微。”谢小非旋即一笑。
　　“我信你，影风。”季展凝看着应影风，眼神深邃。
　　“我信堂主。”苏瑞点头。
　　“为什么没人信我！”谢小非气的一拳砸上桌子。
　　“呵。”唐微笑了。
　　五匹骏马缓缓步下山坡。
　　唐洌眼中却只有一人。
　　终究，还是没有理清问题。
　　那一日的眼泪，仿佛沙尘，风一吹，就没了踪迹，而那一日的事，亦不曾发生。

　　江南。
　　历代武林盟主居住之地。
　　每一任武林盟主除了盟主令以外，还有一样事物，象征他的身份。
　　——楚舒姬剑。
　　那剑本是第一任魔教教主楚丹西请当年第一铸剑大师余歌子为爱人舒赏所铸的宝剑。
　　楚丹西为人狂妄暴戾，在剑铸好后就一剑斩杀了余歌子，使这剑成为一柄绝世无双的宝剑。
　　遂以二人姓名为剑命名，成为魔教教主的身份象征。
　　两百年后，当任武林盟主率众白道攻打魔教，得到楚舒姬宝剑，于是这剑又成为了武林正道斩杀魔教乱党的战利品，逐渐演变为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的宝剑。
　　十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将决定剑的主人，新任的武林盟主。
　　说来，季展凝一脉就是传承自两百年前的魔教。
　　而如今的龙吟堂，是个亦正亦邪却不容忽视的存在。
　　虽然已与魔教脱离了关系，但魔教信物也算是传家至宝，对季展凝来说，这剑不光是曾经的家宝，也是他得到白道武林的象征。
　　所以这剑，龙吟堂必夺。

　　一时间柔柔的江南小城内满是在武林人士。
　　唐微一行人很快找到一间客栈。
　　正欲入门，却抬眼看到意外之人。
　　“是你爹呢。”谢小非轻声嘟囔了一句。
　　“是对手。”唐微纠正。
　　唐擎看到这一行人，脸色就难看起来。而旁边的唐门长子夫妇焦虑地看着五人周围，搜寻着什么。
　　入座。
　　上菜。
　　奉酒。
　　饮下。
　　“小二。”唐微抬手招过一人。
　　“客官何事？”
　　“将这纸条送去东南角一桌。”他又抬手丢出一张纸条，又仰头灌下一杯烈酒。
　　“诶，心真软。”谢小非啧啧两声。
　　“对不起我的又不是大哥大嫂，没必要拿他们出气。”唐微低头细细尝起菜肴，再不言语。
　　应影风一斜眼，撇到纸条上一行小字，唐洌一切安好，无需担心。
　　抬头看看唐微，又低下了头。

　　三日后，参加大会以及一些凑热闹的江湖人士都陆续齐集小城，而在城中央的盟主府，大鼓一擂，论剑大会，便就此开始！

　　盟主府。
　　围着占地极大的溢出院落边角，早已摆放好供众多与会者观战的座位。
　　按照报名登记时的顺序一一入座，并且抽签分组比试。
　　“……咳！本次大会供三百八十名英雄参加比试，所以分为二十组，每组十九人，首轮每组会先淘汰十五人，只余八十人进行复赛，复赛并不采取抽签方式，有不服者上台挑战便是，而最后这位胜利的英雄，便由老夫来一验高下。”谢云爽朗一笑，“本盟主宣布，本届论剑大会，就此开始！”
　　顿时无数人从台下跃上比武台。

　　一个时辰过去，首轮胜出的八十人站在场中。
　　龙吟堂皆是轻松过关。

　　一柱香过后，复赛正式开始。
　　台下却纷纷迟疑了，都不愿首当其冲接受车轮战的考验。
　　“苏瑞，你上罢，让他们见识一下龙吟堂的厉害，不要手软。”应影风拍拍他的肩，“服下这颗大还丹，药效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可以让你体力持续的久一些。”
　　苏瑞扭头看向季展凝，季展凝点头，“今天就听影风的，这次我也需参加，还是旁观者看的清楚些，战术安排久全权交给他了。”
　　苏瑞脚尖一点，瞬间略到场中。
　　沉声一喝，“龙吟堂右护法苏瑞，请各位英雄赐教。”
　　场中顿时哗然一片，谁也想不到，今次的头战，竟是由实力神秘，亦正亦邪的龙吟堂打响。
　　但马上有人出战。
　　“长白山华英磊，请苏兄赐教！”一声轻喝，那人飞入场中，举剑就刺。
　　顿时场外的人们视线中只剩下一片漫天剑花。
　　苏瑞却不动。
　　漫天剑舞瞬间一停，眼里稍好的人只见银光一闪，长剑堪堪要没入苏瑞胸前！
　　苏瑞却只是疾退，同时极快地反手用剑鞘猛地发力一敲——敲在那华英磊上下翻飞的右手上——那剑花瞬间停了。
　　苏瑞趁机一掌推出，华英磊立时倒地不起。
　　“你输了。”苏瑞收起剑，“招式太花，可我眼力偏偏还就不错，这东西扰不了我。”
　　台下的人却一面心惊一面赞叹，要看清这剑花中的每一个招式就不容易，还要在这密布的剑影中，快狠且准地敲在他使剑的右手上——这又何止是眼力不错而已？有人迟疑了。
　　但这一瞬的迟疑也仅仅只是一瞬，武林盟主的位子毕竟是致命的吸引，迅速又有人不断上台挑战。
　　苏瑞一一接下招式，巧妙还击，打退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如今除去我们这里四人，苏瑞已打败了近三十个对手，时间也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却还不见高手出现。”
　　“都是胆小鬼罢了。”谢小非耸耸肩。
　　“不。高手出现了。”应影风眼神一利，望向场边一角，“那个蓝衣人，刚才比试的时候正好与你们几个错开，但我觉得他不简单。”众人顿时一同望过去。
　　话音刚落，那蓝衣人脚步一动，直直冲入场中。
　　看着他上前的步法，苏瑞一震，“是他！”季展凝也皱起眉。
　　“谁？”谢小非问，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那人一把扯下长发——或者说是易容装束比较恰当——蓝衣被内力震碎。
　　——那一身白衣黑发，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是白若尘是谁？

　　一白，一红。
　　衣衫被各自气息激荡地上下翻飞。
　　苏瑞屏住气息。
　　他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面对这个对手。
　　虽说九年前与他们一同发展龙吟堂的是这个人。
　　可那天晚上本该死了的他那样对唐微的所作所为，也是事实。
　　要说他本该听从季展凝的意愿行事，可季展凝的态度又不冷不热的。
　　或者该听应影风的。
　　或许自己该败下来，让唐微亲自解决这件事？
　　他想了很多，但他却忘了。
　　可以在那天晚上那样对待唐微的人。
　　早就不会是曾经的白若尘。
　　早就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在两人屏息对决的时刻，分心。
　　所以白若尘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向苏瑞。
　　白若尘的剑很快，比九年前更快。
　　也许，是他九年前的顽疾已经好了？
　　苏瑞愣愣地猜测，知道那柄极快地剑没入他的身体，他也没有怀疑——这个曾经一起作战，季展凝深爱的人，真的背叛了他们。
　　因为这比让他们相信他的死，还要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