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阑珊意未明（清穿） 上部》回廊臆想

85、虚惊

　　我默然无语。
　　下人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房里的异样，都是静静地来，悄悄地去，直到梨木桌子上已摆满了丰盛的各色菜肴。
　　我望着色泽鲜艳的美味珍馐出神，那些冷硬回答怎么都难以启齿了。可看在旁人的眼里，倒像是个馋嘴的猫咪。
　　果然，胤禩轻笑着拉我入座。我挣了几次总是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任由他拉着我的手不放。
　　“晴儿饿了是不是？”
　　我咽了咽口水，他不提则已，这么一提，还真有点禁不住诱惑了，很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胤禩贴心地为我夹菜，全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
　　我也不客气，胡吃海塞起来，好歹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他深谈今天的事情，而且趁此时机还可以暗自好好核计核计该怎么对胤禩开口。
　　嫁入府中这么多年，胤禩的脾气秉性我太了解了。别人不说，单是说对这个大阿哥可也说得上是掏心掏肺了。我相信这是和他幼年的经历息息相关的。经常听大阿哥的惠妃娘娘讲起他们两人小时候的亲密无间。虽然这其中多少也有惠妃提醒我们知恩图报的意图在内，但从胤禩对他大哥的这么多年的恭和敬让上来看，也应该是所言非虚的。
　　当年明珠倒台，导致连惠妃和他的宝贝儿子，如今的直郡王也都灰头土脸，令其它宫中的嫔妃和阿哥敬而远之，甚至是落井下石。只有胤禩公然站在了大阿哥的一方，极尽所能地在康熙面前为大阿哥申辩，而那时的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阿哥，人微言轻。
　　每逢佳节，各府走动时，无论自己府上多么的艰难，胤禩也都会把最丰厚的贺礼送到大阿哥府上，哪怕这些对那时风光无限的直郡王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这样的例子这么多年我见得太多了。虽然胤禩对良妃可以说是孝感至深，但这并不碍于对惠妃养育之恩的惦念。可以毫不违心地说，每回我进宫带去的礼物，只要良妃那里有的，惠妃那里绝对不会少。这就是胤禩的心意。他是如此的渴望亲情，并视如珍宝。
　　也是因为如此，在我获悉他们对胤禩的算计时，才深深地为胤禩不值。
　　这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够吗？
　　还是，权力这东西真的是一个魔鬼，它可以吞噬每一个人尚存的良知？！
　　越往下想，我心里越惧怕。
　　今天，胤禩到直郡王府究竟和那个老大谈到什么样的程度我心里一点没有底。
　　更何况，这么久我都没有过问过他的事情了，如今问了，他会是什么态度以对呢？
　　而且，如果将我所知和猜测一一告之于他，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我的劝解会有效吗？
　　我到底该怎样说出口呢？
　　……
　　这样想着，我也开始迷茫了起来，感觉怎么想怎么没有希望。安茜可以相信我，那是因为她毕竟和胤禩不同，没有经历那样朝夕相伴的童年。我这样做在他的心里无异于在挑拨他们的兄弟关系，他会怎样看我呢？他对我的看法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未来能否继续并肩作战。从现下的境况看来，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呢。我不能不考虑。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放下了碗筷，直直地望着还在进膳的他，举止清雅，一如当初。
　　似乎察觉了我的注视，他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依然照旧，丝毫没有抬眼。
　　好久，才满含打趣地笑道。
　　“就有这么好看吗？……
　　连你最爱的松仁鸭酥卷都放下了？……
　　比起那个张廷玉……又如何呢？……”
　　我的心一阵抽搐，身体好像瞬间被掏空了一般愣在了那里。
　　他……“知道”些什么了？！
　　话一出口，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银箸，回望着我。令我意外的是，那眼神里没有质问，竟是浓浓的笑意。
　　他回望着我，脉脉情怀尽在其中，令我心慌。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试探吗？
　　“爷的意思……妾身不太明白……”
　　闻言，他开怀一笑，轻捏我的脸蛋。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平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可是就是改不了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
　　我满怀惴惴，仍然弄不明白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胤禩显然把我急躁得脸红的理由归结为起初一句的暧昧暗示上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木木地做在桌前，他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呆傻木讷，徒手抚着我的脸颊，继而滑向我的颈项，掌心的灼热在我的锁骨上燎起了一片本能的战栗，最终修长的手指又来来回回地摩挲着我因油渍而在烛光下闪烁的唇瓣。
　　我哪里还注意得了这些，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一开一合的薄唇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个张廷玉可是连皇阿玛都赞不绝口呢……
　　才华横溢不说，仪表堂堂，又有其父张英在朝中位居一品，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咱们朝中的一块宝了……
　　京城里所有的名门小姐哪一个不惦记着，为他春心动荡的满洲格格贵妇也不在少数啊……
　　上回我还听老十抱怨紫瑛动不动就拿他和张廷玉比较，气得他整日的搓火儿……
　　还好晴儿和她们不一样，也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然，为夫还真有点不放心呢……
　　呵……”
　　本来因为紫瑛不知深浅的任性而初绽的笑容最后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心里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
　　是啊！我已经是堂堂八贝勒的福晋了，谁都可以对他动心，唯独我不可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
　　我却已经再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再抬眼看向他时，他已然欺近，眼看就要吻住我。我微微侧过脸，偏向一方的唇紧抿，烫人的气息喷在我的腮边。
　　胤禩眼见尴尬也不愠怒，只是正身而做，手掌又抚在我披散在背的长发上。
　　“呵……我太心急了……”
　　之后，半晌无语。
　　“爷……今儿个到大哥府上……究竟所谓何事？”
　　总算是被我问出口了，可心里又不免打鼓。
　　然而，耳边传来的却是戏谑的笑声。
　　“晴儿不是都知道了吗？”
　　“啊？”
　　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满脸疑惑，完全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怎么这般看着我？……
　　大清早的，你就风风火火地去大哥府上闹了一场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话间，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流连，轻捏我的鼻翼。
　　“晴儿还是和以前一般，小醋坛子一个！……
　　不过可惜，除了你其他女人是入不了你夫君我的眼的……”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对我讲这么露骨的情话，我心里一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可是入得了入不了如今又有什么分别。
　　真情？假意？又如何？
　　对你们而言或许灵魂和□□是永远不能混为一谈的。
　　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缓过神以后，我才发觉，这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借机对我诱哄才是真。难道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隐讳吗？
　　难道我还是晚了一步吗？
　　“那爷岂不就是百花丛中过，徒留身后一世风流？确实洒脱得紧，舒晴着实佩服！只是可惜了您身后的那片姹紫嫣红了，年年知为谁开？”
　　听我这么古怪地挤兑他，他脸上的笑容也突现得有些不自然，俨然已经听出我话中的深意，语倾也曾经令他动心了不是吗？这难道不算入了他的眼吗？
　　“晴儿还是不愿相信我吗？”
　　我挑眉。
　　“那要看爷愿不愿对舒晴坦然以对了？”
　　又是一阵静默后，胤禩才悠然开口，可这一次，语气里再没了方才的闲散。
　　“晴儿莫气，我没有要瞒你的意思，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又什么时候瞒过你？……
　　你高兴就好……
　　其实，这次大哥招我上他府上是为了一个人。”
　　“张明德？”
　　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换来胤禩的一阵错愕。
　　“呃……我也是听他们传报的人说的。”
　　胤禩点点头，也不怀疑。
　　“正是此人！……
　　据大哥所言，他相术精湛，颇有些道行……
　　所以，今儿个才特地命他为我看相……
　　真的再无其它所图了……
　　晴儿可放心了？”
　　我哪里还顾得了他的探究，径自问了下去。
　　“那个张明德又是怎么说的呢？……
　　难不成他说你丰神清逸，仁谊敦厚，诚贵相也？……
　　还是……还是福寿绵长，后必大贵？！”
　　“咦？！”
　　震惊一瞬间爬满了胤禩本已惊异得难以自制的脸。我这才发觉似乎自己说得太过，完全搬照了史实，还真是言多必失啊。
　　“晴儿你……你怎么会……”
　　“爷大可不必如此讶异，他们这般的江湖道士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无非就是一些溜须拍马，左右逢源的谄媚小人。就他们这点子伎俩，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晴儿也可以学得像模像样，只要有人买帐！”
　　言毕，我还特意向他别有深意地一瞥。
　　胤禩是个聪明人，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多少有些明白。
　　“呵……晴儿说得在理……看来，任是谁也不能免俗啊……为夫也不例外……不过，是时为夫也觉得实为不妥，大骂了那个不懂深浅的奴才，若是还有外人在，倒叫人拾了口实去！”
　　外人？！你的那位大哥就不是了？那他又为何日后以此陷你于不义，狠狠地戳了你的脊梁骨？！
　　胤禩，皇叔果然识人，他没有说错，你终究还是少了那点帝王的狠绝。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什么人都是外人啊！
　　我真不知该笑你的痴傻，还是该叹你的一厢情愿！
　　想到这儿，我又有些不甘。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那个浪图虚名的道士可还说了什么？”
　　胤禩见我誓要寻根究底的架势，也没什么异议，仔细思量了不一会儿，终是微微摇了摇头。
　　“再后来，就有奴才来报，说你一个人兴冲冲地赶了来，不知到底是谁惹了你，满脸的怨怒！”
　　“谁怨怒了？！”
　　我撇了撇嘴，心里老大不乐意的，怎么现在是个人都这么诋毁我啊。
　　真他奶奶的冤！我容易吗我？！
　　见我一脸的悲愤，掩都掩不住，胤禩又笑了，笑声里揶揄的味道尽显。
　　“晴儿还为那么个奴才的几句话上心了？……
　　要我说，晴儿怎生的模样为夫都是欢喜的……”
　　听他这么说下去，我实在是有些赧然，低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来，我的突临并不是徒劳，至少那个张明德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那些违制悖上的厥词来。
　　历史走向是否又一次为我有了些微的偏转？
　　还是有其它的可能会导致将来的某一日……
　　又或许是因为……
　　我的天！想到这儿，我的心突然一惊，脊背发凉，手里的汤匙一个不稳，就落了地，叮叮当当地令人好不心烦。
　　难道，这才是历史的真相吗？
　　事实上，根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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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宿舍晚间断网，所以只能今天才发，大家表气哈！

　　PS:晋江整整抽了半天，没办法只能再更新一次了！这一章的更新真是困难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