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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十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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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洌几乎忍不住从心底冒上一阵吃惊。
龙吟堂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可谓不响,有这名声的原因不光因为龙吟堂堂主是曾经的魔教教主之子季展凝,更因为他们完成任务的质量。而想要委托的人总会有办法找上龙吟堂,可无关者若想一探龙吟堂总部究竟的,却无功而返。
几乎可以算是神秘的存在。
可如今一见。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水涧,叮咚,微风,细语。
如此清幽的地方竟然会是龙吟堂总部所在?
暗暗运起“神观感”,唐微略略有些吃惊,这地方,绝不像它外表看上去那么无害。仅周围八个方位,每个方位每隔十丈就可以感到一阵微微的气息,唐门暗器迷阵虽强,但总是死物,若有了破解方法,再难的阵法也可以应运而解。可这地方却不同,这谷中的人星罗棋布却极有规律地站成阵法,而各处又有不同,同时倚着整座山谷的守势,总体的又构成一个巨大的阵仗。以活人做阵,这才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唐洌有些心惊。单以那日救唐微和他的白衣人的武功来看,这龙吟堂就颇不简单,再加上这遍布整座山谷的人力,堂中众杀手在江湖上的排位,这季展凝又何止一个不简单而已。
越向前走,唐微的心情越是杂乱不堪。
且不说昨天的一吻,唐洌没有再提,自己也正好乐得不去追究。
只是马上。
就要见到季展凝,难道当真要嚷唐洌用自己去换那个东西吗?
更何况唐冽根本还毫不知情。
终于走到山顶。
堂前门外。
唐微解剑,递给旁边的白衣令使
唐洌不动。
“不解剑,你这剑就得丢进去。”唐微有些疲惫地说。
唐洌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那是一个盛满奇怪液体的巨大池子。
“那是化剑池,里面的东西,能让再好的剑都化成一摊铁水。”
“——可我不信他们有这个本事让我解剑,”唐洌看着门口的白衣令使,“就算是季展凝亲自来,我也不一定会输。”
“是吗,”唐微扭头冷笑,“我也敢肯定,你绝对打不过堂主,更何况,堂主也不会亲自过来料理这种事情。他们或许斗你不过,但我身为龙吟堂卫,将你拿下,自是我的任务。”
那不是要服食天寒么。唐洌一惊,不自觉递上了自己最爱的佩剑。
堂前长厅。
“其实你那剑要真的入了池子,也不冤枉,‘往生’就被熔在里面了。”唐微淡淡开口。
唐洌却一震,往生剑?那是唐门引以为傲的名剑,当年唐微被逐出唐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盗走了往生剑。
可那剑。
也熔在池子里?
唐洌忍不住回头望望那可怕的池子。似乎可以听到长久以来剑灵们的咆哮与嘶吼。
唐微却沉浸在回忆中。
当年他刚上这龙吟谷,还是个孩子呢。用那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决心抱着往生,不愿解剑,可季展凝冷着脸,硬生生将那宝剑丢入化剑池。
“往生”在液体中无形漾开,沉痛的色彩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与唐门仅有的牵绊,消弭于无形。
而季展凝也只是这样一句,“你这‘往生’对它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想来。他的绝决,似乎只因为——自己不小心将“往生”从包袱中掉落时,伤了白若尘的手臂。
“往生”的命很苦,由生到死,没有剑鞘相伴,由生到死,只因在那人身上溅了血色,由生到死,只因当年的自己太笨拙,只因当年的季展凝眼中只有那一个人。
——只能叹。
“禀卫主,堂主交待,若您这里可以了,就让小人去通知他。”白衣令使边领着他们走到一处僻静小院,边道。
“知道了,你下去罢。”唐微点点头。
走入小屋,唐微轻轻拢上房门。
“龙吟堂左护法谢小非,常年在外以扫清龙吟堂暗藏的大部分敌人;右护法苏瑞,则是与你唐微齐名的龙吟堂堂主以下的第一高手,负责解决较为棘手的委托;应影风身为一介书生,虽不会武功,但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更是为季展凝手下第一‘军师’,负责替季展凝传达每个龙吟堂下属的任务,以及任务完成后的疗伤。我本就奇怪,为何你与苏瑞齐名却没什么大张旗鼓的名号,今日却了了。唐门暗侍曾有记载,龙吟堂在多年前成立之初就因被怀疑是魔教手笔,遭到一次规模极大的围剿。当时各方人马斗以为龙吟堂退无可退时,却突然冲出一批灰衣死士,出手奇狠,招招皆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伤人至死的打法,因为这股力量,龙吟堂才得以保存,传到季展凝手中。原来,你就是这一代的龙吟暗卫卫主!”唐洌冷笑。
“是,”唐微叹口气,“发现了我的身份,格外痛恨我这个曾经血洗云州东方一家的凶手吧。”
“哼!”唐洌怒极,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杀害好友东方一家的冷面杀手首领,竟是如今自己失散多年的二叔,这个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唐微回头,“要恨的话,也不该是恨我们,而是该去问问他们东方一家如何得罪了雇主,竟要买动暗卫替他出手。”
“……”唐微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那么,就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要这般千方百计地带我到这里?”
“你还真是大方,放心让他们二人独处。”应影风悠闲地闻着茶香,欣赏着眼前人俊美的脸上十分复杂的表情。
“这不是大方,只不过,让一只将要成为美食的兔子,苟延残喘一会儿。”
“可我不信你没想过,你若真的动了他,唐微会怎样。”
季展凝望向远处的小屋,也许自己就是想看看,唐微究竟会为那些抛弃了他的家人,做到怎样的地步。又也许,自己只是想知道,究竟当年他对自己的承诺,是不是可以抵过任何其他。
“他一定不会让你碰他的宝贝侄子。”应影风饮下茶,下了个结论。
唐微看了看那张散发着怒气的脸。
“你知道当年,我为何会被赶出唐门。”
唐洌抿着嘴唇,不答,他想知道这个答案,想了解这个人,却不是在这种时候。
但唐微自顾自说了下去。
“因为,我盗走了‘往生’和《药典》。”
《药典》?
“可《药典》不是还在唐门……”唐洌惊异地开口。
“的确,这就是老头的陷阱,当年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挺小的,只有八岁。因为母亲是个侍女的关系,即使老头只有我跟大哥两个儿子,我也从来就没受什么重视。而他看出我对医学武功其实很有兴趣,便不时在我耳边提起‘往生’和《药典》,继而又假装不经意地告知了‘往生’和《药典》藏在何处,诱我去看。我最终实在是禁不起那些东西的诱惑,偷偷跑到书房查看。这个时候——门突然打开,平日里对我和蔼有加的笑脸生生变成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以我私自偷看唐门秘宝的罪名将我关到了水牢。”
“母亲于是去求他放我,他便诱母亲拿了‘往生’《药典》给我,偷偷将我放出去,说是只能让我自生自灭了。‘往生’自然是真的,可《药典》,他早就留有一份手稿。”
“这……”唐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如今明眼人都知,我一个小孩子带着这两样受尽天下人觊觎地东西,怎么活得下去。偏偏,他还‘无意间’在宣布我被逐出唐门时,走漏了《药典》在我身上的这个消息,一时间我受尽各方人马的追捕。”
“其实这件事,只为了一个人而策划,又为了让另一个人上钩罢了。”
“这另一个人,便是季展凝。”
“一柱香可是过去了,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什么,这么起劲。”应影风笑笑,不出意外地看到季展凝地怒容。
“你!”
“啊,茶凉了,我去沏茶。”
“季展凝当时刚从前任也是最后一任魔教教主,他的父亲手中接下龙吟堂,作为一个魔教教主之子,他本意是不想重新走上他父亲的路子,而教主临终前将黑白道都有渗透些许力量的龙吟堂交给他,也就是这个用意。他本是想重新开始好好管理好龙吟堂,不再想着振兴魔教。可武林白道却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从江湖中找了一个有名的骗子,送到季展凝身边,做卧底,打听暗卫的事——因为他们别的不怕,就怕龙吟暗卫。”
“而老头子并不是看上龙吟堂的势力,只是想要曾经魔教的镇教圣药——火烈草罢了。魔教未覆亡的时候,老头找不到机会拿火烈草,便趁了这个机会,准备作个交易。因为火烈草对别人来说,只是种剧毒,但却是‘寒冰彻骨’唯一的解药。”
“‘寒冰彻骨’不是……”
“就是你奶奶,老头的结发妻子所中之毒,这也是我唯一佩服老头的。他对你奶奶的用情之深,当真当世少有,为了她,连唐门的《药典》和‘往生’都敢拿出来当饵。”
“再说那个骗子,他叫白若尘,老头打听出来他身有顽疾,虽说唐门不一定能治这病,但只要是病,《药典》上必有解救之法,只是药物有没有的问题罢了。等于老头准备做这样一个交易,他要将唐门的《药典》上可能可以救治白若尘的方法跟季展凝换可以救大妈的火烈草。但他毕竟是唐门之主,不能顶着众多武林白道的眼光与疑为魔教的龙吟堂为伍,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我这个唐门叛徒‘走投无路’之下‘遇到’季展凝,跟他交易。”
“本来这又是极简单的事情,只要牺牲我一个人,大妈就得救了。可我偏偏傻了心思,想凭着自己的一点本事和《药典》就想替他治病,当时懂的少,不晓得他的病其实是假的,治来治去治不好,我便不知不觉,在他们身边待了五年。”
“五年间,季展凝发展了龙吟堂,而武林正道也因为我的出现搅乱了计划,迟迟无法出手围剿。随后便遇到了应影风,应影风本就有一身不凡医术,因为白若尘久治不愈,我索性与他一同研究起《药典》,医术大有长进,又一次替他把脉时,终于发现了端倪。后来,我花了整整三个月,找到了他串通武林正道的证据,谁想……”唐微攥紧拳头,“却被他抢先一步给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