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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和她……能有什么意思 ...

  •   蒲小明在县城的新家成了朋友聚会的中心。我渐渐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放假回去,都去他那里呆几天。他交朋友的本事历来让我佩服。从高中到大学,他的本领明显增长,交往的圈子也扩大了。
      大学三年级的寒假,我们玩得尤其开心。往往上午还在文化馆听一帮人说故事,下午就坐着一辆警车冒寒到郊外山上打猎了,晚上不定又跟本地小有名气的歌手一起吃饭唱歌。我始终搞不清楚这些不同职业的人蒲小明是怎么认识的。他一样也在上学,哪有这么多时间去结识众多背景不同、阅历差异很大的人呢,何况他们跟他又都显得很熟悉很哥们知根知底的样子。真让人惊讶。
      通常我不出声地看他迎来送往,或者跟着他走街串巷被人迎送,同时在一边陪着微笑。我毋须说什么,他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和一个在路边摆摊却颇有出尘风致的算命先生也很熟络地打招呼,忍不住夸奖说:蒲小明你真是个怪物我对你的敬佩如同滔滔江水……我的话结束之前他已经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所以我只好住口,继续享受他的朋友资源和随之而来的快乐,直到回小镇上的老家。
      但是春节那一阵却很无聊。我们那一带冬天历来冷湿,总是阴阴的,出太阳的日子不多,即使有一点阳光,光线里也裹着一层寒意。最怕是下雨,原本就阴冷潮湿的空气变得锋利,街上行人稀少,天空是铁青色,怒气满怀的样子。这种时候出门,眼睛往哪里看都很不得劲。那个春节的雨从除夕就开始下,一连几天不停,直到我该离开家上学时,街道也不曾干。我在家安静呆了几天。父母很高兴,镇日在身边守着,我却觉得愁闷难挨。本想等到雨停了才走,但是我终于觉得捱不下去了。我开始想念北方宿舍里的暖气,也想念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的热闹欢乐。
      蒲小明显然同样无聊得发慌。我又出现在他家里,还忙着换鞋时,他就站在旁边不停地说话。从按响他的门铃,到在沙发上坐定,我就听到了至少三条消息。
      春节他去看在县城中学复习班的老师了,才两年就觉得老头比起原先又干又瘦。
      头天晚上他在外面打麻将打到半夜,赢了三百块钱。
      他父母一早就冒雨赶往另一个县城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了,他偷懒没去。
      “正好你来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去玩,”他高兴地说。
      “可是我要去学校了,还有几天就开学,”我说,“我想坐今天晚上的火车。”
      “从这边过去只要两天,你何必那么早就到校,”他拉着我的手说,“阿毛,这个时候不玩,以后工作了,想玩都玩不成了。”
      商量的结果是我在他家呆一天,第二天晚上再走。然后他就去厨房里弄吃的。
      “阿毛,我前两天看见巫凤凰了,”蒲小明在烟熏火燎中边咳嗽边说。一股油炸辣椒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让我直吞口水。
      “我看看你炒菜的架势对不对,”我走过去,顺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陪他说话,“当时是在哪里?”
      “当时我爸带我们在‘天上人间’吃饭,我看见她跟好几个人在另一桌,可能全家都去了,”他说。
      “哦。听说‘天上人间’饭菜很贵的,”我说。
      “是我爸请客嘛,我才没那个钱,”蒲小明炒好一个香辣肉丝,我把盘子端到饭厅里,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巫凤凰还问你了呢。”
      “你是不是要做煎鸡蛋?”我看见他拿了好几个鸡蛋出来,就去帮忙,“我喜欢打鸡蛋。”
      “她问你怎么没和我在一起玩,”他让到一边,却又警觉地说,“你今天怎么老打岔?”
      “我没打岔呀,”我扭头看看他,笑了笑,“你不是都说完了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说,“两个人都是不冷不热的,什么毛病!”
      “我和她……能有什么意思,”我想了想,对他说,“我们在恋爱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蒲小明惊喜地看着我。他脸上的神情让我有些感动。我那时候能够想得起来的一句话就是:他对我真的像兄弟一样。
      但是他却变得有些愤愤不平,立刻发出一叠声的感慨、谴责和逼问。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阿毛你怎么这么狡猾!瞒得好紧,一点口风也不露!”
      “你快给我老实交代,不许隐瞒一个字!”
      “我哪瞒你了,你早就知道了的,”我把搅好的鸡蛋放在锅台上,辩解道,“上高中的时候你就在说了。”
      “那是开玩笑!我一直都在说,可是你一直不肯承认!”他断然否认自己作为知情者的身份,“快说!你们这样有多久了!”
      “哪样?”我发现他手里的锅铲不停地把鸡蛋翻来翻去,显然他已经忘了是在煎鸡蛋而不是炒鸡蛋。我觉得他的问话不知所云。
      “谈恋爱嘛!”蒲小明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误,干脆用铲子在锅里乱划一通,原本摊得完整而均匀的鸡蛋变成了碎块,颜色也逐渐金黄。
      “我也说不清楚,”我说。我觉得有些发窘,但又不至于害羞。我们已经太熟悉了,很难在对方面前害羞。
      “那你说,你们两个是谁先开口说那个什么……”他停下来,想了想说,“就是说,谁先表白的?”
      “做事要专心,”我笑着提醒他,“鸡蛋都快糊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蒲小明和我在餐桌边坐下,他开始尽情想像,“肯定是你,单腿跪在她面前,可怜巴巴地说,‘啊,亲爱的,接受我的爱,否则我会死去。’——你喝不喝酒?”
      “我不喝,你也别喝了,省得再胡说。”
      “要不就是她主动?”他有些不相信地猜测,“我早就说过,看这丫头不是普通角色,想不到她这样爽快!——你当时怎样回答,是不是心里窃喜,立刻半推半就?”
      “她是女生嘛,不大可能太主动吧,”我说。
      “那还是你先说的!”蒲小明兴高采烈地说,“我就说了,不管你平时假装多斯文,到这种时候,脸皮自然就厚得很了。你说是不是?”
      “算吧。”
      “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说穿的?”他越来越像个刑讯逼供的好手。
      “一年。”
      “你们就这样偷偷摸摸,一直不肯告诉人!”他问清楚了所有问题,不再有疑问,随即露出一丝不满,“阿毛你可真会瞒哪,一年都不吭一声。”
      “我不是有意瞒你,”我说,“以前觉得不到时候,今天也主动说给你听了嘛。”
      “这才是好哥们呢,”蒲小明说,“自己人都不说,就没意思了。——你这个寒假去找她了没有?”
      “寒假太短,我就没去找她,”我说,“她不会多心吧。”
      “阿毛你真是傻孩子,不懂姑娘家心思,”他当即打断我,“你都回来了,又不去看她,哪个当女朋友的不多心?我们作为哥们,你要不来我这里玩,我还有想法呢。——莫非你真是孤单惯了。”
      他一说到“孤单”二字,我突然觉得对巫凤凰的思念陡然间变得异常强烈。事实上,在从家里到县城来的路上,我还犹豫是否要去看她,又担心春节期间去他们家拜年的人多,两个人连呆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我对蒲小明说,晚上请巫凤凰来一起做饭。他当即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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