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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种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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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未再遇到什么麻烦,谈话也不多,但时不时一阵微微有些熏人的热风,提醒他们如今已到了“春雨贵如油”的洛阳。
酒楼。唐微信手掂起一坛烧酒,张口便灌了下去。
唐洌看着他的动作,皱皱眉,“少喝点——这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好像都带着家伙虎视耽耽呢。”传音道。倏而一想不对,唐微如今不能动武,如何传音回话?
谁知唐微笑笑,“不用担心,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便说好了。”
“自己人?”唐洌疑惑道,“唐门的人我都认识,这些哪是?”
“……啊也是,你是唐门少主,我一个唐门叛徒,如今投在龙吟堂季展凝门下,这些龙吟堂各分会的自然是我的自己人。”唐微一锁眉,讽刺道。
“你……”唐洌刚像反驳,却被一口截住,“不过也请唐门少主放宽心,龙吟堂的人应该是冲着别人来的,不会打扰到我们,如今我的任务也就是将你尽快带到龙吟堂见堂主,其余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喝我的酒,你吃你的菜,趁早完事的好。”
唐微嘴上不屑,可也放了心,看来苏瑞还是告诉了季展凝一些关于白若尘的事情,眼下有龙吟堂无数手下盯着,自是不必担心再被白若尘偷袭了。
抬眼却看到唐洌正一言不发地一口一口吃着菜,连发丝落到饭中都不自知,唐微下意识地伸手将他的发丝拨开。
唐洌猛地一把抓住他要抽回的手,沉默许久,开口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本以为你真如唐门一众所说的,是个大奸大恶之徒,爷爷对你闭口不谈,只有爹爹娘亲悄悄告诉我,你是个好人——”唐洌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服了天寒,担心的要死,看到你奄奄一息地回来,我又紧张了,可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刚刚……刚刚你又说你要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明知到我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当我开始要将你看作一个好人,你却说你要离我而去?!”唐洌终于抬起头,眼眶中的晶莹有些盈盈欲滴。
手,仍被紧紧抓在另一只手中。
周围的人也看了过来。
唐微有些尴尬,他从没想过唐洌原来并未像自己想的一样看待自己。
更没有想到,这个初见如同斗鸡的少年竟然对自己袒露了这样一面。
——是真的,将自己当成血浓于水的亲人了吧。他不禁欣慰。
于是,索性一手被攥住,一手拿起酒坛,“那是气话,你还真信。”
灌一口酒。
“我答应过老头,既然你来了,我就是死,也定护你周全。”
“所以,哪会离你而去,毕竟,事儿是我惹出来的。”
“还有,你是我大哥大嫂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侄子。虽然无法在你小的时候将你多多抱在手里疼爱一番,可也是你二叔。”
“不如……叫声二叔来听听?”唐微不知道,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里早就透着期待与乞求。
可唐洌却突然惨白了脸色,“……不叫。”
唐微挑挑眉,“哦?为什么,都这么不愿意离开我了,叫声二叔都不行?”
“……我、不、要、你、做、我、二、叔。不要你这个二叔。”唐洌咬着唇,慢慢低下头,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唐微沉默——
其实,能拴住我的,哪是季展凝手里的权势地位,只要唐擎叫我声‘微儿’,你喊我句‘二叔’,我便心满意足,可……
你们都未曾给我机会。
“算了。喝酒。”未等唐洌回应,他自顾自仰头灌下了整整一坛酒,一线酒水顺着唐微窄窄的腮线淌下,无奈又有些煽情地停留下起伏不停地喉结上。
一只手伸出。
稳稳地握住他欲再次提起酒坛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声音异样地带着似要倾泻而出却又生生压抑着的情感,“若唐洌仍对你叛出唐门耿耿于怀,怎么会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你,更不会求你不要离开,不会在你昏迷的时候气愤地想要杀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微仍只是盯着酒坛而已。
唐洌便继续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在想,你要不是我二叔该有多好,但事实是这样,我改变不了。可你在我心里,从来都只是唐微,不是二叔。”
唐微终于动了,直直看着唐洌,那神情就似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明白呢?我的心思,唐洌苦笑,我在挣扎啊,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对视。
良久。
唐洌再也忍不住,直直想要扑过去,却冷不防旁边的人突然发力,便就着抱住唐微的姿势向前破窗飞了出去!
坐在旁边包厢里,应影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站在身前,全身散发着怒气得人,啧啧,衣袖上红衣帮他细致绣上的柳叶正随着他的气息上下浮动呢。
生气了?
但这个故作镇定的姿势仅仅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一展身形,瞬间自窗口飞下酒楼。
唐微没了武功,可反应还在。
唐洌在坠下的一瞬间死命地想要将他翻去上方,可他反而死死抓住唐洌的手臂。
只是一瞬,唐微整个人“砰”地摔在地上。
“……这点高度,我一个习武之人算什么?!你傻什么劲!”唐洌有些哽咽地趴在唐微身上。
唐微笑笑,“我可是你二……”剩下的声音消失在唇际。
唐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
刚才正张合不停地说教的嘴唇现在就在自己的舌尖辗转缠绵。
他猛地一惊,想要挣扎,但唐洌紧紧地压住他的身体,他的手。
“放开他!”旁边一个暴怒的声音似箭一般射向两个如胶似漆的人。
唐洌停下动作。
唐微抬头看去。
看着那个人,唐微不禁一愣,被,看到了?
“放开他!”那人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唐微使劲将唐洌推到一边。
“他是谁?”看到唐微站起,原本站着的人与倒在一边的人,一个愤怒,一个莫名,异口同声地开口问道。
唐微有些无措地看向两人,不知该先回答谁的。
终于开始看向唐洌,“……他”,刚想开口,那边就接了过去,“季展凝。”语毕,眼神瞬间看向唐微,仿佛在说,与其让你先回答他的,还不如我自己来告诉他。
“你就是季展凝?”唐洌皱皱眉,看向唐微。
“是,他就是季展凝。”唐微看向季展凝,“而他,你大概也猜到了,他就是唐门少主,你要的人。”
“……什么叫你要的人,明明……” 唐洌一愣,随即开口。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唐门少主,”季展凝笑笑,“看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使命呢……”
“别说了。”唐微打断他,“他的确还不知道,但要告诉他原委也请让我亲自来告诉,希望我刚才给了你尊重,你也一样。”
“嗯,好啊,反正我也不急不是吗……”季展凝摊摊手,站在一旁。
剩下唐洌一脸迷惑。
“唐洌……具体事情我改日再跟你说吧,我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转身便要离开。
唐洌一把拖住他的手腕,“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
“不是离开……”
“而是他这一身银针能走到哪里去呢?自是要找我这个神医来治好他了。”应影风自楼上翩然而下,不着痕迹地拉过唐微,一扯衣衫。
当街,唐微半个肩膀就裸在空气众,唐微无奈地笑笑,“你啊。”
季展凝这才注意到唐微左臂上密密麻麻地小针。
应影风不以为意地出手如电,迅速一根根取下银针。
“不要动!若是取出来就压不住天寒的毒了!”
唐洌很急,可应影风更快,待他一句话说完,唐微臂上的针正好取尽。
“连天寒的是,你也告诉他了?”回想刚才亲吻的一幕,季展凝冷笑,“你们还真不是普通的叔侄关系。”
“自然是叔侄。”
“他才不是二叔!”两人同时喊出,唐微惊讶,季展凝嘲讽一笑,唐洌黯然。
“行了,别吵了,”应影风挥挥手,像是赶走什么一般,“他若是死了,你们再吵也没用。”
一句话,让争吵的人们都闭了嘴。
“我带他去医馆上药,你们两个,都别妄动。”应影风凶巴巴地说,唐微安心一笑,倒在应影风怀中。
“知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季展凝摆摆手,转身又走上酒楼,见唐洌不动,开口又道,“既然唐微想亲自告诉你一切,我便不多嘴扰你,不过我不管你是来寻仇抑或是别的什么,别打唐微的主意。”
“你?凭什么对我这些?”应影风迅速走远,留下争斗的二人,唐洌面无表情地说。
“就凭唐微他,造将一条命给了我。”季展凝说着,看着唐洌的不解,不禁得意,话语间透出自己未曾察觉的独占味道。
“此话怎讲。”
“你不必知道。”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唐洌心想,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话头却又无疾而终,莫名其妙。
殊不知季展凝却是因为一眼撇到苏瑞在小巷终一闪而过的身影,似乎正尾随在一袭白衣之后。
季展凝当机立断,一把扯下腰上令牌,“你先拿着这牌子道此处龙吟堂分会去,会有人替你安排,之后唐微会来找你的——别打他主意!”
说罢,一抹沙尘自足下漫开,人已在几丈之外。
唐洌扯着令牌,想了想,终是再次走上酒楼,要了几壶好酒,狂饮起来。
“你说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这边一个季展凝等着你给他一个交待,白若尘的事情你不说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这样你还惹上唐门的人。我真不知道你这种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别再对你那些个唐门亲戚心存善念了,老头子要将你送出来换宝贝,这回侄子竟又强行亲吻!这都是什么事情!”
唐微这才想到刚才的亲吻。
竟然被他看到了。手已经不自觉抚上嘴唇。
“喂,我说了半天,你也给句话啊。”应影风一遍毫不手软地下针,一遍冲唐微轻轻嚷了几句。
唐微一愣,忙掩饰道,“若不是你这一身医术早就一五一十传给了我,如果不知道你底细我还真不敢就这么任你宰割。”
应影风却没有接话。
他看了唐微一眼,“你要是真的无路可退了,也许……你还真得任我宰割。”然后起身,收拾起散落的银针。
唐微看着他的一句一动,怔怔回味着这句话。
应影风听着唐微的动静,却丝毫没有听到他想说话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唐微,这是我给你一个放手的机会,你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