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短信》蒲尓

8、此间的少年

　　今天店里又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小，却穿的花里胡哨像个学生，痞里痞气地悠进书店坐在角落里，消磨时间但好像不打算消费金钱。

　　我端着逢人就给倒上的柠檬水走过去，问他需不需要点什么，那小子毫不客气地问我：“老板呢？”

　　我说我就是老板，他不信，一脸鄙夷。我只好笑笑，然后走到里面的书架旁整理新到的书籍，没过多久，大概是太无聊，那小子又晃到我身边蹲下来翻放在地上的书。

　　“你和我们学校一个人长得很像。”他估计看书实在少，词汇量匮乏，根本没法给我描述他所谓的朋友长什么样，只能两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大概就是这样。”他说，“他喜欢看书，应该看过好多，因为他常去图书馆，最近我都没看到他，等哪天认识了再介绍给你认识。”

　　我也喜欢看书，可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小子太无聊，顺着我的话就开始套近乎。他席地而坐，盘着腿靠在我对面的书架上，顺带让店里的服务员给端来果汁和蛋糕，想要借着我白吃一场。

　　我以为他只是想拉关系蹭吃蹭喝，但都算是熟客了，也就和他聊起来，我跟他讲起好友A的事。

　　我和A同一个大学，学的不同专业，大二以前我们不认识，A太痞子，从来都没个正经，家里也没多少钱但就是爱挥霍，我家算不富甲一方也勉强能担起“大富大贵”这称号。

　　我爱看书，A爱闹腾，我爱花钱买书报杂志，A爱花钱买游戏产品，我和他性格截然不同，按理说我和他不是两个世界，而根本就是两个平行宇宙，但不知哪一环出了差错，我们竟然认识了，起因是他先在图书馆找我茬，我便嫉恨在心，看他相当不顺眼。

　　后来我们班上其他几个讨厌我的男生把我给堵了，明目张胆在学校里揍我，恰巧赶着A经过，当时我和那几个男生都以为他要么转屁股走人要么跟着他们一起揍我，都以为这是注定的事，结果他那天不知道哪根经搭错，反而跑来帮我解难，还挨了几拳，这是我至今为止都很疑惑的事。

　　那天以后我和A关系日益变好，从白热化阶段发展到探讨双方贸易问题（上课谁去谁班代点），之后交情一路攀升，直到大二时到达顶峰，戛然而止。

　　那时我刚买赛摩，载着A出去玩，晚上回来时超速给人撞了，A护着我，受伤严重。后来A的爸妈闹着让我们家负责，毕竟这事儿的责任全在我。我爸妈赔了他家很多钱，可在我回到学校后，以为赔偿款都给完了，他妈爸依旧不肯放过我，孜孜不倦地找我闹事要钱。

　　我家顶不住，给我办了手续把我送到国外，爸妈也搬到另一个城市。10年后我又回到那里，买下来自己曾经喜欢逛的书店来经营。去了趟大学，没想到竟然又见到A，可他已经认不出我。

　　说道这里我问那小子：“你知道时间错位症吗？患者的精神无意识地游历于生命的各个时间阶段之中，可能回到以前也可能去往未来，精神年龄毫无逻辑的变化，在时间隧道里来回穿梭。”

　　他赞叹道：“不知道，但太酷了！真正的时间旅行者。”

　　我笑了笑，这其实很痛苦，记忆回到以前不等于人生重新来过，即使他们以为自己16岁，也不可能在那天起改变16岁以后已经发生的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情，因为记忆会复苏，一切都会想起，短暂的时间迷宫总会有出口。

　　而我的朋友A，在我回来时他就早已患上这种病，他现在对我全然不知，仍然能对我笑的没心没肺，随时打趣我，他不知道我是他命中的逃反，肇事者。

　　现在活得很开心，伴随着随时可能醒悟的痛苦，他对这危险一无所知，只管像以前痞子一样地生活。以为自己还在读大学，跑去陌生的课堂听课，逃课，像个白痴一样。

　　“那你朋友喜欢的人呢，他也记不得了吗？”那小子问我，年轻人果然都关心着爱啊情啊，免不了俗。

　　我笑，我说我不知道，A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喜欢谁，我说估摸着他是个不谈情的痞子流氓，只爱吃喝玩乐。

　　“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有的喜欢成了秘密，他肯定来不及跟你说，你就逃跑了。”

　　那小子说的老神在在，像什么都懂，我开玩笑说他：“难道你这种狼心狗肺蹭百食的家伙还有喜欢的人，搞不好也会没心没肺占人家便宜。”

　　他听后大叫：“放屁，老子才不会占我喜欢的人便宜，我处处维护都来不及。”

　　“谁啊？”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嘿嘿傻笑，用水在地上写出一个名字，很快名字就被炎热的空气抹去。

　　“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小嘛，还装纯情，不好意思啊。”

　　他被我说的更加窘迫，埋着头一直用手捋着头发，只有声音听上去还不服气：“什么不小，我才20岁，大一学弟一枝花！”

　　他突然吊儿郎当地抬起头，他问我的名字：“你这种逃犯，以后我要报警都不知道抓谁，快报上你的名来！”

　　这小子果真是地痞流氓，还想着威胁我，搞不好以后每天都会被他勒索：“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扯淡！我们才刚认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谁！”

　　我笑了，看着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

　　“你知道我的名字，只是还不认识我，等你21岁的时候，就会认识我了。”