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阑珊意未明（清穿） 上部》回廊臆想

22、情敌

　　“哦？！你就是那个送给皇帝‘一统江山’的舒晴？！”
　　原来，这宫里的人都犀利得很。竟没有人想到那也是我为小十六献的寿礼，径自把这主语给忽略了。
　　“是，是舒晴。不过，那也是奴婢为了博万岁爷一乐而想的一个投机取巧的法子而已。让太后见笑了。”
　　我毕恭毕敬地回答着。与此同时，一眼也不看他，虽然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那紫瑛的眼睛也一直围绕着他，根本没有理会我和太后之间的对话。
　　这些当然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不禁在心里为自己而感到凄楚。历史终究是历史，我怎样去和命争啊？！
　　“那也不一定。皇上可是在我面前夸赞过你啊。”
　　不是吧？这康熙还真是属于闷骚型的，有什么话不能和我明说吗？
　　说话儿间，那紫瑛听见皇太后说皇上夸奖过我，就把嘴一嘟，竟有些吃起飞醋来。
　　“哦？没想到你竟有这本事？”
　　“格格快别这么说，这是皇上胸襟包囊五湖四海般的宽广，才任奴婢这么胡闹，也不追究的。”
　　听我这么不冷不热地给了她个软钉子。她冷哼一声，越发地不服气。
　　“既然如此，太后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后整日吃斋念佛，就不愿操办了。看太后这般高看你，不如你也献一份寿礼给太后，以谢太后的知遇之恩吧。”
　　“这……”
　　我心里一急，这不是当众让我出丑吗？这紫瑛还真不是一般的刁蛮！
　　“怎么？难道太后还受不起你的寿礼了？”
　　我一听，扑通就跪下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怕太后没有这样的胸襟任你胡作非为？”
　　你？！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看来老虎不发威，你还真把我当hello kitty了。
　　还没等我出声，太后就出声喝止了。
　　“紫瑛，别胡说！那是皇上！皇上的心里装的是咱们大清的江山！那是容什么人都可比拟的？”
　　本来，这应该是在为我开脱的话可听在旁人耳里就真成了我不识好歹了。
　　“太后不要着急，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想说只是……”我故意拖长了声音，“只是需要一架古筝才可向太后献上这份寿礼。”
　　“哦？你这丫头竟然懂得音律？”
　　“略知一二，太后莫要取笑奴婢才好。”
　　“好，好，月谷，去给晴丫头拿架古筝来。”

　　就在拿琴的当儿，我就不停地琢磨着该弹个什么曲子呢？太普通了，一定又让那丫头挤兑说我不用心，那么到底应该弹个什么特别的呢？
　　想着想着，我的眼神就游离了起来，正撞上一道炙热的眼神。
　　哼！竟然还好意思冲我笑？！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那未来的老婆正把我往绝路上逼呢！一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悲伤。他从头到尾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这一老一小合着伙地欺负我！
　　太后和那个紫瑛正聊着最近又流行什么发髻，又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这时候那个叫月谷的姑娘已经把一架古筝架在了我的面前。我正襟危坐，不经意间竟能看到那丫头嘴角的一丝冷笑。想让我在你心上人面前出丑？你做梦！这算盘打错了！我是谁啊？我可是怡红院的予青，会怕了你这么个刁蛮的小丫头？！那才奇了怪了！你不是想让我出丑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这是我们两个女人的战争！我的小宇宙正在燃烧中……
　　“那么太后，奴婢就献丑了！”
　　言未必，音已起。
　　一段哀婉凄楚的旋律正在娓娓道来一个女人一生的期盼、等待与辛酸。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
　　有一双温暖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啊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
　　长在我心中
　　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
　　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
　　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
　　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
　　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
　　醉过知酒浓
　　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梅艳芳《女人花》”
　　这首《女人花》写尽了女人一生太多的无可奈何，也成为了梅艳芳的绝唱。
　　我想把它唱给这位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却终究还是没有得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半分垂青的皇太后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果然，曲终，太后怔怔地望着琴出神，却不说话。
　　很久，就连紫瑛都没了言语。
　　我也手绞着衣袖，不愿抬头看任何人。
　　“好孩子，你过来。”
　　终于，太后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起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来，来哀家身边。”
　　我这才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那太后放开了搂着紫瑛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摸索着，满脸慈爱地看着我。
　　“这曲子哀家打从心里喜欢，哀家谢谢你的这份孝心。”
　　然后，我看那紫瑛的脸都绿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我也没心思理会这个了。
　　看着太后伸出不再年轻细滑的手极轻微的抚摸着我的脸，生怕弄伤了我似的。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这个可怜的夫人。她的一辈子从迈进这紫禁城的第一步时，就已经注定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那么我呢？是不是也和她同病相怜。
　　那太后看到我掉泪了，眼圈也红了。
　　“孩子，你今天多大了？”
　　“十四了。”
　　“哦，还这么小啊。怎么就能唱出这么沧桑的曲儿呢？”
　　“我……”
　　我一时语塞，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了。难道要我告诉她是您那宝贝孙子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幽会，我触景生情吗？
　　“我……回太后的话，这首曲儿叫《女人花》，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一时动情，所以就……”
　　太后点点头，替我擦了擦眼泪。
　　“《女人花》吗？是个不错的名字啊。那又是个什么故事呢？”
　　就这样，大殿上飘起了我的声音，轻轻地诉说着一个年幼时看过的琼瑶剧目。也是所有琼瑶剧目中唯一我比较喜欢的——《梅花烙》。
　　当然，其中涉及了大量的关于清朝祖制的冲突，都被我一笔带过。
　　听过我的故事，太后沉思了很久。倒是那个紫瑛，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太后沉沉地声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回归原野……飘然远去……生而为人，不如化而为狐……”
　　我一看太后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嘴里不住地念着那个令人心碎的结局。我的头一下子就要炸了。天啊！我这都说了什么啊？这太后别再因为我的话魔障了吧？！
　　“太后……太后？”
　　许久，太后才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
　　“这个故事叫什么？”
　　“《梅花烙》。”
　　“哎……”
　　最后，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皓祯和那白银霜至死不渝的爱情还是为了自己惨淡的人生。
　　“孩子，你的故事也很好。你是个贴心的丫头，在皇上身边，哀家是放心的。要好好伺候皇上。哀家也累了，你们都跪安吧。”

　　我想今天我真的是说多错多了。这老人家的伤心往事让我给勾起来了，我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那个紫瑛一路追出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舒晴……舒晴姐姐……刚才紫瑛多有冒犯，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有意的……你可千万别怪我啊，我只是……只是听说了你的事心里有些......有些不服气。可今儿个听了舒晴姐姐的故事，紫瑛是从心里佩服姐姐的，可以讲这么好听的故事，紫瑛就不会。”
　　“格格，奴婢怎么敢当您的姐姐，您可千万别折煞奴婢啊。”
　　“当得当得，你又和我同姓。我说当得就当得！”
　　那紫瑛竟然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抱着我的手臂撒起娇来。
　　“这……”
　　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小姑娘能够这么直言不讳地向我这么个小宫女说对不起，也算是个真性情的，对于这样的满洲贵族小姐更是难能可贵的。看来她还不是一般的直率，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刚才还一副情敌见面分完眼红的场面呢！想一想，这样性格的一位小格格也是很可爱的，只可惜了她是我的情敌。哎......我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

　　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多亏了梓涵姑姑顶了我。不然，这康熙非要治我的罪不可。
　　“哟，这丫头去哪儿偷懒了？”
　　“瞧万岁爷说的，奴婢可是领万岁爷的旨给太后送早膳去的，怎么就成了偷懒了？”
　　“瞧瞧，这丫头是越发的胆大了。倒是朕的不是了？！”
　　“奴婢不敢。”
　　“行了！还有你不敢的？说说，怎么在太后那儿呆到现在啊？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
　　接着，我就把刚才在慈宁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将给了康熙。
　　其实，在康熙身边这么久，我也把康熙的习性给摸透了。虽然康熙是一代帝王，可是从本质上讲他首先是一个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也需要喜怒哀乐。大多数时候，你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位普通人去对待。当然，在一些敏感的话题或字眼上，他永远是一个睿智而深谋远虑的一国之主。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可是每当我看到平日里的康熙就很难把眼前的这位和我闲话家常、谈笑风生的前辈和历史上那个鼎鼎大名的康熙联系到一起。康熙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但那只限于朝堂之上。私底下他也会和你聊天解闷，甚至是嘘寒问暖，这是我从未想到过的。可是它也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也没有顾及地把刚才那一老一小欺负我的经过旁敲侧击地讲给了他听。
　　这老人家可好，根本没往那茬儿想，而且还把重点放错了地方。
　　“皇额娘倒是喜欢你得紧啊。”
　　“万岁爷严重了。太后不过是因为奴婢给太后解了闷才那么夸奖奴婢的。万岁爷可别折煞了奴婢。奴婢可不敢当。”
　　“还有你不敢的？”
　　我发现康熙特别喜欢对我这么说。我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已经很谨小慎微了啊？这事情怎么总是事与愿违啊！
　　“倒是从来也不知道你这精丫头竟然还会抚琴唱曲，讲个故事名堂也这么多，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难怪皇额娘也一下子让你这丫头给收了。”
　　我吐吐舌头，故作惶恐。
　　“万岁爷这么说，奴婢真是无地自容了。万岁爷可是咱们大清一代贤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奴婢那点子小聪明和伎俩那入得了万岁爷的眼，怎么敢在万岁爷面前班门弄斧。”
　　“哈哈……你这丫头连这马屁拍得都高杆了不少啊。”
　　“呵呵，奴婢可说的是实话。”
　　我径自得意着，哪知这康熙竟忽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